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月 第1070节

    我双手握拳，阳炎劲在体内滚滚涌动，但就在我催发力量的时候，却只觉得心口像是要被撕裂一般，低头看时，却发现胸口的剑伤不但没有因为阳炎劲的治愈而愈合，反而像是一张破纸片被点燃，正在越烧越大，那种生命飞速流逝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
    “怎样？”
    炼阴双手负于身后，道：“没错，我佩服你欧阳陆离的胆魄，你是这一界稍有的敢于对星联说不的人，但那又如何，你我的道路不同，杀你，我绝不手软，也可惜如此，否则的话……我倒是非常乐意跟你这样的做人做朋友。”
    我淡淡道：“你配？”
    他笑笑：“无所谓了，并不重要。”
    我强行催谷阳炎劲，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若是没有阳炎劲，恐怕十秒钟内我的身躯就要被剑伤上流淌的那种恐怖力量给吞噬了，身形就这么一个趔趄，差点单膝跪地，单手按着地面，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短短的十米不到，却像是隔着一个光年一样。
    林夕说过，她会在那里等我，但现在，一切似乎都像是静止了。
    “临终遗愿？”
    炼阴看着我，脸上不再有笑容，只是淡淡道：“你尽管去做，我不会拦你，一个将死之人，一界最强者，我尊重你的选择。”
    “蓬！”
    我直接一个纵身，浑身裹满阳炎劲，就这么落在了二楼大厅，可惜几张沙发里空无一人，林夕、沈明轩、顾如意都不在，而桌子上则放着还没拆开的春联与福字，墙壁上的日历则显示着今天的日子 ，2023年，春节。
    时间不对了，今天居然是春节，炼阴把光阴给倒流了！
    现在的林夕，应该在我家里。
    ……
    猛然转身，一个箭步冲出了窗口，但随即就一个跟头栽在了花园之中，当我再抬头看时，天空的云彩、远方的高楼，都不再是连贯的画面，整个世界像是变成了一个个的晶格状。
    “来得及吗？”
    炼阴双臂抱怀，眼睛淡漠的看着我，道：“你所熟知的整个世界，在你登完天梯的那一刻，所有规则都被破解了，整个世界将会在以你为原点开始崩碎、湮灭，你以为来得及吗？欧阳陆离，我突然开始有些同情你了。”
    我抬起头，双眼血红，浑身阳炎劲流淌，双臂一振，不管胸前的伤势，就这么腾空而起，以人间最强阳炎境的御风之力冲向了远方，而身后，整个工作室的小楼开始一点点的湮灭，化为风沙，而湮灭之后的位置，变成了一片虚无。
    “林夕……”
    我的身躯已经不行了，胸前的伤口变成了一个个血红色的晶格状，就连我的身躯也在不断的湮灭，每御风数百米之后就只能落下，狠狠的双足蹬踏地面，再次跃出数百米乃至上千米，而身后湮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当我走过时，身后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的湮灭飞沙。
    “……”
    炼阴身在空中，如影随形，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他，就这么冰冷的看着我，道：“就为了见她最后一面？有必要吗？当你赶到的时候，或许只能看到一碰砂砾罢了。”
    “闭嘴！”
    我奋力起跃，看着熟知的世界正在飞速湮灭，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身后，一栋栋大楼逐渐化为尘埃，一条条走过无数次的公路正在消失，就像是整个人的记忆正在一点点的被抹去，而我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只能发力飞奔，能见到林夕最后一面是我唯一的心愿，而那所谓的人间最强阳炎境，什么坐镇天幕，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所有的雄心壮志不再，我惟愿死前能再见到林夕，或许，也能见到父亲和姐姐，也就无憾了。
    ……
    空中的炼阴不断冷笑，就这么随着我一起向前挪移。
    足足狂奔了近十分钟后，四周的高架桥、楼盘一一湮灭消失，而家就在前方的方向，当我几个起落来到院墙外时，小半个身子已经被减伤所湮灭了，左腰完全消失，那种钻心之痛无法言喻，但比起眼前的世界湮灭，这种痛楚来得更加剧烈。
