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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冠军侯[重生] 第97节

    理论上的东西难以达成共识,霍去病便直接以事例来问曹盈。
    曹盈却被他问的愣住了,因为这根本都算不上是个问题。
    “卫将军神勇闯入龙城,让匈奴对咱们有所忌惮,边境危情也暂缓,是当之无愧的功臣。”
    霍去病扯动嘴角,笑容却没多少温度:“但是匈奴人可是直接对他咒骂说他是带去毁灭的恶魔。舅舅将匈奴部族的牛羊口粮都带走,便等于让那些匈奴老弱面对死亡,盈盈,这样看你不觉得舅舅的行为残忍吗?”
    曹盈张张口就想要否认,但是与霍去病的眼神撞上,忽然也失声了。
    是啊,如果按自己之前那一套理论,卫青的行为无疑是残忍的,他的行径被匈奴人骂说是恶魔也是理所当然。
    “看来盈盈你已经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霍去病表情柔和了些:“从盈盈你那种个人的角度出发,至少该为部落中的人留下一条活路,因他们中有许多一生未离草原,从不曾来害我大汉。”
    “但是他们也属于大汉的敌人。”曹盈有些艰难的给出了结论,脸色也有些发白:“我明白了,霍哥哥你想在边城施策,也是从大汉和匈奴为敌这个角度来看的吧。”
    “是,而且这种为敌的关系是不可能因谁的意愿就改变的。”
    霍去病干脆揭露了与匈奴战争的本质:“匈奴人为了生存需要掠夺大汉,遭受掠夺的大汉就需要捍卫自己的生存而毁灭匈奴。我们与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存在真正和平的关系,除非双方的力量差距已经到根本不配为敌的地步。”
    他抬起手,轻柔地覆在了曹盈的双眼上:“所以盈盈,你不需要代入他们的角度来看待事情是否残忍,你只需要从我们的角度看事情发展会不会顺利就够了。”
    曹盈没有回应,似乎是在认真咀嚼霍去病讲给自己的话。
    在霍去病准备放下手重提舆图之事时,她才反手握住了霍去病的手腕:“既然关键是落在了我们和他们的区分上,那事先还是需要对那些归降大汉的人有所安排的。”
    怕霍去病误会自己仍是不认同他的说法,曹盈抢在他之前作出了解释。
    “那些匈奴降军的真心我不知道,我不通军事,你的安排我当然不会置喙。但是那些归入汉籍的匈奴牧民,单因他们的血统就于战时剥夺他们的生命,我认为不那么妥当。这种做法一开先河,等同是彻底断绝之后匈奴民众投降入汉的路子,从此他们就只会与大汉死战,这于大汉不利。”
    她的语气由开始的犹疑逐渐坚定,说到最后她已很有底气了:“霍哥哥,从政治的角度出发,我认为这一条还需要改正。”
    “怎么改?”
    曹盈却没有答霍去病的话,也没有要自己琢磨的意思,终于是露出了个笑容:“那就不需要我来想了,反正卫将军不是已经去报与舅舅了嘛。”
    如果问题最后是落在了政治上,那政治能力远胜自己的刘彻必然会作出修正,自然也就不需要自己来担心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这些沉重的事都暂放下,向霍去病道:“接下来咱们就说说舆图的事儿。”
    第113章 对答   凭什么刻意打压
    刘彻静静地听完了卫青的讲述, 脸上没有透露出喜恶。
    哪怕是听到赵信手下的骑兵曾经伪装掳掠边镇,他也只是眼皮跳了跳,并没有表现出愤怒。
    卫青以为他是因未见证据才没有相信, 便补充道:“臣已经将人证带回了长安, 她所说的细节完善,臣以为是可信的。”
    “朕不是不信。”
    刘彻双手交叠, 支着下颚,神色略显冰冷:“你向来谨慎, 既然那个女人的话能取信你,朕也不必见她了。”
    他的视线重落回了卫青呈奏上来的书简上:“实际匈奴降将纵着手下私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朕早先已经听说过类似消息了。他们本就非良善之辈,朕也未期待过他们向善。”
    卫青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原本应该做一个沉默的倾听者, 等着刘彻给出指令去行事。
    然而他听到刘彻以不以为意的口吻说起赵信手下掳掠边镇,咬唇思索一会儿, 到底还是没忍住, 神情上也就体现了出来。
    “怎么,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既然刘彻问了,卫青也就有了提问的权利。
    虽仍有忐忑,但他还是鼓起勇气, 拱手向刘彻问道:“陛下既然早有耳闻, 怎也不斥他们停止这种做法或是搜集证据问他们的罪?”
