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李小秀：“行，你什么时候来拿？”
    白露：“后天来。”
    和李小秀谈好之后，白露就背着两口锅去了国营饭店。就这两口锅，背的她肩膀都泛红了，疼死。
    王有进和赵秋萍在国营饭店门口等着，他们已经吃好饭了，白露又去了好久，他们也不好意思一直在里面等着。看到白露背着东西过来，王有进赶忙过去，从她的肩膀上把东西拎了下来，对王有进来说，两口铁锅也有些分量：“这是什么啊？这么重？”
    白露道：“给家里买的铁锅。”
    王有进一听是铁锅，脸上喜不自禁：“这要多少钱？你……你怎么买到的？”
    白露道：“之前来县城取钱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供销社的阿姐，她有钢铁厂的朋友，托朋友介绍的，不用票据35块一个，我买了两个。”
    “70？”王有进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好贵。但这是铁锅，他还是很喜欢的。不过随即，这份喜欢压了下去，他是憨了点，却不傻，现在妹妹嫁人了，这东西应该是属于婆家了的。
    白露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以为他嫌贵，便笑着解释：“我来的时候养父给的零钱还有些，这两个铁锅还买得起，大哥不用担心。”
    赵秋萍道：“铁锅好，现在就是有票，铁锅也不好买。”
    白露随即想到了：“妈，咱们家里有铁锅吗？”
    赵秋萍道：“有个铁锅，还是阳子托人弄到的，今年你二哥结婚的时候，还是借的咱们家的铁锅。”听到白露说咱们家，她心儿高兴。
    白露道：“那今日两个铁锅，咱们家一个，我娘家一个，两个铁锅做菜方便，烧水也方便。”
    赵秋萍道：“咱们家你当家，什么都依你。”
    两口铁锅很重，加上赵秋萍又是中风，就算有轮椅，他们也不好走路。毕竟从县城到大队要10公里呢，白露想了想，就带着赵秋萍和王有进去了派出所。
    一男一女加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妇女进来了，有热情的警察迎了上去：“你们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第19章
    白露道：“警察同志好，我叫白露，是长青生产大队的村民，是这样的，前几天我丈夫的部队打来电话，他在任务中受伤了，我和我婆婆、大哥就去了军区医院看他，我婆婆因为我丈夫成了植物人受了刺激，所以中风瘫痪了。我们今天才从部队回来，但是从县城回大队按我婆婆的情况不太好回去，所以我想问一下，我们这里有牛车或者拖拉机吗？我们不私用国家的资产，可以拿出补贴。这是我的介绍信、结婚证、军属证。”
    警察道：“哦，你就是白露啊，我有印象。前几天部队有一个电话打到我们这里，要一份长青生产大队白露的政治审核，我们下发到你们镇上的派出所，让他们去调查了，是不是你啊？”
    白露没有想到这么巧，政治审核竟然是这位同志接手的，她点头道：“是的，就是我。”
    警察道：“可是你丈夫成了植物人，你们怎么结婚了？”结婚是件欢喜的事情，但是警察没有想到白露嫁的竟然是个植物人。
    白露义正言辞道：“他是一个英雄，我敬仰他、仰慕他。而且他还收养了两个战友的遗孤，他善良又充满了正义，他是一个不畏危险的军人。现在他受伤了，家里的孩子还小，我婆婆又中风了需要照顾，所以我愿意嫁给他，我不仅仅是嫁给了他，我嫁给的是国家的战士。如果军人牺牲了，他们的家属不能得到好的照顾，那不是寒了他们的心吗？”
    “说得好。”啪啪啪的掌声响起，一个约30左右的男子走了出来，“白露同志的觉悟真高。女同志都有这样高的觉悟，咱们警察为人民服务，怎么能寒了战士的心？小钱，去政府借车，送这位大姐回队里。”
    “是。”
    白露鞠躬：“谢谢您。”
    县政府大楼
    “县长，我这里有个好料，对我们县城树立的形象大概有帮助。”县长秘书走进县长的办公室。
    县长是个中年男人，带着一副眼镜，人有些消瘦，但双眼很精神，听到秘书的话，他放下手中的钢笔：“哦？什么好资料。”
    县长秘书道：“刚才派出所来借了车，说是一位变成植物人军官的媳妇……”把白露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位女同志思想觉悟非常的高，对象变成了植物人，还愿意嫁过去，她说：我嫁给的是国家的战士。思想觉悟这么高的人，刚好可以成为我们山丹县的形象代表，再说她是军人的媳妇……”
    县长道：“我来到山丹县一年了，咱们这个县城非常的贫穷不说，也没有什么显著的政绩，白露同志的事情正好可以宣传一下，你跟报社说一下。还有，这是一位伟大的女同志，在生活上能帮忙的，我们也要帮忙。”或许这位女同志的事情是一个口子，可以让山丹县走进众人的视线中。
    县长秘书道：“是，那车……”
    县长：“你去安排。”
    县长秘书：“我们还可以给她安排一份工作，他们镇上的供销社不错，这份工作轻松，也算是我们县城对军人家属的照顾。”
