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回避有四种情况:一是故旧关系和科举同年同科及第等的回避;二是籍贯回避;三是案发起诉人和缉捕人必须回避;四是法官内部有亲旧关系的,不能同时担任同一案件的审判工作。
    5.募告:
    宋代无专门的检察机关提出公诉,起诉一般有四种方式:一是被害人及其家属向官府提出;二是其他知情人向官府告发,官府对某些犯罪还以物质鼓励人们告发,称为“募告”,也有强迫人们告发的,如对谋叛等大恶,不告者要负“连坐”之责;三是罪犯自首,有罪犯自发的,也有官府强制的;四是各级官司纠举,包括监察机关通判、监司、台谏等弹劾论列,行政长官觉察按劾,官司互举,中央遣使巡察等。
    6.刑罚:
    宋太祖建隆四年颁行“折杖法”,把五刑中的笞、杖刑一律折为臀杖;徒刑折为脊杖,杖后释放,不再服劳役;流刑折为脊杖,杖后除原为加役的改为就地配役三年外,其余流刑均改为就地配役一年。
    7.配役和刺字
    配役又称“刺配”,是指对罪犯先杖打脊部然后刺面再押解到指定地点服役的刑罚,是集杖、黥、流、役于一身的一种复合刑罚。宋初配役刑除了要杖责外,大多要刺面,是古代“黥刑”的复活,这也反映了宋代统治者对危害大的犯罪分子的严惩。刺面多用针刺;刺的部位依情节轻重有耳后、背、额、脸的区分;刺的内容,或刺字或刺其他符号,刺字一般是刺罪名如强盗犯就在额部刺“强盗”二字,也有刺上所服劳役的名称如“某指挥杂役”、“某州某军重役”等;刺记号一般是刺环形,也有刺方形的,刺字或记号的大小也有规定;刺的深度也因罪行轻重而不同,一般根据配役地点来分,配本城刺四分,配牢城刺五分,配沙门岛和远恶州军刺七分。
    配役的地点宋初多送往西北边地服军役,后因犯人往往逃亡塞外勾结外族入侵,遂改为发配海岛或广南地方。根据犯罪的轻重依次为:海岛包括登州(今山东蓬莱)沙门岛和通州海岛,远恶州军包括琼州、万安、昌化、朱崖(今均属海南),广南,3000里外,2500里外,2000里外,1500里外,1000里外,500里外,邻州,本州等。配本州、邻州、500里外的多在本城,千里外以上的则大多在牢城。宋军种有禁军、厢军、乡兵和蕃兵,其中厢军隶属地方管理,专供官府百役,军额有二百余种,本城和牢城即为其中的两种,其兵源主要就是配役犯人,本城收罪行较轻、身体较弱者,役使也较轻;牢城则配罪行较重犯人,役使也重。
    8.《宋刑统》
    宋代的法律法规大致有律、敕、例等三大类。
    “律”即《宋刑统》。建隆四年窦仪等以《后周刑统》为蓝本,参照《唐律疏议》等修改、补充而成,是宋代最基本的法典。《宋刑统》包括“名例律”六卷二十四门五十七条、“卫禁律”二卷十四门三十三条、“职制律”三卷二十二门五十九条、“户婚律”三卷二十五门四十六条、“厩库律”一卷十一门二十八条、“擅兴律”一卷九门二十四条、“贼盗律”四卷二十四门五十四条、“斗讼律”四卷二十六门六十条、“诈伪律”一卷十门二十七条、“杂律”二卷二十六门六十二条、“捕亡律”一卷五门十八条、“断狱律”二卷十七门三十四条,共十二篇三十卷二一三门五零二条。内容主要是刑事法律,也有部分属婚姻法、民法、诉讼法、财产继承法等的范畴。
    第一百零七章
    陆辞自然不可能错漏过王状的神色变化。
    作为回应,他心照不宣地微弯了眉眼,同时唇角勾起一抹极浅淡的笑意来。
    已感如坠冰窟,此时精神恍惚着的王状甫一看到,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这位郎君,他,的的确确,是见过的……
    不仅是见过,要不是对方闪避得快,他怕是还亲手揍过。
    回想起当日情形,只觉处处透着万分惊险、重重杀机,王状的腿,就不由自主地抖起来了。
    他是真的冤啊!纵使他想破脑壳,又怎么可能猜得到,自己不过是照老样子地欺负过往客商,都能欺到微服用餐的新任知州头上?
