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月 第1071节

    我无法计算时间，但大体时间……应该是三年？五年？或者是十年？总之，一个个画面看过去，不知疲惫，如果我的肉身真在这里的话，或许早就已经胡子邋遢的不成人样了。
    但这里一切静止，似乎时间也是静止的，不管过了多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
    “啧啧。”
    虚无的远方，有人嗤笑道：“没日没夜的看看看，还真就变成了一个疯子了？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你的那小情人已经灰飞烟灭了？是不是已经忘记了那天幕已经多久没有人镇守了？遗血真龙要破开天幕飞升咯，你这位手持宝镜的圣贤，就只知道在这里看幻灯片？”
    “滚！”
    我飘然而上，继续看上层晶格状的画面，淡淡道：“你要是闲着，那不妨去告诉炼阴一声，别让我出去，否则第一个找他算账，身死道消是比较轻的结果。”
    “哈哈哈~~~”
    那看守的人大笑：“莫非还真以为把三千大道的种种画卷看遍就能走出这里了？别做梦了，你想看的话，老子让你看个够？你在这里看了十二年，你知道自己看了多少吗？抱歉，只是三千世界一个小时内的画卷罢了，你想看，老子让你看得更多，前后三千年的画面，够不够看？！”
    说着，忽然头顶上方的天穹开始收缩，就像是一个漏斗一样的向下直坠，下一刻，我看到更为广阔的天地，俯瞰之下，天地之间横竖交错、井然有序，整个天地由无数晶格状组成的巨型阵列连接在一起，而我的身躯直坠其中，就像是那人说的一样，我想看，可以在这里看个一万年都不带有画面重复的。
    “哼！”
    虚无的远方，传来了那人的声音：“人间万年来的最强阳炎境，说来真是可怜，你就慢慢享受吧，老子去打个盹儿，这门……你就休想重新打开了！”
    “嗡嗡嗡~~~”
    空中传来巨响声，当我抬头看时，就像是一个巨大天顶大门正在闭合一样，但我无力阻止，那种时间流淌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我所能对抗的，一个飞起，转眼就被无形的力量拍打了下来，浑身剧痛。
    “怎么办？”
    我看着正在闭合的天顶，禁不住的苦笑，难道真的就永生都要被囚禁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天顶即将完全闭合的那一刻，“唰”的一道蓝色荧光从我的左手腕上飞起，紧接着在空中一旋，落在了天顶的某一处，下一刻，一条嫩藕般的手臂，在蓝色裙袖的遮掩下缓缓的扳住了即将闭合的天顶大门。
    “我觉得，这门可以迟些再关。”
    第1264章 我好想她
    那一缕蓝色流萤，不仅仅凝化出了一袭蓝裙长袖，还有一位看起来十分稚嫩的小姑娘，让我想破头都没有想到，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居然是那一截光阴流水显化出的少女，颜光。
    ……
    “颜光……”
    我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话语要从何说起，只是道：“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其实，又有什么想不到的，炼阴使用了某种了手段把我打灭了我的肉身，把我的精神力囚禁在这处看似时间罅隙的地方，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相当特殊，而颜光的本质就是一截光阴流水，在某种层面上，她的修为是超脱于师尊、白鸟和云师姐的，所以出现在这里其实并不奇怪。
    “陆离。”
    颜光缓缓转身，一双美目呆呆的看着我，道：“我有点难过……”
    我浑身呈现光质形态，也不知道从何安慰，只是笑了笑：“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从我与星联为敌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个下场了。”
    颜光抿了抿红唇，神色中满是沮丧，道：“其实，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特别是你死前的那个画面……”
    她幽幽道：“江湖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对吗？你没有做错什么，却为什么会受到这么严厉的惩罚，这与传说中的身死道消有什么区别？”