    县长：“你去安排。”
    “是。”
    一个小时后，下午2点，市政府的车开进了长青生产大队。
    长青生产大队很偏，因为都是山路，队里条件差，平时就是小红兵都不愿意上门的，今天引来了一辆车，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要知道车从山路上经过，会路过田地旁边的泥路，所以大家都能看到。
    在上工的人议论了起来：“这是谁来了？”
    “是大领导，肯定是大领导，咱们镇上的公社都没有这车。”
    “是县城的领导？”
    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大队长王大国已经跑了过去，司机看到有人跑了过来，就停下了车。
    王大国紧张兮兮的道：“领导，我是这里的大队长王大国，请问你们来大队有事情吗？”王大国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公社的社长，但是公社的社长没有这个派头，所以他很紧张，而且他也不知道开车的是谁，但是叫领导总不会错的。
    司机笑了笑：“大队长你好，我不是领导，我只是司机。”
    这时，车窗摇下，白露从车里张望出来：“大伯，是我。”
    王大国看到白露，很是吃惊的问：“露露，你怎么在车上？”
    白露道：“大伯，我们下车再说。”说着，又对司机道，“师傅，我们在这里下车就行了，谢谢您。”
    司机道：“不用谢，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是我们的职责。”说着，等白露他们都下车之后，他把车开走了。
    同时，在附近上工的人看到了白露下车，继白露之后，王有进也下车了，还有赵秋萍，顿时，大家更加好奇了。
    “大桥，这是露露和有进。”方亚芬道，还跑了过去，大声喊，“露露……有进……”
    王大桥也跟了上去，闺女和儿子终于回来了，他们也终于放心了。要知道这几天大家都提心吊胆的，尤其是自家媳妇，每天愁眉苦脸的。
    王大国看向白露：“露露，你们怎么坐车回来了？”
    白露道：“大伯，咱们回去再说吧。”
    王大国看着周围的人，点点头：“嗯。”然后又朝着地上大喊，“看什么看？都不上工了？工分不要了？再看下去下午的工分都别想要了。”
    被他一吼叫，大家赶忙上工。开玩笑，下午都上了一半工了，哪有什么比工分重要。
    “露露，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妈了。”方亚芬把闺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放了心。转身又看了赵秋萍，“秋萍，你这是怎么了？”
    王有进看着把他忽略的方亚芬，心酸！
    赵秋萍道：“亚芬，我这是中风了……我还有件事情要给你道歉，咱们先回我家再说。”
    方亚芬转头对王大桥道：“我送秋萍回去，你继续去上工吧。”
    王大桥：“……”
    半个小时后
    “你说什么？露露嫁给阳子了？这……这……”方亚芬此刻的心情，无法形容。
    白露嫁给顾琛阳她是不反对的，顾琛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赵秋萍又是她手帕交，自己的闺女过去之后，也不怕婆婆难相处。虽然顾琛阳有两个儿子，但是方亚芬是知道内情的，这两个孩子自己的父亲牺牲了，人家有国家补贴的，不用顾家养。所以闺女嫁给顾琛阳，是顶顶好的婚事。可这有个前提，那就是顾琛阳不是植物人。
    而现在顾琛阳变成植物人了，这闺女不是……虽然说十年后可以再改嫁，但这是改嫁啊，哪怕闺女还是黄花大闺女，也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方亚芬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和赵秋萍是手帕交不错，顾北前是王大桥的救命恩人是不错，但是这样也不能牺牲女儿的幸福啊。她宁愿自己养赵秋萍一辈子，宁愿自己当老妈子一样的照顾中风的赵秋萍，也不想牺牲女儿啊。这个时候，她对赵秋萍是有些埋怨的。
    她体谅赵秋萍，所以才答应识字的女儿陪同赵秋萍去部队，可现在呢？赵秋萍竟然蛊惑她女儿嫁给一个植物人？这算什么事儿？
    赵秋萍看着沉着脸的方亚芬，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拿恩情去求白露，是自己不厚道，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看着沉默的气氛，白露上前，挽住方亚芬的肩膀，又对赵秋萍道：“婆婆，您休息一下，我同我妈妈聊聊。”
    赵秋萍：“哎。”