    陆辞莞尔一笑。
    他如何看不出,这拦路虎的胆,此刻怕是都被吓破了。
    他极厚道地并未接着吓唬对方,而是移开视线,垂眸翻看起经推官重新草拟的判书来。
    纸页被翻动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静得落针可闻的厅内,能被在场所有人清晰地听见。
    王状驼着背,脑门上不停冒汗。
    别人听不出来,他却是清楚得很。
    现人为刀俎他为鱼肉,那简直是一下下慢刀子,正在他脑门上磨呢。
    涉及此案的其他官吏,只见进门前还中气十足地大声喊冤,凶戾如一头受伤猛虎的王状,竟一见陆知州的面,就安静乖觉下来,不由心里暗暗称奇。
    有人还忍不住偷偷打量陆辞了一会儿,想找出让王状如此惧怕的缘由。
    明明是个眉目如画、气质温和的漂亮郎君,且众目所睹的是,自打其进门来,甚至都不曾大声呵斥半句,亦未曾对其横眉冷目过。
    怎么王状这横行乡里多年的恶霸,只被人轻轻瞥了一眼,就怕得脸色惨白、抖若筛糠,连冤都不敢喊了?
    他们不知的是,王状简直是百苦在心,奈何有口难言。
    事到如今,他哪儿还不知道自己这回之所以无法轻了,而落得旧账一同清算,多罪并罚的下场的真正缘由,究竟在谁身上?
    王状越是心中煎熬,就越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当日的恶形恶状,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无奈无济于事。
    他意识到这点后,心近乎死灰。
    早知如此,莫说是计较区区一顿饭、区区一场威风了,哪怕让他跪着请陆知州吃饭,请陆知州对他饱以老拳,他都是一千一万个甘愿啊!
    陆辞不疾不徐地宣读着最终判决:“……脊杖二十,配役通州海岛,面刺七分。王状是否服判?”
    王状虽哭丧着脸,听了这话后,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轻声表示:“鄙人不服。”
    众人听得他这细声细气得如姑娘家,完全不似牢里那嚣张劲儿的气势,都禁不住感到稀奇。
    难道这便是一物降一物?
    不然那般和气的陆知州,怎偏偏就有震慑恶人的气势了。
    “噢?”
    陆辞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翻回开头,将录问里所列的诸多罪名,一项一项重新念出,进行核对。
    他最先问的,就是离得最近的这出:“你难道不曾于大中祥符七年十月三日夜,于安康饭庄中主动出手攻击林大勇一行人,亦不曾毁去桌椅一套,碗筷一副,瓷碟十三张?”
    陆辞问完,便微微笑着,直视王状。
    看着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和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王状分明已到嘴边的矢口否认,就被盯得生生咽了下去。
    就算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陆知州这个受害方的面撒谎啊!
    他有气无力,极艰难道:“鄙人……确实曾……如此。”
    他既不曾表示异议,陆辞便颔了颔首,继续念道:“你难道不曾于大中祥符七年九月二十……”
    接下来的复问,进行得无比和谐。
    王状只挑着几样提出异议,陆辞就将其一一记下,并无半分遗漏。
    在这之后,他便上报给提刑司,由上级法司移交至别州去,进行翻异别勘了。
    在新的审理过程中,陆辞作为原审法官,当然是要回避的。
    这就意味着,之后的事情,基本同他没有关系了。
    王状心惊胆战地被带回牢中,直到数日后,被人提送出去,真正上了去其他州府的路时,还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他差点打到了知州,对方却未公报私仇,而是真让他轻易得到翻异和重审的机会了?