    我一阵无言，双臂枕在脑后，就这么躺在这片虚无空间里，说：“我没有什么好埋怨的，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连林夕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甚至我根本就不能确定，那个世界还存在吗？我的林夕，我的家人，他们都还好吗？”
    “比起你的状态，他们都还好。”
    颜光飘然而至，双足踏空，抿了抿唇，直勾勾的看着我，目中带着难过，道：“炼阴恐怕早就炼化了传说中的流年尺，能够在小范围内回溯光阴，所以你被带回了从前的一段时间里，与你肉身所在的光阴分割，这么一来你的精神力、肉身力量都会被全面压制，也正是用这种手段，炼阴才能轻松用光阴湮灭的手段杀死身为人间最强阳炎境的你。”
    我释然：“原来如此。”
    “对不起。”
    颜光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这句对不起从何说起？”
    “我本来应该出手的。”
    颜光一脸的愧疚，道：“但当初从光阴长河中逃逸出来，我最最害怕的其实就是炼阴手中的流年尺，一旦被送回去，我的灵智就会再次湮灭在光阴长河之中，成为长河的一部分，将再也记不起你，记不起我们一起走过的这段江湖了。”
    “没事。”
    我点点头：“你的实力比起炼阴确实相差太远，根本无谓于以卵击石，那天哪怕是你出手了，最后的结局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嗯。”
    她轻轻点头，道：“陆离，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的。”
    我摆摆手：“林夕和我的家人怎么样了？炼阴回溯时光，会对她们产生影响吗？”
    “不会。”
    颜光抿着红唇，道：“炼阴回溯的时光是在过去，而且是用流年尺的方式回溯，所以不会造成平行世界的产生，这段时光折线很快就会融合在光阴长河里，林夕和你的家人并不是真正的湮灭，那只是时光回溯的一种假象，为的就是你的道心崩溃，之后更加方便杀你。”
    “江湖水深啊，不得不服。”
    我苦笑一声。
    颜光道：“陆离，我们朋友一场，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不多，但是可以带你离开这里，至于之后的事情不太敢保证，你愿意冒险吗？”
    “带我离开这里？”
    我一愣：“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之后又会怎样，说实在的，我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太玄乎了。”
    颜光微微一笑，说：“这里叫做时间樊笼，是一个时间静止之地，也是时间曲度上的一个盲点区域，炼阴凭借流年尺把你送到了这里，跟你一样，之前与星联为敌的那些人，有许多都被送到了这里，任由时光磨灭道行，最终身死道消，连最后的一缕精神力都不会留下。”
    “既然是樊笼，有这么容易逃离吗？”我问。
    “有的。”
    颜光幽幽道：“我虽然身为光阴长河的一部分，对光阴规则的大部分都不甚了解，但是恰恰我这一段光阴流水最擅长就是在时间的这条轴上寻找缺失的部分，我们现在身在流年时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但只要穿过一条密道，就能离开这里，重新置身于光阴长河，至于落在了光阴长河之中，你要怎样脱困，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握住颜光的双肩：“颜光，你是说我还能回到我所在的世界？”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
    颜光秀眉轻蹙：“但我不敢保证，毕竟我对大道的认知甚至没有你来得深，我只能保证把你带到光阴长河里，之后要怎样重塑肉身、回到你消失的时间轴上，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嗯。”
    我点点头：“就算是回不去，也总比被永世羁押在这里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颜光欣然一笑：“是这样的。”
    “那么，密道是怎么回事？”
    “连接时间樊笼这个静止之地与光阴长河的一条密道。”她略微有些小得意，昂首挺胸笑道：“这世间除了我之外，几乎无人知道，就算是光阴长河也未必知晓，而炼阴这种莽夫只是利用流年尺的神力强行打开桎梏罢了，当然对密道也是一无所知的。”
    “知道了。”
    我颔首：“什么时候出发？”
