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变
皱了眉抬头迎向他,骆玉华顿了一下,喉中如埂在刺,竟是一时哑然。
穆子墨弯了弯嘴角,黑曜石一般的黑眸悄然眯起来,半晌后又渐渐睁开了,沉声道:“那么,骆莹莹,若是两年前你没有得到的东西现在得到了,你还愿意用心交换吗?”
声音平波无澜,说出的话却猛地将她惊醒。
原来,他还是相信了李容儿所说的话!
胸中一阵凉意直袭上来,骆玉华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一动不动,如没有了神的木偶,片刻后,轻笑出声,话语中无不含讽刺道:“你错了,骆莹莹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没有心了。”
心头一阵苦痛,她深呼了一口气,坚决地扭过头不想看那张永远看不透的脸。
这样的男人,大约只有唐香儿适合吧?
面上的痛色很快掩了下去,她转而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去,心中似郁结成一块,久散不开。
“骆莹莹,如果我答应你今后除了清儿不再续妾,并且保证你和锐儿今后衣食无忧,你照样拥有你的王妃权力,你可愿留在这发誓永不离开、永不背弃我?”
沉默许久后,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字字清晰,吐得很慢,却异常坚定。
那不是询问、征求意见的意思,句句都带着命令语气。
黑长如扇羽的睫毛闪动了一下,将眼中的嘲笑转而化为了不屑,骆玉华忽然坐起,眼睛直直地迎向穆子墨,脸上又恢复了一贯地冷漠与距人千里之外。
“很好,若是我还想要个条件呢?”
声音好像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冷静,坚定,内敛。穆子墨挑眉凝神着她,良久不说话。
在他危险地迫视下,她黑亮的瞳仁猝然收缩,胸口悄然急剧起伏。
“什么条件?”大约半柱香工夫后,他哑了声,斜飞入鬓的眉,蹙出额间一道深痕。
眼中立即呈现出一抹兴味的挑衅,她慢条斯理地将额前有些杂乱的发丝放至耳后,目光却一动不动从未离开过那张脸。
她很清楚,穆子墨只怕也是要隐忍到极限了!
“如果我说我要唐香儿这个女人永远消失,你会不会同意?”脸上陡然浮出一抹笑容,她说得漫不经心,仿佛只说了一句无足轻重的话。
果不其然,冷漠的俊容虽没有一丝波动,那双越加收紧的黑瞳却透露出了他隐忍的怒气。
她轻挑了挑右眉,身子越加靠近了一些,与他平视着,嘴角缓缓绽开,眼中浮现的狡黠之光轻易地掩饰了她心中的紧张。
不错,她想知道答案,即使她本心已了然。
“为什么?”简单的三个字缓缓由他口中吐出,他看着她,转而又陷入了沉寂。
眸中忽地闪出奕奕光辉,她轻笑了一声,眉毛轻拢,继而道:“若是因为女人的嫉妒,你信不信?”
说完,面色不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穆子墨。
那张如千年冰霜的脸上一如往常不见丝毫情绪,只有抿紧的嘴角透露出内心的坚毅和残忍。
冷笑了一声,眼中的阴鸷瞬间加深,穆子墨笑了笑,不急不慢寒声道:“若是以前的你,那便是自然。只是如今,竟连我也看不透了。有时候我还真希望你能像以前……”
话到一半他又噤了声,转而冷哼了一声道:“既然知道结果又何必多此一问?”
说完将头撇向一边,生是避开了那双眼,心中竟是有几分不自然的酸涩!
心中暗自讥笑了一声,骆玉华轻叹了口气,霍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窗边走去,不徐不急,没有回头,而后就那样站着,,衣袂飘飘,在白衣的映衬下犹如嫡仙,说出口的声音如同午夜漫回的钟鸣,穿透心肺,久久回响,一字一句地停顿,“这话,以后不会再问了!”
说话间,将脸对向屋外,面上一片苍白。
心中一颤,穆子墨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忍地站起身,望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其实你也不会在乎。”很久后,身后响起一个沉重的声音。
怅然的语气透过耳朵直直传入心头,一时激起千百种感触。
她咬紧了下唇,没有作声,冷情的眼中恍惚多了层悲哀和震撼,心头犹如裹了千层束缚,直逼至喉间,说不出话来……
“也许。”话未完,她猛地一转身,却发现偌大的屋子内,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也许,你的判断也未必对。
这就是命运,谁都逃不过,没一个人能躲过,即使是装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也只是自欺欺人。
窗外,半边天际的晚霞通红一片,厚重的云层交相晖映,瑰丽的好似火烧一般,一个身影屹立在一片红光中,站了许久许久……
傍晚,锐儿被个小丫头送了进来,身上已换了身衣裳。
细问之下才知原来刚从穆子墨那过来,待睡过后,这才遣人将儿子送来。
“王爷说王妃好生养着,这阵子府中有些事他怕是不便过来,若是有何吩咐直接嘱了奴婢便是。”小丫头低着头,认真地说道。
骆玉华应了声,只当是明白了,随后便将那丫头打发走了,心中却甚是明白,那穆子墨看来是有心避着她了!