    王大国道：“既然这是你们的私事，我就不管了，你们商量。”说着，他首先出去了，怎么都没有想到顾家小子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顾家嫂子也这样了，好像除了讨个儿媳妇，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赵秋萍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一则她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她觉得白露细心温柔，是个好的，再说王大桥夫妻也是好人，所以她想到了，就算白露以后不好了，王大桥夫妻也不会任由白露欺负两个孙子。二则，在这个年代普遍人的思想里都是如此，家里儿子发生了事情，都会想到讨个媳妇。
    白露挽着方亚芬也跟着出去了，白露耐心的跟方亚芬解释：“妈，我知道您疼我、爱我，但是……”白露的声音一哽咽，“我的养父是个军人，他为了国家牺牲了，我……我从小就佩服他、尊敬他，我觉得军人非常的伟大，他们是英雄，他们为了国家牺牲了自己。
    从小，养父就教导我，人要感恩，在小我和大我面前，要明辨是非，大我重于小我。我是在养父的循循教诲下长大的，所以顾琛阳同志出事了，顾家婶子那样一提议，我就答应了。妈，您也不要怪她，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但是，这个可怜的女人也是值得我们尊敬的。顾家叔叔是为了我爸去世的，作为女儿，我代父还恩也是应该的。顾琛阳是为了国家牺牲的，作为老百姓，我照顾英雄的家人也是应该的。”
    方亚芬抿着嘴不说话。
    第20章
    白露知道方亚芬生气，半撒娇的抱住她继续道：“妈，在我心中，您不仅是好妈妈，您还是一位好妻子，好妇女。如果您不是好妻子、不是好妇女，这么多年来，您也不会和我爸一起一直帮衬着顾家，不是吗？”这马屁……方亚芬真是无奈。
    方亚芬叹了一声气：“你啊……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如果再说什么，岂不是不是好妈妈，不是好妻子，不是好妇女了？”况且婚都已经结了，还能让他们离婚不成？但是她的态度要摆出来，她必须让赵秋萍明白，顾家对王家的恩情是一回事，在这件事情上，她赵秋萍就是不地道。不然她没有做出样子，还以为她女儿好欺负了。
    白露笑着，亲昵的把脑袋埋在方亚芬的肩膀上：“我是您生的，因为有您的良好美德，才有我这样善良又美丽的女儿啊。”
    “贫嘴。”
    白露又道：“再说了，我嫁给顾琛阳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领顾琛阳的补贴。部队的领导答应我了，等十年后，顾乾和顾坤长大了，我可以拿着部队领导的情况声明书去证明，我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方亚芬拍了一下白露的头：“好了，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她知道女儿善良，不是因为补贴。
    白露道：“那您也不要怪顾家婶子了，您有儿有女，有我爸爸爱您，有小四毛这个可爱的孙子，犯不着和顾家婶子这个可怜的女人计较，是不是？”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对于赵秋萍的遭遇，方亚芬也忍不住叹息：“是啊，还以为秋萍的日子开始好了，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好歹都是一个队里的，你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你爸爸和哥哥弟弟都在，随时可以来叫他们。”
    “妈，您真好，我最喜欢您了。”
    方亚芬傲娇的哼了一声。
    “妈，那这会儿时间还早，我要去顾家收拾一下，晚上就要搬过去，晚上顾家婶子也需要人照顾，您帮我一起去收拾呗。”
    方亚芬道：“行。”
    白露接着道：“我买了两个铁锅，咱家和顾家一家一个。”
    方亚芬眼睛一亮：“铁锅也买得到？”
    白露：“已经拿来了，在顾家呢，刚才我大哥背过去的。妈，顾家以后我当家，顾琛阳的补贴也都是我去拿，这十年里交给我用，所以这铁锅咱们两家一家一个，您可不要多想啊。”
    方亚芬翻了个白眼：“你妈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白露：“知道您不是，但是说讲道理说清楚嘛，这样就不会有误会了。”
    赵秋萍看到白露和方亚芬回来了，还有点不敢看方亚芬。
    倒是方亚芬过去了，没好气的道：“咱们从手帕交成了亲家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不要再跟我客气了。”
    听到那熟悉的语气，赵秋萍也松了口气：“你放心，等十年后，我会把露露当亲女儿一样的出嫁。”
    方亚芬道：“远着呢，我跟露露先收拾一下这里，晚上她要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