    “看守时间樊笼的引导者名叫无眠，但事实上却是一个相当嗜睡的灵魂，他说是去打个盹，至少要一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所以现在正是离开这里的大好时间。”
    颜光眨了眨眼睛：“我之前虚掩住了时间樊笼的门户禁制，也等于留了一条路，走吧？”
    “嗯，你指引我。”
    “好。”
    下一秒，颜光“唰”一声再次化为一缕蓝色荧光萦绕在我的左手手腕之上，转眼间形成了一条荧灿灿的手链，与当初一般无二，而就在颜光凝化为手链之后，与我的心神几乎合二为一了，马上心中对逃跑路径了然，长身而起，飞向了大门缝隙处。
    手链摇曳，显化为一缕缕的时间规则包裹全身，就这么穿透了之前能完全压制住我的禁制，瞬间冲出了大门，而就在大门外，又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心神摇曳处，我马上收敛浑身的魂魄光辉，整个人都化为一道灰暗的粒子，就这么贴着“墙壁”，直接向左飞了出去。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天空中似乎出现了无数的星宙霞光，紧接着一轮圆圆烈阳出现在了虚无之后，此时，这烈阳的光辉似乎正在被一个小小的旋涡吸纳，那旋涡像是一个小黑点，然而却疯狂吞噬烈阳光辉，形成了一道扭曲的涡旋。
    只是看了一眼那黑点，我就觉得自己的心神都快要被吸纳、吞噬掉了，禁不住的皱眉道：“那是什么？黑洞？”
    “或许吧。”
    颜光以心声道：“不用犹豫，直接冲进去，这里的时光是静止的，而你口中所谓的黑洞能吞噬一切，连光阴也无法逃逸，进去之后选择最小的那条通道，那便是密道，一条时间扭曲的通道，而另一头，就直通光阴长河了。”
    我点点头，瞬间冲了进去，一时间速度与时间都在加速，“唰”一声就像是坠入了一口无尽的深渊中一般，前方的景色不断变换，虚无与星云交织，万物都被扭曲了，甚至连我的心神都被拉长了，就这么坠入了传说中的黑洞之中。
    穿梭了大约一个月之久。
    “唰！”
    某一天，心神一荡，整个人瞬间冲进了黑洞的最深处，就在前方变成了一片空白，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在白纸上则有一个个黑色的墨点，看起来密密麻麻，而我此时身为一道心神粒子，就这么一冲而出，目光在亿万道黑点上扫过，密道只有一个，选错了就回不来了！
    手链摇曳，颜光已经直接指引出密道所在了。
    于是一掠而过，就这么冲向了其中最小的一个黑点，但事实上并不小，眼前的这张空白纸看似在眼前，其实不知道在多少亿万光年之外呢，那小小的黑点在眼前越来越大，足足飞了近半天，终于穿梭而入，紧接着眼前一片黑洞，四周都是冰冷的时间规则，唯有前方有一个光点，确实是密道，与隧道无异。
    颜光道：“好了，穿过这条密道，彼岸就是光阴长河了，但是要记住，穿过去之后不要掉入光阴长河之中，光阴长河蕴藏的力量太过于庞大，你的灵魂一旦掉进去恐怕连一秒钟都不用就会被光阴长河给炼化湮灭了。”
    我点点头，一边向前疾飞，一边沉声问道：“那到了那边怎么办？”
    颜光想了想，道：“我会尝试把你送到你所在的时间轴上，至于你能不能融入世界，暂时未知，这是前无古人的事情。”
    “知道了。”
    ……
    于是，在密道中这一走就走了大约七年之久，总体算起来，我已经离开原来的世界近20年了吧？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唰！”
    后背被一股磅礴力道推出密道，就这么悬空而立，依旧还是那副光质精神身躯，而就在前方，是一条奔流不息的七彩大河，传说中的光阴长河，终于见到了，但我根本就不敢看，哪怕看一眼都会心神摇曳，很容易就在这里迷失灵智了。
    “这里。”
    手链摇曳，颜光的指引下，我笔直朝着右侧飞，却看到一条条的云雾绸带密布在长河两岸，颜光指引着其中一道，道：“那就是你的世界，去还是不去，由你。”
    “去！”
    “嗯，心头想着你想去的地方，冲进去即可。”
    “好！”
    我没有一丝犹豫，心头想着工作室和林夕的模样，就这么“唰”的冲进了迷雾之中，一时间心神像是坠入了深渊中一般，一直在云雾里不断坠落，就这么坠落了很久很久之后，终于掉出云雾，竟然就这么悬空于工作室的上空。
    阳台是打开的。
    林夕默默的坐在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水，但一口没喝，看着手边的一只尊荣头盔，上面镂刻着我的头盔编号。
    就在目光触及头盔的那一刻，林夕泪水长流：“我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