接下来几日,她亦没有再见到穆子墨,每每有什么嘱咐都是小丫头过来传话了。只是间或有几日会派人来将锐儿抱去看看,直到用晚膳的时辰才又遣人给送了回来。
日子如此周而复始过了十日,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才将这种难堪的宁静打破了。
这日用过晚膳后,骆玉华如往常一般早早将小丫头给遣到外边去了,这才将房门栓紧了,缓缓走至屏风后,预备将前些日子没有完成的针线活做完。
步子才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地上那片悠长的阴影上,良久不往前去……
突然,那斜长的黑影从屏风后蓦地走了出来,站在她面前,脸上显得甚为激动。
果然是穆子祥!脸上的惊诧很快掩了下去,她扫了眼他匆忙中落在地上的扳指,微倾了身子拣起来递给了他,面容仍不见丝毫变化。
“莹莹。”穆子祥忙接过她手中的扳指,声音十分激动,眼中亦难掩热烈的思念之情。
秀眉皱了皱,骆玉华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未说话,却径自向后退到床边,再见到安然躺在床上熟睡的小人儿后这才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僵硬的神色也微微松了一些。
“我不会动他的,你放心。”眼中陡然浮现出满满的怅然,穆子祥见她如此防备自己,心中不觉涌上些酸涩。
若不是当日,只怕他们如今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骆玉华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脸上瞬间又恢复紧绷神色,一脸距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淡。
“有什么事直说,你也知道这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说完快速扫了四周一眼,眼里始终没有任何感情。
闻言,穆子祥难掩失落地轻点了点头,黑眸从头至尾没有离开过那张略微有些消瘦的脸。
“看到你一切安好我心里就塌实了。初冉那你不用担心,她与如风现在都很好,只是一直担忧你的处境。”话至此,他不觉走近了几步,眼中有着某种炽热的迫切与痛苦交织在一起。
骆玉华扫了他一眼,见他有意靠近,不觉十分厌恶地皱了眉头,急忙不着边际地向另一侧挪了挪。
这一幕没有逃过穆子祥的眼睛,面上难掩悲戚,他默然地深呼了口气,见她依旧不言语,又继而道:“另外一件事就是关于云妃,我想你应该是关心她的。”
说罢长叹口气,目光一动不动盯着骆玉华,再见她脸上终有些细微变化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柳湘云?心中一震,骆玉华抿了抿唇,目光十分不解地望向穆子祥。
难道还是上次那件事?想到这,她不由也紧张起来,脸上也多了些凝重。
“不错……”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问,穆子祥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道:“那日后,穆子墨当着我的面将证据给毁了,原以为这事也到此结束,可谁没料到,那柳湘云身边竟伏了穆子墨的眼线在,那封你写给她的信如今到了穆子墨手中。不过,大约是因为这当中牵涉到你,他拿了信后倒是没有任何要败露的迹象。”
说到这,穆子祥十分复杂地望了她一眼,语气中有些苦涩的感伤。
闻毕,骆玉华脸色大变,睁大了眼睛望着穆子祥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心中不免对穆子墨又多了些十分复杂的感觉。
“你又怎知那信确是穆子墨所得?”沉吟片刻后,她忽然出声道。
声音异常镇定和冷静,目光十分犀利地射向穆子祥。
穆子祥笑笑,眼中划过一道嘲讽之光,沉声道:“聪明如你,若这信落到了别人手上,你认为到现在还会如此太平吗?”
说完又看向骆玉华,见她神情渐渐缓和了些,脸上不由流露出一抹痛色。
骆玉华抿了唇,转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穆子祥说得不错,若不是在穆子墨手里,那么如今便也不可能这么安然无事!只怕她也早已被朝廷通缉了!
只是,长叹了声,她却想不通“纵然这些日子穆子墨的确对她有了很多不同,可是她实在不认为穆子墨会放弃这个一个扳倒柳氏与穆子宸穆子祥的绝佳机会,而仅仅因为她牵涉其中!
思前想后,脑子里生是想不出个结果来,正欲继续发问,穆子祥却又开了口。
“只不过,他却将矛头直接对准了云妃,昨天应了皇后的帖子去游园子,却岂料那皇后却提出了多年前的死士之事,并且不断地暗示与云妃有关。于是,皇上事后大怒,而关键是这个时候竟有人声称在一名死士身上曾搜到一块黑色的玉佩,上头用小字刻了一个“柳“字。”
说罢,面色忧虑,浓眉也纠结成一团。
心下一惊,骆玉华睁大了眼,望了穆子祥半晌后又缓缓低下头,快速思索了一会儿后,心中渐渐明了。很显然,皇后那边得到风声一定也是与穆子墨有关,而这个人……脑子中忽地想起了柳湘云曾经叮嘱她的话。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唐香儿定也算是皇后的人!如此说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必是穆子墨无疑了!
看来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将柳氏铲除!
思及此,她不由越发担心起柳湘云的处境来,这件事不论如何说也是因她而起,实在没有理由牵连柳湘云,再加上皇上原本有心治柳家,只怕这一闹,她必得不了什么好下场!
“你来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穆子祥,你也看见了,如今我可帮不了你什么。”抬头正对上穆子祥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心头微震,急忙定了定神,快速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淡然。
敢情这穆子祥还指望她从中继续周旋,只可惜今非昔比,这事儿她万万不可再沾染上穆子祥与穆子宸。
“当然不是,莹莹,我是来带你走的。这事儿到时候会波及越来越多人,只怕连你也难免难于其中,即使有穆子墨,那又怎样?你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个唐香儿,即使如今对你有了些不同,可是你也终究比不上那个女人,比不上权势对他的重要……”穆子祥忽地逼近了她,情绪显得异常激动。
听罢,骆玉华脸色立即沉下来,眼中冷如冰剑。
纵然这些她都有分寸,可是由穆子祥说出来,她心中却万般不是滋味,就如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胸中满是愤怒和不屑。
她转而冷冷地盯着他,眼中连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却了,面若冷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