    王状心有余悸之余,竟彻底忘了自己这几个月的牢狱之苦,而是抑制不住地对宽宏大度至此的陆知州,奇异地生出几分感恩来了……
    王状不知的是,陆辞最主要的目的,根本不是对区区一只拦路虎施以极刑,而是见微知著后,要肃清汾州司法系统里的牛鬼蛇神。
    就他目前收获的结果来看,是十分理想的:横行霸道的拦路虎被清扫了出去,无法再为祸乡里了;以齐京为首的一干犯事官吏也被勒停,留候处置;又提拔了林楼和崇文俊等实干派,稍微整顿了风气。
    作为上任不久,真正迈出的第一步,陆辞已十分满意了。
    尤其在王状这事上,他虽知汾州,统领上下事务,但司法方面的事宜,还是当慎之又慎。
    他既不愿破坏了这十分接近后世的完整结构,也不愿留下任何话柄,容日后政敌攻击。
    王状再可恶,也的确未害过人性命,财物上也不曾让人倾家荡产。
    按相关律法量刑,是不致死的。
    且其不服宣判,那刑罚便无法执行,而将自动进入复审的程序。
    陆辞若在众目睽睽下,对其施以阻挠,那才是授人把柄,愚蠢之至。
    不过,就其所犯之事,证据十分确凿,又没了包庇他的人,哪怕移交别处,也断无可能讨得了好。
    最起码的刺配充军,是绝无可能逃得掉的,若面对的是个嫉恶如仇的,怕是比陆辞所判的刑罚还要更重几分。
    且在案子彻底结绝前,王状都得继续在牢狱里度日了。
    将这皮球踢到邻州去后,陆辞继续审理起曾由齐京经手、存有疑点的一些陈案来。
    然而在他处理完这些陈年旧案之前,迎来了新知州的汾州,就率先迎来了‘小过年’的冬至。
    不但百姓们置办新衣,祭祀先祖,备办美食,就连官衙,也是要放假的。
    接踵而来的除夕、春节、元宵等节日,官衙也会放假。
    陆辞算了算要被拉下的工作进度,不由有些可惜。
    但凡事讲究个张弛有度,一昧忙碌,的确也不好,是该放松一下了。
    陆辞尚未意识到,一贯是能懒则懒,能悠闲就悠闲的自己的想法,已经渐渐产生了变化。
    ——或许是身为上司,看到手底下的员工辛勤工作,心情就会自然而然地好了起来。
    事实上,向来是严格遵循上班时间、几乎从不加班的陆辞,其实已晋身为众多官吏眼中的工作狂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高压工作,终于能得以喘息,不少人都为此大大地松了口气。
    可算是能歇上一歇了。
    陆辞的俸禄,也随着阶官的上升和领取了职事而正常发放下来,除却固定寄回密州去孝敬母亲的那一部分,剩下的供他一人花用,可谓绰绰有余。
    尽管陆辞所雇佣的那几名健仆和厨子的亲眷都不在汾州,他还是大方地给人放了三天假,又发了一小笔赏钱,供其买些特产寄回家去。
    至于这几天的伙食,他就预备在街上随意逛逛时,寻觅些生意不错的饭馆,给顺道解决了。
    冬至这日,陆辞难得放纵,睡得颇晚才起身。
    虽无下人服侍,但他早些年的清苦生活,也不是白过的,于是很快就打理好了自己,换了身便服,施施然地出门去。
    他一将门推开,刚好就碰上了住在隔壁的何老和其长子何寻。
    他们不料推门的是陆辞,只因听到声音,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见是陆辞时,他们面上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陆辞只随意看他们一眼,见带上了木桶,便看出他们是要去新凿的那眼井打水了,莞尔道:“何老丈,不去买些年货,倒一早打水去了?”
    何老做梦也想不到,这只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知州大人竟能叫出自己的姓来,登时满脸都因受宠若惊而泛红,如梦游一般,结结巴巴道:“陆陆陆知州,您也去打水啊?”
    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狠狠扇如傻子一般说起胡话的自己几个耳光。
    这问的都是什么话!
    陆辞却未计较,只笑道:“多亏大勇他们,水已于昨日打好了,我这会儿只上集市去看看。何老若不出门,可有什么需要我帮着捎带的?”
    “……”
    乍听这话,何老脑子都是懵的。
    等反应过来后,他只觉得,哪怕算上自家所有的列祖列宗,活着的时候,也绝无可能见过这般平易近人、亲和良善的知州了。
    他再脸厚胆大,也不敢劳烦知州大人给自己带东西,赶紧婉拒后,拽着傻愣的长子一起,给陆辞深深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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