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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像对绮岁那样对她

    众人焦急的心情被江且愿突如其来的话推至另一个顶峰。
    可现场,大多是梁涉川的人。
    顾也是他的心腹,江封崇敬他,就连江演也是向着他这边的。
    阵营分布明显。
    梁涉川眉一皱,仿佛听到天方夜谭般,“你如果实在闲不住,就去楼下佛堂替叔叔拜拜菩萨,可比你在这儿撒野好多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江且愿站着,气势却差了一截,颇有些强词夺理的泼妇嘴脸,“等哥哥死了,你就不用忌惮什么了,江家就落到你手里了,是吗?”
    “你说够了吗?”
    “没有!”
    浓重的呼吸上下窜动。
    似乎快要跳出肺腔。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看着江且愿,看着她亲自演出的闹剧。
    江封惶惑地上去抓了把江且愿,“姑姑,你别在这个时候闹了行吗?”
    原来他们都觉得她是在闹。
    根本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见江封拉住她,斐姐乘胜追击上去,压小了声音,颤巍巍地劝着江且愿,“现在我们先等先生出来,其他事以后再谈。”
    “以后?”江且愿眼珠充血,她不在乎有没有被拉住,眼神始终留在梁涉川身上,“要是今天哥哥真有了什么事,我们还有以后吗?他恐怕恨不得立刻把我们赶出去吧,就像当初对绮岁一样!”
    她那张艳丽的面孔逐渐扭曲。
    众人皆是一愣。
    站在角落中。
    最无辜的顾也忽然被点到名。
    江且愿伸出食指指着他,“你们不相信,问问顾也,他当初是怎么跟着他的主子,背井离乡,从京都到陵洲来的!”
    状况急转直下。
    起初认为江且愿无理取闹的人,现在多少也动摇了几分。
    顾也嘴拙。
    在这种状况下一个字眼也蹦不出来。
    梁涉川始终端着骄傲矜贵的面容,他缓缓抚平了衣角上的褶皱,手背黯蓝色的筋脉收紧,垂放到身侧。
    忽视了几道打量质疑的眼光。
    他连头也懒得抬,一句话扼杀江且愿所有的猜疑,“江且愿,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认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讲道理?”
    “所以,您这不是把我赶出去了吗?”
    江且愿笑容阴冷,“还有温煦,她跟着你十几年,现在人在哪儿呢?”
    “你们的去留,都是叔叔的意思。”
    “你骗鬼呢?”
    跟女人讲道理,一向都是麻烦的。
    对绮岁是。
    对江且愿更是。
    梁涉川却少一份斟酌的耐心,他瞥了眼江且愿,饱含着浓烈的危险意思,“那不如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要财产?还是想在叔叔临终前要一份保障?”
    说着。
    他蹭的站起来。
    伫立在江且愿面前。
    灼烈的眸光快将她烧成灰。
    她受到惊吓,直直后退两步。
    梁涉川不依不饶,“你现在是在讨伐我?你有资格吗?你除了勾心斗角耍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外,还会做什么?”
    “江且愿,你照过镜子吗?”
    江且愿瞪红了眼睛,恨不得拿刀杀了他。
    眼神剜着梁涉川好几遍,他一点伤也没受到。
    剑拔弩张之际,江演上前拉开梁涉川,横在他们中间,这时候安抚谁都是对另一个人偏颇,他斟字酌句要开口之时。
    房门忽然被医生拉开。
    抢救手术结束。
    江封先行凑上去,急的面容焦灼颓丧,“怎么样,老头怎么样了?”
    医生喜忧参半,他看着众人,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现在是抢救过来了,可接下来会怎么样,都要看个人造化。”
    “这是什么意思?”
    现场情绪最激动的还属江封。
    他明面上和江致临关系不好,可怎么说都是亲生父子,生离死别这一刻,没办法做到不关心。
    江封拽住医生的领子,“你是医生!你跟我说要病人看造化,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松开。”江演拉开江封,“你别冲动。”
    病人家属会激动是常事。
    医生见怪不怪,整理好了衣领,忽略莽撞冲动的江封,在纷乱的人影中看向梁涉川,毕恭毕敬道:“江先生说,要先见您一面。”
    这里有江致临的亲生儿子。
    还有他的亲妹妹。
    甚至江演,也是他的亲侄子。
    怎么算,都轮不到梁涉川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先进去。
    可偏偏第一个就叫了他。
    梁涉川浮于表层的那股疏冷再次透出来,平淡地点了点头,抬步走进房间。
    他心里明白,这次对话也许是他和江致临最后一次面对面单独聊天。
    房内蒸发的苦涩味道仿佛泡了几十年的药罐子。
    处处密封。
    不透半丝清澈的空气。
    窗外原来一早就下起了雨。
    很小的雨。
    天空压抑沉闷,格外燥热,地表一层湿气往空中升腾,处处湿腻。
    病床上的人身上插着各种仪器管子。
    氧气罩子里浮起又褪去的雾白色气体证明江致临还活着。
    他的面容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苍老了十岁。
    脚步轻微扣响地板。
    他回光返照似的醒来,枯瘦的眼皮内瞳孔浑浊发黄,布满了雾蒙蒙的气体,氧气罩下的嘴角似乎扬了下,他笑:“怎么不带绮岁过来?”
    声音太微弱。
    梁涉川听到了。
    他面无表情,骨子里生出的恭敬让他端正地站在一旁,什么话也不答。
    江致临见他这样,又笑,“你这么怕我跟她说些什么?”
    梁涉川无波无澜,“没有,您多虑了。”
    他怕。
    他当然怕。
    这一关过了,他跟绮岁便再无后顾之忧。
    一生中的起起伏伏繁华落魄在江致临脑海中过了一圈,他困难地抬起手。
    梁涉川平静地接过去,握着他的手,听着他的话,“我知道你不想让她见我,提防着我,你是真心喜欢她,我看得出来。”
    “叔叔,没有的事。”梁涉川心间的酸涩涌动,他垂着额头,看着那只枯瘦的手,视线渐渐模糊,“那丫头不会说话,您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来气您。”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说这些客套话吗?”
    “对不起。”
    手劲逐渐收缩。
    江致临再使不上半点力气,他睁开双目,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人快死了,想想,总有那么一两件遗憾的事情,比如让你父亲去京都,又比如把你派去京都,我欠你们的。”
    梁涉川沉默。
    静静听着。
    “所以,其实你恨我,对吗?”
    手下的力道重了。
    梁涉川的眼泪重重砸下来,他恨,他怎么能不恨,“叔叔,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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