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这钱已经掏了,嘴上总要硬气起来,她想着给了那么多孝敬钱但别人都不知道那岂不亏?所以说哪怕都没有人来问她,她自己就吹了自己一通。
    以前光听别人冲她显摆,刘氏这一买卖全都还回去了,她说了个够本,回来简直神清气爽。
    又要说刘氏心情好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家里那瘟神,她没提周氏两回,还是隔空把人给狙了。
    周家人听说刘枣花闹这出,回头一想,觉察出不对劲。
    咋的刘枣花句句话都说买卖好做她发财了,以后要住砖瓦房过好日子。周氏的意思却是利润有限,就比下地务农强些,挣了点钱但是不多,要起房还得再想想法。
    两头对不上,别人信谁?
    别的事难说,这回大家都信了刘枣花的,不说她这人蠢根本玩不来花样,只说她那样看着就是真得意,就是前头憋狠了转身找人显摆来的。
    这二两孝敬也好打听,回头就有人去问黄氏,黄氏收了银子自然要夸夸儿子们,她没具体详说,只道四个儿子都很孝顺,哪怕分了家还是齐心,头年都挣了点,过个年给的孝敬加起来有十两银子。
    也是护儿子,黄氏没具体说谁给了几两,带着四个一起夸的。
    人家一听加起来十两,那刘枣花说给了二两孝敬就假不了,刘枣花都给了二两,周氏能少到哪儿去?
    再一想他俩分家的时候没拿现银,现在能掏这个钱,那买卖还能不挣?
    便有人想起刘氏骂人的时候那话,说周氏心眼比谁都多,人坏得很。
    哪怕以前不信,这回也有人信了。
    周大虎婆娘尤其气愤,差点憋出内伤。说她对夫家这堂侄女处处维护,结果这人跟她使起心眼来,捏着钱装穷,好像觉得让娘家知道就要蜂拥上去吸血似的。
    闲话传起来就是快,跟着程家贵也听说了,他没明白这是咋的个情况,回头问媳妇儿那天回娘家去单独跟丈母娘她们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就是想着挣了钱也不能露富,否则不得叫人盯上?她们来打听我就说得保守一些。我说买卖也不好做,没有日进斗金这一说,谁知道大嫂发什么疯,回她娘家见人就说她发了财,搞得我像捏着钱回娘家哭穷的……天地良心,我哪儿哭了?”
    “谁家挣了钱也不会叭叭往外说啊,老三也没跟咱说过他手里捏着多少,你只知道卖一封糖我们挣一文,你能知道他挣多少?人不都是这样?谁会跟外人交底?”
    程家贵听着觉得也没错,可又不能怪大嫂出去显摆害了他们,他思来想去也没明白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第59章
    初五这天程家兴就想下河边去看看, 结果天降小雨, 这场雨足足下了两日, 初六晚上停的。雨是停了,村道却是一片泥泞, 刘氏来三合院这边找何娇杏都是穿麻鞋来的, 走这一段路脚丫子冻得通红, 何娇杏听到动静赶紧把人拽进灶屋, 烤着火人才暖和过来。
    “前头还说拿青石板铺家费钱,这一下雨就比较出来了,近两天村道没法走, 大家伙儿门都不敢出,你这头却很舒坦,下个雨反倒把院子洗得干干净净的。”
    “那我也不喜欢下雨天,湿冷得很, 本来跟家兴哥商量这两天回趟娘家, 现在也去不成, 咋说要等路面干了。”
    提到程家兴, 刘氏顺便问了一声:“老三人呢?”
    “前头说做买卖那阵子太辛苦了,天天喊着要休息, 这两天精气神补足了想出去溜达,要跟他那些朋友三四联络感情,又赶上下雨。下雨天也不能穿棉鞋去走村道, 我没让他出去,他跟我使气来着, 蒙头睡觉呢。”
    ……
    这么听着还真是程家兴干得出来的事。
    刘氏又好奇:“老三也会跟你闹脾气吗?”
    “牙都有咬着舌头的时候,人跟人相处哪能丁点摩擦没有?你看我平常好说话,倔起来不讲道理。他也是个臭脾气,我俩为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能闹起来,只是跟别家闹法不一样。”那个严格说起来不是闹,算是打情骂俏?本来也是,生活哪能四平八稳不起波澜?
    “也别光说我这头,嫂子你呢?我看你气色好,有好事情?”
    刘氏就冲何娇杏嘿嘿嘿,说她原先老挨说,这回扬眉吐气了。“也是托你跟老三的福,我跟家富挣了钱,初二回娘家比哪年都硬气。倒是二房的,倒了霉了。”
    何娇杏有一下没一下往灶膛里加着柴火,那灶上炖着萝卜排骨汤,她本来说话归说话,眼神没落在嫂子身上,听到这里才转过头。
    看那样,像是毫不知情。
    “你没听说啊?这些天村里好多人议论的。”
    “天寒地冻没事我也不出门。”
    “不嫌闷啊?”