    “朕遣人斥他们,他们难道就会从此改过自新吗?”刘彻没有计较卫青对自己做法的质疑。
    只是既然卫青问了,他就要和卫青讲明白:“至于搜集证据什么的, 有没有证据根本不重要,有证据他们也不会认罪,顶多推出一个替罪羊, 不过是白费功夫。朕如果想废了他们,直接发兵去取他们性命就好了。”
    见卫青似乎品出了一丝自己的意思,刘彻也就不仔细自己解释了,而是把思考的空间留给卫青。
    卫青皱起眉,不甚熟练地琢磨起刘彻的心思。
    刘彻既然明知道一切却不废赵信,那必然是因为赵信对他还有用处。
    实际刘彻招降赵信这样的匈奴兵,用他们的战力不过是附加品,更多是为了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战术发挥出来。
    而做到这一战术的代价,仅仅只是一片可让匈奴人放牧的草场罢了。
    匈奴军队本就是许多小部落为生存而聚拢在一起的力量,之所以不投靠大汉,更多也是因为异族不信任的原因。
    然而自从龙城被汉军捣入,匈奴势力内部就在动荡了。
    对他们自己必胜的心已经不存,自然就会考量着投降入汉。
    而如赵信这样的降将所率部落在大汉能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就是匈奴人最好的参考了。
    想到这一层,卫青大约也明白刘彻对他们的容忍并非出自刘彻的本意,只是心理上的博弈战术。
    毕竟想要彻底打败匈奴,光从军事上消灭确实是很难做到的,即便能,也需大损汉国的元气。
    因为面对没有退路的灭族之祸,匈奴人必然会与大汉死战。
    但是一旦给他们一条退路,让他们知道归服生活不会变差反而会变好,事情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只是卫青仍有些不甘心,草场或是功名什么的,予匈奴人交换他们的归降也就算了,让他身为汉将完全无视他们私底下对汉民犯罪实在是做不到。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刘彻自为自沏了一杯茶,眼也不抬地道:“乖顺的匈奴人也就罢了,如赵信这种小人朕也看不过去。明面上的问罪不合适,你如今预备将他们拉去大战最前的做法就很好。”
    为大汉出战是招降匈奴人时就已经谈好了的条件,战场上有什么安排变动也只是统帅的意思,死人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即便赵信一支全灭在了战场上,也只能让人以为是他那一支战力不行,或是赵信本人指挥不佳,与大汉无任何干系。
    “提出这一项的不是臣,是去病。”卫青不与自家外甥抢功,听刘彻认可了这种做法,便自然地将功劳还给了霍去病。
    刘彻略有动容,脸上出现了些笑影,再向卫青看来,声音中透出了些自豪:“朕还奇怪你竟能想出这种主意,原是去病那小子耍的招儿,朕倒是真没白教他那几年。”
    “陛下可别当面再夸他了,他如今性子傲得很,您如果再嘉奖他,他怕不是真要忘形了。”卫青却有些忧心刘彻对霍去病的这种态度会让霍去病忘乎所以,连忙劝道。
    只是刘彻并不认为霍去病的张扬有什么不好:“有功自然当赏,去病既然有本事傲视他人,凭什么就刻意打压他?”