    “林夕！”
    身后，风暴来临，瞬间吞噬了我的身躯，当我的身躯完全被湮灭的那一刻，手掌伸向那个窗口，那是林夕的房间，但却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轰——”
    湮灭风暴席卷而过，远方的烟火片片，眼前的整个家，瞬即消失。
    ……
    结束了吗？
    站在一方虚空之中，看着远方人间仅有的画面一一消失，我的身躯已经完全消失，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肉身，已经变成了一片虚无了。
    “可怜人。”
    暗淡处，传来了炼阴的声音：“前辈们说的是，越是重情重义的人越是有懈可击，欧阳陆离，枉你是一个人间最强阳炎境，着实让我有些失望，这里一片虚无，最适合当一个万年墓场了，你就带着你的这份不甘，在这里永守孤寂好了。”
    说着，炼阴的气息一下子消失，再也不见。
    我立于半空中，远方的世界倏然全部灰飞烟灭，而就在我尝试睁开十方火轮眼的时候，有效，眼前的世界忽然变成了一个暗淡的晶格状，无声无息，而我则像是一只飞入囚笼中的鸟，就这么被囚禁在了这里，无法离去。
    “师尊？”
    我轻轻喊了一声，但无人应答。
    “白鸟？”
    我再次尝试呼唤，然而白鸟和师尊萧晨与我的维系已经完全隔绝了。
    “云师姐？”
    我看着天空，却发现根本没有了天空，在这里不分天地，只有一整片的晶格状空间规则，心头一片茫然。
    天地孤寂，无人应声。
    我试图发动阳炎劲，让自己看得更远一些，但却无从动用那些仿佛与生俱来的力量，因为身躯都已经不存在了，一切也都不存在了。
    ……
    “是真的吗？”
    我不再抵抗，就这么躺在虚无的世界里。
    想哭，却不会再有眼泪了。
    第1263章 可怜人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
    如果能闭眼，我情愿大梦一场，但偏偏眼前这个状态只是一颗精神种子，无法闭眼，只能就这么感应着整个天地，但天地之间空无一物，只有那接近于虚无的晶格状规则。
    ……
    我的这一颗精神种子就这么悬空而立，其实无非什么天地了。
    现在一身轻松，再无挂念，也没有什么铁肩担道义了，有的只是无尽的光阴，可以尽情的想事情了，想什么都可以。
    第一个念头，自然是炼阴怎么做到的这一步，直接把我从游戏里抽离到现实中，并且还是一个过去的现实，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未必，回到过去，看到过去的世界毁灭，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实在是有些说不清。
    这就证明林夕和那个世界有可能还在，还有希望。
    下一刻，我开始振作精神，不再当那个咸鱼一样的精神种子了。
    首先，了解这个世界再说。
    结果，不知道到底花了多长的时间，终于初步熟悉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当我从一个个晶体状看出去，似乎能看到一幅幅画面，有的是星空，有的是沃野，有的则是江河流淌，很少有生命存在，但这些画面却又似乎是定格静止的，当我在空中飞行移动时，每一个晶格就有一副画面，有的很相似，有相去甚远，但而组成空间的这种晶格，却又多不胜数，漫天都是，已经不仅仅是成千上万那么简单了，甚至就算是亿兆用来计算，也完全不够。
    “呼……”
    习惯性的做出轻吸一口气的姿态，可惜没有身躯，也没有肺管子，所以谈不上什么轻吸一口气，而我则皱了皱眉，既然我现在是无肉身状态，而且精神的力量似乎也还蛮强的样子，毕竟炼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有机会直接打得我魂飞魄散他会不干？
    那么，既然引导者能够在所谓的虚界中凝聚身形，我为什么不行？
    嗯，下一步，塑造自己的身躯，用精神力量！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在我努力想象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时候，却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的漫长时间，在我的计算中，应该可能过去几个月之久了，因为这里没有时间，而我也几乎要被这种虚无的无时间状态所逼疯了。