    “有家兴哥给我解闷儿,他跟我说他以前的事,或者说说后头的打算,一天就混过去了。”
    眼看跑偏了,刘氏又把话题带回来,将那回事说给何娇杏听:“前头烧饭的时候周氏让我没事别跟人显摆,显摆多了亲戚朋友有事都会找来……我想着她会这么好心提醒我?还是怕下回她装穷时又让我不当心给拆穿了?我也不知道这有啥好装,你跟老三的买卖还有不赚钱的时候?要说没挣到钱,是骗鬼呢?”
    何娇杏想想,说:“钱就是个招人的东西,你穷时别人躲着你走,富起来再远的亲戚遇上事也能求上门,这就是人间真实。二嫂那么想本身也没错,我猜想问题出在她跟娘家的关系上。”
    刘氏把双手伸在灶膛口,烤着火让何娇杏仔细说说。
    “就是说,二嫂对除二哥之外其他人有防备心,这种事对我们来说合情合理,我们想着分了家原也是自己过自己的,你家的事不用同我商量。兴许她跟娘家走得近,结果就是我把你当自己人,你把我当外人,问题的根本在这里。哪怕没这一出,闹矛盾也是迟早的。”
    刘氏先前没想到这儿,就是气不过,尤其为这一出程家富还说了她,刘氏当时没反驳过来,这会儿听着一拍巴掌:“就说怪不着我!我爱显摆咋了?我显摆我的,又没帮她吹牛!”
    “周家人也是蠢,从小养大的人还不知道是啥德行?我吃她几回亏都知道防备!从去年我就想明白了,别管姓周的说啥,就哪怕说得再好听,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这样她总坑不着我!”
    何娇杏想了想:“其实二嫂说那个话是对的,给别人知道你底子厚是个麻烦事,除了登门借钱的,还有贼偷盯着。”
    “富和穷一样,它藏不住!想知道你家有没有底看你是几天吃一回肉就知道。像老三,他没跟人说过他有多少积蓄,村里不也知道他钱多,都说捏着至少上百两的银子……要不然我回去养两条狗,谁要偷上门我放狗咬他!弟妹你要吗?我也帮你寻摸两条?”
    何娇杏直摆手:“我就算了,狗崽子万一不听话见天瞎叫唤,吵着家兴哥,我家饭桌上就要多出一道汤锅,还是别造这孽。”
    说这话时,她当着大嫂的面把烧火钳掰弯了又捋直,而后笑眯眯道:“也用不着那个,他原先就是村中一混,我也是河对面出了名的母大虫,做贼的要偷到我家来总得掂量掂量。嫂子你倒是很该寻摸两条狗来,仔细养着,现在还好,以后起了新房搬出去了你不要人看家护院?”
    刘氏凑在灶膛前烤了一会儿,身上已经暖和了,她看见被扭成麻花之后又捋直回去的烧火钳还是背心一凉。
    幸好觉悟早,嗅着银子的味道说改就把德行改了,要不然等到清明节铁牛还得到坟前给她磕头上香!
    “弟、弟妹你脏衣裳洗了吗?我也帮你做点事呗,别坐这儿干聊。”
    “这两天没换下脏衣裳,嫂子你就别忙了,咱们说说话等排骨汤出锅你也端一钵,回去跟爹娘他们一起吃。”
    “那弟妹你这头白菜萝卜还有吗?吃完了我给你背点过来。早先老三说不种地,分家那会儿他愣是丁点没要,按说就算不要水田菜地也该拿一块,总不能吃口菜都要去买。”
    “过两天请人把屋前这片旱地翻了,开春就种上。我以前在娘家也不管菜园,家兴哥更不消说,到时候还要嫂子给我出出主意,看种些什么好。”
    刘氏一口答应下来,叫她只管放心,又问她要不要养几只鸡,鸡好喂不说,天天还能捡蛋。
    何娇杏叫她说动了,心道养几只也好,院子里能多点生气儿。
    ……
    初六晚间停的雨,初七晾了一天,到初八村道就干得差不多,窝在家里就快要发霉的程家兴赶紧下河边去看了,瞧着何家兄弟又把小渔船推出来,他招呼了声,回去叫上媳妇儿就要过河上老丈人家。
    空手去不成,给那头塞钱也不大合适,两人商量着去买了两腿肉,装进背篓里,由程家兴背着往河对面去。
    这两腿肉一腿给到做爹娘的,还有一腿提上阿爷那头,何娇杏过去的时候让她大伯娘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还说隔房那个命好嫁去镇上享福的老姑前两天还回来了,带她儿子一道回来的。
    “我老姑?”
    “你二爷爷那房的,她岁数跟你爹差不多,嫁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后来回过几次娘家,你应该也没印象。”
    “确实想不起,伯娘怎么提起她来?”