    刘彻这副护犊子的模样让卫青没了办法,晓得劝不动刘彻又说不过霍去病,只得收了让霍去病改改性子的心思。
    “不过他到底年纪小,提出的方案也不那么成熟。”刘彻再看卫青书写的方案,态度上也有了变化。
    不是对臣下提出方案的不满,而像是对子侄辈交上来的功课出了小错误的遗憾。
    又扫视了一遍书简,刘彻还是不吝对霍去病的欣赏:“但是凭他的阅历,能想到用守军处置败逃的匈奴人已经很不错了,所缺的只是个对付匈奴人的名目罢了。这倒是已经出军事范畴了,也无怪那小子没细琢磨了。”
    他一边说,倒是一边为霍去病找了借口。
    啧啧两声,刘彻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这事简单,临战前颁手令,就说经查有匈奴人欲于战时伪身份通关为害我大汉,禁一切匈奴人出入城,违者格杀。”
    他略停顿思考了一下,然后道:“至于那些匈奴牧民,给他们一条路,让他们为避战事,全部迁入国中地带居住,朕重新为他们规划草场。”
    具体的安排就不用再说给卫青听了,剩下的应该就是交给大司农去做的事情了。
    草场规划出来自然不能是完全送给牧民的,归汉为汉民,就该一步步往汉民靠,向朝廷纳税就是其中一条。
    耕者以粮纳税,牧者自然就该以所牧之物纳税。
    就刘彻而言,他其实更想让匈奴人缴马匹上来充实军队。
    只是这些都需要仔细和大司农商量之后再决断了,反正迁入国中,就等于完全拿捏住了他们,不苛待异族就已经是仁慈了。
    眼下面对卫青,他要说的就是:“这样一来,会出现在边城附近的匈奴人面孔,非是逃兵就是不遵朕令无法归汉的人。”
    他轻描淡写地道:“这样的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114章 已知   陛下如何知道的
    刘彻不是一个会让时间空耗的人。
    果然, 卫青归京才歇了两天,刘彻就在朝上宣布兵马休养的时间够长了,入秋第一茬粮食收获后, 他就要兴兵攻往匈奴。
    这次并非上次那种试探性的小打小闹, 依刘彻所想,这一次至少要举三万骑兵之力, 攫取一场大胜。
    旨意始一宣布,朝堂上便沸腾了起来。
    武将们自然欣喜战事将起, 因他们的价值也只有在战时能够体现出来。
    博取军功就是他们唯一上升的途径。
    文臣们却格外头疼。
    因为刘彻口中休养时间够长其实完全只是他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发兵了。
    实际据上次大汉分兵三路人马试探匈奴到如今,也还不到一年。
    正月里卫青归来, 如今不过经两季,刘彻就又想支着他再度出战了。
    卫青本人当然是没意见,但是文臣们眼见粮仓的储备都没能补上来, 。
    想着一旦战事起,国内事务便会将垒堆如山, 需他们劳碌奔忙还讨不着好就一阵心累。
    然而于朝上的时候, 没有谁敢说出反对的言论去毁刘彻的兴致。
    毕竟刘彻现今对朝堂的掌控已不同往昔。
    真要是说出自己办不好刘彻吩咐的事,怕是立刻就会被褫夺官职,换上愿意、能干的人顶自己的位置。
    眼看连大司农韩安国都只是皱着眉应下了筹措安排之事,他们所能指望的就只有如今常称病不来朝的丞相田蚡了。
    文臣们暗暗期盼着田蚡即便不能作为丞相阻止陛下, 至少作为刘彻的舅舅能劝劝刘彻, 将战事推迟些时候。
    怎么着也得拖到明年春季后,保证了今年的收获和明年的播种。
    于是罢朝后,已躲了许久清静的田蚡府上便难得的又是门庭若市。
    这些人借着攀旧情与田蚡见上了面, 对田蚡好一番称赞后,又是忧心忡忡地讲了对刘彻将兴兵的担忧。
    田蚡沉默听着,心中却是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打算。
    只顾着点脸面, 耐着性子与三波同僚打了太极,这才好不容易送走了人。
    然后他当着自家下人的面,就直接将他们骂得体无完肤了。
    刘彻朝上才宣布了要征伐的旨意,这些所谓的“忠臣”就全跑来自己府上借着为国的名号诉苦,他哪里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不过是这些同僚都不敢当出头椽子,所以才恭维自己,想重新把自己拱到前面去阻止刘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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