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
但易时的目光没办法从贺昭的脸上挪开,往那片绚烂多看半眼,喉结微微滑动,他哑着嗓音说:新年快乐,我的宝贝。
贺昭微微笑了一下,贴着易时的嘴唇碰了碰,跟着改了口:新年快乐,我的男朋友。
易时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但是贺昭并不只是要这个,他主动地蹭了蹭易时的唇,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你再亲亲我吧。
于是,易时按着他的后脑勺,又吻了下去。
贺昭的体温越来越高,烧得理智全无,贴着易时抚摸他的肌肉,闻他皮肤上的味道,易时不知是被他磨蹭得痒了,还是想到别的,任由他胡作非为,只低低地笑:你现在真像春天的猫。
春天的猫?
贺昭才不管那么多,他的羞耻心又离家出走了,神情间全是最原始本能的渴求,在易时的下唇很轻咬了一下,睁着眼睛笑着说:你干脆说我发情好了。
易时也笑了,他很少这样笑,贺昭眼睛不眨看着他,又说:在认识你之前我也不知道我是这样的啊。
易时摸了摸他的脸:长大了。
贺昭很喜欢易时这样摩挲他的脸,往他手的方向偏着蹭了一下,依然看着他,掰着手指数:我们才认识一二三四,四个月呢,我就长大了啊,也太快了吧?真奇怪,怎么才四个月,我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四年,十四年,四十年了。我们以后一起长大,好不好?
易时的手很烫,伸进他的衣服里顺着脊椎往下滑,眼睛比平时还要深邃幽深,他盯着贺昭看了一会儿,应了声:好,你想怎么长大?
贺昭原本是很正经说这话,易时这话却意味深长,忍不住笑着重复:我想怎么长大?
窗外是寒冬,不知是谁推开窗雀跃地低声呼喊:下雪了!
有小孩也跟着兴奋地喊:下雪了!
贺昭在这座城市生活了整整十七年零四个月,太了解这座城市。南方城市冬天的信号从来就不是下雪,这里难得一遇的雪也和北方的皑皑白雪不同,是零星雨水中夹杂着细微的雪片,薄如蝉翼,从空中落下的雪子触地便化为寒冷的湿意。再严重一点儿,也不过是地面撒了一把食盐的程度。
但对于长居于南方的人而言,周边冒白尖的山顶,半空中漂浮着些微泡沫般一触即化的雪花,就足够惊喜。
外面小小地热闹了起来,老小区的人都住得久了,街坊邻居很熟悉,推开窗户,谁跟谁都能搭几句话聊起来,聊这难得一见的寒冬细雪。
只有他们拉上了窗帘,外面什么光景都和他们无关,只沉浸在屋内的温暖旖旎里,如同阵阵春潮来袭。
易时一贯清明冷淡的眼眸映着昏暗的暖光,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额角泛起些许汗湿,下颌线紧绷,有一种禁欲的美感。
贺昭大约明白为什么这时候易时总盯着他看,他也很喜欢看着易时一点点失控,和平时完全不同,只有他能看见的模样。
贺昭被扣在怀里却忍不住主动地凑近吻易时,一下又一下,和他的呼吸一样急促,最后咬着易时线条分明的肩胛骨,轻哼呜咽。
疼吗?贺昭缓和了下来,整个人都透着懒洋洋的惬意,赖着易时,不让易时去洗手,摩挲着易时肩膀上他咬的牙印。
不疼。易时说。
扯平了,上次你咬我,这次我咬回来了。贺昭眼角弯弯地眯起,语气懒懒的。
易时拉开抽屉,取出湿纸巾,连扯了好几张替贺昭擦手,再缓慢给自己擦手,然后弹了一下贺昭额头。
干嘛。贺昭脸还有点儿红,捂住额头笑。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太黏人,但嘴上不能承认:我都没说你,小易,你干嘛在这儿备湿纸巾?
什么时候回来?易时不理他的问题,垂着眼眸问。
2号晚上或者3号早上,我写不来那么多作业,总要留时间回来抄。贺昭说。
好。易时说。
你舍不得我,贺昭眯着眼笑得开心,笑得只留了一道眼缝,眼睛一转,又说,我会早点回来检查你有没有乖乖在家写作业。
易时看着他:你也得写,元旦之后
元旦之后是月考,月考之后距离期末考也就不远了,他当然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贺昭捂住他的嘴巴,不让易时老师上线破坏现在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感冒了,耽搁了码字,好紧张,存稿肉眼可见地减少今天开始继续努力码字!!