    “她才知道你嫁给程家兴,又听说你跟程家兴做吃食买卖挣了大钱,后悔得很,埋怨说怎么早没人说娘家有这么个好闺女,早知道就不能让肥水流了外人田……早先老爷子就说她人变了,还真是!本来听说她回来,我们还赶着往那边院子去,想问问她过得咋样,过去熏了一身臭。”
    “我都嫁人了,她眼馋也打不上主意,伯娘别想了。”
    大伯娘点点头:“我就是跟你说声,好叫你有个心理准备,有些人闻着铜臭味就跟苍蝇见了屎,会拼了命往前扑赶都赶不走,她回头搞不好还会找你去。”
    何娇杏听着也不紧张,管她怎么想,不找来最好,找来也不怕,她要是说着中听请老姑上座吃完茶,不中听轰出门去。
    第60章
    何娇杏从大伯娘那头回来, 从三叔家门前路过的时候还跟香桃说了几句, 回来就见着抱着大侄女香菇的嫂嫂。
    “香菇也有半岁多, 再过段时间,春耕春种那阵子就该学爬学走了吧。”
    “扶墙走也得快一岁的时候, 打滚翻身这些她都会了, 也能爬几下。”
    看着裹在厚棉袄里乖乖巧巧的大侄女, 何娇杏没忍住伸手摸摸她脸:“乡下少有这么白净胖乎的奶娃, 嫂子把人养得好。”
    “怀着她的时候就总喝鱼汤,生下来之后为了催奶吃得也好,能不白胖?别光说我, 杏子你后面怀上总不会比我差,我看程家兴比你哥会体贴人。算起来你是团圆节前嫁的,也有四个月了,你俩感情这样好, 跟着该有动静。”
    “也说不好……”
    嫂子本来抱着香菇一下下颠着, 听到这话猛然抬眼:“啥意思啊?”
    “前头这个把月忙着做买卖, 天天都累, 亲热不多,这应该还没消息, ”何娇杏一副不着急的模样,说,“我俩才刚成亲, 也没做好当爹娘的准备。”
    “你怀上以后有的是时间准备,依我说你俩是刚成亲不假, 对传宗接代的事还是上点心。就不扯其他人家,只说你婆家那两个,你嫁过去有几个月该看出来了,刘氏只要不闯下天大的祸平常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打紧,有个儿子她立得稳当,周氏软趴趴的说不起话就是落了那胎害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做大嫂的压到这份上。”
    对这些年轻媳妇儿来说,能生个儿子就等于有了块护身符,不是说生完能得多少好处,至少能多点底气,顺带抹去些麻烦。
    这年头添丁是头等大事,谁家娶媳妇儿不是想开枝散叶?像程家贵这样的,成亲许多年还没个一子半女出去少不了要听闲话,何家这头说起他都觉得这人实在很不错了,换个人来周氏没好日子。
    那些成亲三年以上都没动静的,别管当外人面如何,关上门不会对婆娘客气。
    女人家要是因为没生娃挨打挨骂,村里人都不会管,也管不了。
    做嫂子的拉着何娇杏说了好些话,让她别听过就抛到脑后也上点心。
    后来又说到东子身上,他是还没到为娶媳妇儿着急的岁数,不过已经有说媒的来。腊月间就有同村的找到唐氏说给她介绍个人,唐氏没去看人,听了一耳朵就回绝了。
    何娇杏听说以后打趣了他:“前头还只会围着姐姐打转,这都快要娶媳妇儿了!日子过起来真是很快!”
    东子也不害臊,哼唧着小声回了一句:“前头还说哪怕嫁不出去也没什么,一晃眼不也成亲了吗?”
    “……你念叨啥呢?”
    “……没啥,我是说出了十五年就过完了,阿姐你跟我姐夫后头准备干啥来着?”
    何娇杏伸出左手来,扳着手指头一样样数:“挖嫩笋、摘野菌、捉鸡仔、还要把屋前那片旱地垦出来做菜园,有空再做几样萝卜干好了,对了家兴哥他找了人过几天要上我家来打井。”
    “那开春不做买卖?”
    这都不用何娇杏说,程家兴听见就告诉他了:“开春不太好做买卖,要做也只能选在赶集日拉东西出去,平常镇上人不会多,都忙着春耕春种谁会出门溜达?”
    “那农忙的时候生意岂不是都不好做?”
    “是不好做,也不是不能做。”就为了做好这吃食买卖,程家兴有事去镇上的时候都会看看,看那些生意好的为什么好,不好的又为什么不好,他就得出个结论。
    做吃的要有个响当当的招牌,能吸引别人买你东西。
    这招牌可以是一两个特色菜,或者说大厨来历非凡,或者店铺装潢很有特点,或者价钱格外便宜……要是各方面都不突出就麻烦了,假如说不管比较哪一方面你都赶不上别人,那食客凭啥优先考虑你呢?
    想到这里,程家兴就站在别人的立场去看了自家的买卖,他们最大的优势还真不是口味,这开门做生意的口味都不会差,自家胜在哪儿?胜在奇巧新鲜。
    杏儿总是能做出别家见不着的吃食,背出去就有人肯花钱来尝,只尝尝又不过瘾,不缺钱的就会天天来买吃一段时间,把瘾过足。
    这种卖新鲜的,生意随时能做,要说顾虑在哪儿?唯一就怕你还没挣够,仿品出世了,一夕之间你卖的东西烂大街了,钱就进了别人兜里。程家兴喜欢赶在好时候猛挣它一笔平时闲着混日子就是出于这方面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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