    终于，在某一天。
    当意念开始延伸的时候，一道看似向血管一样的存在在眼前延伸起来，紧接着更多的血管脉络出现，紧接着是组织，最后一一交织，每一个组织都散发光辉，在我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编织”之后，一个完整的大脑出现在眼前，荧灿灿，像是一个好看的水晶，一点也不恐怖。
    紧接着构造头部，就如同游戏里的捏脸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更加艰辛，又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脸部的模样编织出来了，长得有一点点像我。
    之后，重塑躯体、双臂、双腿等又花费了近小半年的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已经寂寞得快要长毛的时候，一个荧光灿烂、剔透无暇的自己就这么站在面前，精神种子向前飘然而去，走入了自己的身躯，下一刻，我终于再次寻回了一点点“做人”的感觉，低头看去，荧光灿烂的手臂、手掌，使用自如。
    这一刻，我的身躯与传说中的引导者并不一样，引导者的身躯可没有那么精致，他们的身躯看起来更像是一团光辉。
    就在此时，远方的黑暗中似乎有人嗤笑了一声：“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就为了塑造一个百无一用的躯壳，有病？”
    ……
    有人在窥探。
    我心里头有数，其实从拿到登天梯的凭证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进了星联为我精心设计的局中了，利用我对韩一笑失踪的执念来达到目的，而事实上他们的目标也达到了，我帮着他们登天梯成功，补全了一部分的大道规则，同时在漩涡开启的那一刻，炼阴用某种手段直接把我从游戏里抽离了出去，紧接着时间回溯到了春节的那一天，让我亲眼看着自己热爱的世界湮灭在眼前，可谓是用心良苦。
    当我心灰意冷的那一刻，心灵防备也是最弱的一刻，炼阴顺势“推一把”，把我给送到了这个“时间停止”的虚无世界，这也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把我这个“绊脚石”送到了这个世界的“缝隙”之中，从此以后星联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还有谁能阻拦？
    所以，我这么一个重要的客人来到这里，星联不派人“看守”，那就太说不出去了，至于刚才看守着居高临下的一句话，更是印证了我这么久以来的推测。
    一切还有转机，林夕和那个世界，或许真的还在，当然，也有可能真的不在了。
    在这里，我只能自己推测，只能自己胡思乱想，其余的事情，真的是完全做不了了。
    ……
    如今，已经拥有“躯壳”的我，格外不一样了。
    以心声呼唤。
    “师尊？白鸟？师姐？”
    依旧，无人回应，似乎，这里真的与所有世界都隔绝了，真正的与世隔绝。
    ……
    还能做什么？
    我盘膝坐在虚无的空中，眉头紧锁，运转体内的力量，没用，这副身躯只是我意念打造，并不是真正的身躯，哪有什么阳炎劲，人间最强阳炎的底蕴已经早就灰飞烟灭了。
    但就这么枯坐着，也不行。
    于是，我重新起身，飞旋在各处，观看者晶体状空间里的一幕幕画面，就像是在看一个个时间的断帧画面一样，只有一格，而且相邻的画面之间不是彼此相连的，于是抬头看去，漫天都是画卷，要从这些画面中寻找到属于地球的画面？再从地球的画面之中寻找2023年春节那一刻的画面，看看世界是否真的湮灭了？
    不可能，这么大的工作量就算是最先进的超算也做不到。
    于是，心中一亮，以心声问道：“星眼？”
    无人回应。
    星眼终于也“不靠谱”了一次。
    不过，我依旧没有停留下来，还是在一帧一阵的看着世界，登天梯的时候有人说过，人间一共有三千个世界，那么地球应该也属于其中的一个世界，而我眼前这些画面组成，岂不是就有三千分之一的画面都属于地球？多看看，或许真的有迹可循。
    于是，就这么一个人傻傻的看了不知道多久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