第81章 安全港
虽然说是这么说,贺昭也计划着早一点回来,但是并没有那么容易。
爷爷奶奶太久没见到贺昭了,虽说在同一城市,一年到头贺昭回贺家的次数并不多,原本31号晚上就急切地要接他过去,贺昭费了好大劲才争取到那一个晚上。
爷爷奶奶已经退休,爷爷耐不住寂寞,又被返聘回去,但工作很清闲。奶奶的退休生活倒是多姿多彩,老年大学、广场舞、当志愿者、打麻将也因此结识了不少新朋友。
贺昭也没什么需要干的,主要就是听爷爷绘声绘色地讲他在工作中遇到的趣事,陪奶奶看她和她的姐妹拍的照片,反正爷爷奶奶做什么事都想让他陪着,见人就给人家介绍,跟炫耀什么宝贝似的。
在小区遇见罗浩的妈妈罗桂兰,奶奶张罗着介绍:桂兰,这我孙子贺昭。
罗桂兰笑着说:害,孙姨,小昭我还能不认识啊?咱就对门,我可看着他长大的。
奶奶满意了,一会儿见到一起跳广场舞的伙伴,又拉着贺昭过去打招呼。
那位婆婆乐了:孙教授,你孙子每一次过来你都得给我介绍至少两遍,今上午刚介绍,你就忘了?你还开讲座给我们讲怎么防止老年痴呆,我看你一高兴什么都忘了。
贺昭以前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觉得奶奶越来越像小孩,年轻时候严肃正经精明能干,总是端着专家范儿,上了年纪倒是越发放得开了,到处和人打成一片。
因为保养得好,奶奶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些,但一个月多前刚染烫的头发,这会儿还是能看出新长的白发痕迹。
你妈身体还好吧?本来身体就不好,高龄产妇还心脏病,不容易。奶奶又带着他去超市检阅,她喜欢逛超市,但是挑挑拣拣基本上什么都看不上。总是一样样认真看完成分,觉得不健康,又放回去,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前些日子给她寄了些营养品,你也多照顾体恤她,好歹也是你妈。
她虽然不喜欢林佩玲,不满意她当媳妇,但语气还是关心的,毕竟是孙子的妈妈,怎么也希望她能好。
知道啦。贺昭应得很顺耳。
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找我,找你爸,我是医学院的教授,你爸是医生,我们都是你的后盾,你一个小孩不用操心这些。奶奶又说。
我也不小了。贺昭推着车等她。
怎么不小了?也就个头长了,在奶奶看来,跟以前那个萝卜丁没啥区别。奶奶挽着他的手肘,又拿起一盒饼干看,你妹妹喜欢吃饼干,你看这些饼干的成分,都是糖和油脂,反式脂肪酸你知道吧?对身体健康很不好。
贺昭凑过去看了眼,其实他也看不太懂,笑了笑:小孩怎么会考虑反式脂肪酸?
小孩可以不考虑,大人不能啊。上回你许阿姨接小晗去上补习班,说来不及吃饭吃点饼干垫垫肚子,那哪能啊,气得我啊。奶奶说。
别气呀孙教授,生气多伤身体呀。贺昭说,隔行如隔山,许阿姨是英语老师兴许对这些不清楚。
和奶奶在一起,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太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忤逆,要顺着她,态度到位了,她就高兴了。
上回啊我们老年大学一个工作人员给我送了几盒饼干,我全给小区门口的保安了,还跟他说别给孩子多吃,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奶奶又拿起一包果冻看。
人为什么给你送饼干?你帮人家忙了?贺昭漫不经心地问。
下午的超市人挺多,圣诞的装饰物还没摘干净,到处又张贴着欢度元旦,热热闹闹很有烟火味。
他和易时还没有一起逛过超市呢,感觉逛超市也是件挺浪漫的事。
也没什么,就跟我咨询了点事儿,她儿子跟她说喜欢男的,问我这是什么病,能治不。奶奶没有特地压低声音,也没提高音量,贺昭闻言却浑身一僵。
他感觉到旁边的人也看了过来,但奶奶似乎毫无察觉。
那你怎么说?贺昭握着推车的手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
我跟她说同性恋不是病,治不了,她倒是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疏通疏通自己。奶奶把果冻放了回去。
说实话,贺昭有些意外,虽然他想过,自己的奶奶、爸爸都是学医的,兴许会更容易接受一些,但毕竟上一辈有上一辈的思想和观念。
既然他希望他们尊重他,他也不能强迫他们非得理解自己。最理想的方式是,每个人都能做自己,还能被接纳理解。但其实理解不了也没有什么,最多他不把易时带回这个家里来。
每个人都会有很多个圈子,家人、朋友、爱人也不是非得把每个圈子都强行融合在一起。
可听了奶奶这么说,贺昭心里多少松了一点儿气。虽然对外人的建议跟发生在自己孙子身上是截然不同,但至少可以确定如果真有摊牌那一天,奶奶不会把他当成不正常当成精神病。
在超市逛了一圈,像以往一样逛了大半个小时,只买了几小瓶酸奶,又走了回去。
本来想买点儿健康的零食给你这两天解解馋,可逛了一圈这些玩意儿哪能吃进肚子里。奶奶说,我回去还得跟你许阿姨上上课。
贺昭笑了笑,他感觉得出来,奶奶对许阿姨有抱怨但是没有嫌弃。
奶奶,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妈?走了一段路,贺昭问。
其实这个问题他已经想问很多年了,现在终于可以平静问了出来,不管奶奶说出什么答案他都能接受,不去生气的那种平静。
你妈是你公公林敬休的女儿,贺昭的妈妈,曾经贺闻彦的妻子,我孙萍的媳妇,但是她唯独不是自己。小昭啊,一个人要得到别人的尊重是要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别人的可怜和施舍。每一个人,不论做多大成就,至少要靠自己生活,靠自己谋生,掌握自己的命运。奶奶回答得很迅速很直白,我的所有女学生,无论是谁,我都坚决不支持她们回归家庭只围着男人围着孩子转。我曾经一度很怀疑你妈能把你教好养好,教导孩子在于言传身教,言传为轻,身教为重。身行一例,胜似千言。小孩受父母的影响在于耳濡目染,而不是在于父母说的话。你妈天天跟林黛玉一样,你跟着她能学到什么?
