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9 让人难堪的失误

    前面十来天，除了老师，这些学生几乎从不主动跟她说话。听说她来自中国，又是跳芭蕾之后，神色总带着一丝傲慢和鄙夷。
    明媚知道，在芭蕾的世界里，俄罗斯、英国、美国、澳大利亚等都有最顶尖的学校和舞团，中国在这方面显得黯然逊色。自己克服各种困难和心理压力来到伦敦，就是想向世界级舞蹈大师学习。
    只听褐发男生不屑道：“我哪敢笑话sunshine？听说，sunshine之所以被破格允许入学，真正的原因是她家里捐了一大笔钱。”
    他夸张地笔划着动作，重复了一遍：“好大一笔钱呢！作为助学资金……”
    老师制止道：“托尼，现在是上课时间，我们邀请sunshine为大家表演，其他话题请停止。”
    褐发男生却不依不饶地盯着明媚：“sunshine，我说的没错吧？”
    明媚握紧了手指，毅然否认：“托尼，虽然不知道你哪里来的消息，但是我能进这里学习，是因为学校每年有几个对外特定的进修名额，本人按正规程序进行申报，通过校方审核后才获得资格，跟钱没有任何关系。”
    她来英国的事，压根没跟父母提起，家里就算知道也没钱……
    慢着！家里？
    明媚心里一咯噔，想起唐萧的行事作风和这段时间的密切关怀，难道他背后向舞院捐了资？
    原本有些心神不宁的情绪，被这个猜测一惊，变得更加忐忑了。
    老师上前打量她：“sunshine，你不愿意展示是吗？在我的课程里，每位同学都需要轮流展示技艺，大家都是舞者，人前表演是最正常不过的行为。”
    明媚强行按捺住内心的忐忑，毅然道：“不，老师，我愿意表演。”
    她没想过退缩，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退缩。脱下外套，利索地换好舞鞋，昂首走到教室正中间。
    老师到播放器旁，问道：“sunshine，你可以选择平时最喜欢的舞曲，我帮你点播。当然，也可以随机即兴表演。”
    “即兴表演，谢谢。”明媚对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有几分信心，朝众人微微鞠躬，“请各位多多指教。”
    一分钟后，教室里音乐声回荡，轻柔优美的曲调传入耳中。
    明媚优雅地舒展四肢，踮起足尖轻盈旋转。
    今天下午，心不静，这支舞属于突如其来的挑战，没有什么可多想，必须全力以赴。
    她从未像此刻一般，真真正正地体会到那句话——在国外，你一个人代表的也可能是国家。
    随着乐曲的节奏，明媚突然接连几个空中横劈，落地后飞快地单足旋转，力求将每个动作做到极致。
    周围加起来不过二十来双眼睛，可在托尼这些浅薄的洋学生眼里，“sunshine”来自中国，跳的舞蹈代表中国水平……
    乐曲节奏起起伏伏，忽快忽慢，明媚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分心，得使出十几年来的功底，全身心投入。
    这不是比赛，但她不想输，害怕输。
    转眼已表演三分钟，老师注视明媚的目光高深莫测，分不清是欣赏还是不认同。叫托尼的褐发男生则抱着手臂，边看边跟旁边女同学悄悄议论。
    乐曲进入尾声时，明媚忍不住朝他们瞥过去。
    就在这时，弹跳落地的脚踝蓦然一痛。
    完蛋！好像扭到了！
    明媚瞬间乱了呼吸，手脚的动作全被打乱，身子变得僵硬。
    老师见情形不对，当即结束音乐，道：“sunshine，你还好吗？”
    明媚脸色苍白，试着活动脚踝关节，还好，只是短暂的挫了一下韧带。脚踝轻轻转动几圈，没发现大碍。
    但是，耳边传来托尼的大声质疑：“oh，从没见过这么糟糕的表演。sunshine你当真是凭自己的本领通过入申请的么？”
    金发女孩道：“如果sunshine刚才跳的也叫芭蕾，我只能说，侮辱了芭蕾这种高贵的舞蹈。”她是正宗的英国人，本科在皇家学院学习过，有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听到这些质疑，明媚苍白的脸颊添上几分红色。
    那是羞愧的脸红。
    其实无需旁人评价，刚才表演的过程中自己已经很清楚，发挥失常，最后竟然还丢人地扭了一下，不怪这些洋学生抓住机会嘲笑自己。
    明媚闭了闭眼，努力站直身子，朝大家再次虔诚地鞠躬：“很惭愧，我刚才表演得的确糟糕，出现了好几处失误，我会继续努力，争取下回进步。”
    抬头，看见托尼毫不掩饰的嘲弄，明媚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托尼，我承认英国、俄罗斯的芭蕾是世界一流，值得每一位热爱芭蕾的舞者终生学习，但中国的芭蕾有自己民族和时代特色，几十年前就创作过不少经典芭蕾舞剧，也有许多了不起的芭蕾大师。”
    她将视线逐一转向其他人，这些人除了老师，几乎年龄都比她小。
    “我sunshine，不过是一名前来英伦学艺的普通舞蹈爱好者，在中国有成千上万比我优秀的舞者。”明媚重新面对托尼，微笑着看着他，“我觉得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让世人敬仰的舞蹈大师，不仅要技艺出众，更应该有谦逊的态度，广博的胸怀，能够包容万象，海乃百川。”
    托尼闻言，不屑地挑高嘴角：“sunshine，说再多也不能掩饰自己的糟糕，刚才你跳起来真的很像一只鸭子。”说着，边做鬼脸边模仿鸭子扇动翅膀的样子。
    教室里传出一片哄笑声。
    明媚难受极了，说不出的难堪。
    是的，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刚才的失误，给中国的舞者丢脸了……
    她听见同学们在嘲笑，听见老师不断地制止他们。
    她的心口揪成一团，压抑烦躁无法排解。
    她想逃出教室，到外面透口气，或者冲着天空大喊发泄一下。
    可是，她已经不是十八岁冲动的孩子，冷静面对困境和危机才是该做的。
    明媚的手指紧了又紧，接连好几个深呼吸，然后甩甩头，重新走到教室中间对众人道：“中国有很多名言，有句叫做功夫不负有心人，也有句名言叫做：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今天的失败只会让我认真反思，继续努力，总之对于舞蹈，我永远不会放弃，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没想到她还敢站出来，大声说出这样的言辞，托尼的笑脸僵了一瞬。
    因为在班级表演失败这件事，明媚沉重的心情一直延续到放学。
    放学本在犹豫，是要找个无人的训练室，像前几天那样多练一两个小时才回去，还是直接回去休息放松？
    宋可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她的电话，放学不到十分钟，掐着点打来了。
    “明媚姐，李导特意让我告诉你，今晚一起吃大餐哦！节目组请客，你一定要来。”
    也好，明媚拿起背包，决定好好吃一顿藉慰自己。说不定吃完美餐，跟李导谈完合作细则知道，心情会变好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