贺昭听明白了,奶奶有她自己的价值判断,她没办法接受一个跟金丝雀一样养大的软弱儿媳妇,更没办法接受一个这样的人是自己孙子的妈妈。
或许是因为这样,或许也不只是因为这样。
不过她跟你爸离婚后,倒是让我改观了不少。奶奶点评。
贺昭没有应声,别人或许可以轻而易举对林佩玲做出判断,贴上标签,但他没办法,也没办法接受这些标签。
他想,至少林佩玲教会他一件事,爱不是一个人多优秀多有价值才能享用的奢侈品。从他成为林佩玲的孩子开始,不需要作任何努力自然而然就得到了她的爱。林佩玲从来没有要求他努力上进,做一个完美的孩子,毫无条件给予他富足的爱,他也没办法从任何一个角度去评判林佩玲或者要求她是个怎样的妈妈。
回到家,许阿姨和专门打扫做饭的张姨在厨房里忙活,这个张姨不是以前那一个,不太认识贺昭,跑出来开门的时候小小愣了一下。
小昭。奶奶介绍。
噢噢噢,这就是小昭啊,天天听您提起他,这会儿总算见到真人了,长得真高大帅气。张姨说。
元旦假期依然要去上钢琴课的贺晗已经回来了,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见着奶奶进门,立即挺直了背。
贺曦摇摇晃晃扑了过来,抱住了贺昭的腿:哥哥!
奶奶有些得意:奶奶都还叫不利索,哥哥倒是叫得清楚。
阿姨笑着说:还不是你天天教的。
说着又走进了厨房,拉上了玻璃门。
贺昭牵着贺曦的手,愣住了,贺曦的手黏糊糊,他一看全是口水,整个人顿时不好了,求助地看向奶奶:奶奶,救我!
有洁癖的奶奶反而退了一步:唉哟,张姨,张姨。
张姨在厨房隔着玻璃门没有听见,倒是正在书房看报纸的爷爷闻声走了出来,摘下老花镜:你们祖孙二人真是,来,小曦,爷爷带你去洗手,吃糖了吧?
贺昭看着自己的手和裤腿上湿漉漉的小手印:我这
奶奶催促:赶紧回房间洗澡吧。
爷爷在阳台叹气:不就是小曦的口水吗?至于吗?
贺昭走向自己的房间:至于啊。
贺昭的卧室还是那一间,带着独立卫生间的大次卧。家里重新装修了一次,家具也换新了,但是还是连贺昭幼儿园、小学的书都好好在书架摆着,床对面的墙挂着一个个相框,正好17个,每年一张照片,展示着贺昭是怎么一年年长大。
等贺昭洗完澡出来,发现贺晗站在他房间里,正对着那一面照片墙看。
怎么啦?他主动问。
妈妈让我叫你吃饭。贺晗迅速低下了头。
知道了,马上来。贺昭笑了。
贺晗看了他一眼,怔了怔,跑了出去。
吃晚饭的时候,奶奶无意提起贺晗很喜欢画画,还说可以拿给哥哥看看,贺昭笑着答应了。贺晗又看了他一眼,迅速低下头。
贺昭感觉贺晗对他的冷淡不像是讨厌,更像是不知所措小心翼翼。
其实也正常,贺晗才6岁,她哪有那么多有的没的想法。
贺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长大了,或者因为易时的出现,家庭不再是他的唯一安全港,他也就不再那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