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秦暄示意秦修留步,带着全忠回了书房,问:“出什么事了吗?”
    全忠自衣袖里取出一个木头雕琢成的木马,放到书桌上,说道:“殿下,这是乐瑶郡主送给康华郡主的见面礼。
    乐瑶郡主准备的见面礼,本来不是这个东西,听说是下人拿错了,误把木马放进了礼盒中。但咱们小郡主很喜欢这玩意儿,特意从乐瑶郡主手里讨了过来,让碧月把木马摆到卧房里。
    郡主身边的红玉姑娘拦了下来,怕上面有不干净的东西,执意要让府医先看姑娘看。小人本想替红玉把这东西送到府医那里,但半道上发现,这木马中……另有玄机。殿下,您看,那木马的肚子里有个……”
    他话未说完,秦暄已经摸到了木马肚子上的一处机关。
    那里有个暗格,暗格里藏着一张花笺。
    秦暄把花笺取出来,在桌子上摊平。
    这花笺是用梅花精心染制的,散发着浓郁的沉水木香气,正面用墨笔写着一行字:“我还活着,就在帝都”。
    笔迹很熟悉。
    秦暄认得出来,这是萧湛的字。
    难道萧湛偷偷潜回帝都了,试图跟萧蕴通消息,暗地里见萧蕴一面,甚至——把萧蕴抢走?
    秦暄手背一颤,周身散发出慑人的阴寒气息,又看向花笺背面。
    那里也写了一行字,是一个日期,和一个地址:“十二月十六,聚德布庄。”
    仍旧是萧湛的笔迹。看起来,像是约萧蕴于十二月十六日,在聚德布庄见面。
    “殿下!”全忠觉得自家主子这会儿的模样有点儿危险,小心翼翼道,“红玉姑娘对小人说,碧月姑娘见到这个木马后,表现得非常奇怪,好像曾经见过这个玩意儿一般,不愿意把这东西交给别人。”
    “是么?”秦暄嘴角一翘,目光危险地盯着这个木马,还有手里的那张花笺,恨不得把这两样东西都毁成渣渣。可不知为何,越是看下去,越是觉得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这时候,有风从窗外徐徐而来,鼻端的沉水香味越发太浓郁了,秦暄厌恶地打了个喷嚏,忽地反应过来,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萧湛一个行伍中人,怎么会用这种花笺传消息?
    这张花笺显然用梅花精心染过一遍,还特意熏了浓浓的沉水香,他一个快及冠的男子,怎么可能喜欢这种花哨又精细的东西?
    梅花笺,沉水香,绝似萧湛的字——韩槿!
    秦暄非常不乐意回忆韩槿的事情。
    这个女人是他上辈子稀里糊涂娶的正妃,平素最爱用沉水香,梅花笺,还有一手模仿他人笔迹的绝技,只要看一眼别人的字迹,就能一模一样地仿出来。
    看来,韩槿还和上辈子一样,不想给太子做侧妃,仍旧打着嫁给他的主意。
    可母后却给他和萧蕴下了赐婚懿旨。
    韩槿恐怕是把康华当成绊脚石了,故意模仿了萧湛的笔迹,试图把萧蕴从戒备森严的五皇子府里骗出去,好除之而后快。
    “你这事儿做得不错!”秦暄赞许地瞧了全忠一眼,说道,“厚赏红玉!”
    全忠笑了,忙道:“多谢殿下赞赏,小人也代红玉姑娘谢过殿下赏赐!”
    秦暄点了点头,把花笺塞回了木马肚子里,暗格扣好,将木马往前一推:“把它收好,让府医检查一遍,若没问题,就按康华说的,直接送到她的房间里,只当我们什么都没查出来。”
    他要用这木马试试萧蕴,看看相处了三个月后,小姑娘对他究竟有几分信任。
    也不知他的晏晏发现了这个木马里的信笺后,是瞒着他偷偷离府去见萧湛呢,还是直接跟他坦白。
    若是直接跟他坦白就罢了,若是想偷偷去见萧湛的话……秦暄发狠地想,这次他绝对不拦着,就让小姑娘直接跟韩槿的人照个面,好好吃个教训,长长心眼,知道谁才是她最该信任的人。
    第23章 让他做主
    秦暄和秦修来到灵犀院的时候,三个小姑娘正在玩投壶。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个食盒,食盒里放着多少不一的点心。显然,小姑娘们是就地取材,拿点心当赌资了。
    论投壶的技艺,居然是年纪最长的秦嫚最差,十投九不中,面前摆着的点心也最少,只剩十来块,眼见着就要输光了,不过,论投壶的动作,绝对是她最娴雅端静,有淑女风范。
    秦姒的技艺稍稍高明些,面前的点心还能装满整整一碟,若是她别时不时就往嘴里塞一块的话,剩下的赌资想来会多得多。
    萧蕴年纪最小,投壶的手段居然最高明,十投十中,面前的食盒里堆满了点心,几乎要放不下了。
    见哥哥们过来了,小姑娘们纷纷停了手,起身见礼。
    秦姒许是输给萧蕴的时候太多了,有点儿不服气,拉着秦修的手道:“二哥,五堂哥,你们要不和跟康华表妹比一比?真奇怪,表妹明明是第一次玩投壶,却把我和姐姐都比下去了!”
    秦修一点儿都不想和小姑娘们比个高低,赢了是以大欺小,输了是连小姑娘都比不过,反正怎么都不光彩,正要推拒,就听秦暄居然道:“这主意不错。康华,你觉得呢?”
    被点到名的萧蕴眼珠子一转,软软笑道:“好啊!不过,我若是赢了,几碟子点心可打发不了我。”
    秦暄微微一笑,定定看向萧蕴:“康华想要我出什么彩头?”
    萧蕴想了想,说道:“今天两位表姐过来,跟我说了好些西市的趣闻。我若是赢了,五表哥就带我去西市玩一趟好不好?长这么大,我总是被困在屋子里,还没好好出过一次门呢!”
    “西市?”秦修瞬间想到,花笺上的“聚德布庄”,就在西市中,玩味地笑了笑,满口应下,“好,你若是赢了,我就许你后天逛一次西市。”
    后日,就是花笺上的“十二月十六”日。
    秦家姐妹让出位置来,把手里的箭筒交给秦暄和秦修。秦暄在距离箭壶三步远的地方坐下来,瞧了一眼萧蕴道:“我先来?”
    萧蕴点头:“好!”
    秦暄拈起箭筒里的羽箭,看似随意地一根根投向箭壶。羽箭如同长了眼睛一样,一根根准确地没尽箭壶之中,前面九箭,悉数投中。这时候,秦暄的箭筒里,就剩下最后一根羽箭了。
    萧蕴紧紧盯着这根羽箭。
    她有把握十投十中,能不能赢得比试,就看秦暄这一箭的结果了。
    羽箭从秦暄的手里飞出,擦着箭壶的左耳而过。
    没中!
    萧蕴心中雀跃,稳稳地拿起箭壶,道:“下面我来!”
    秦暄放下箭筒,并未因错失了一箭而沮丧,貌似不经意道:“好。康华,我听说,乐瑶给你带来的木马,特别合你的眼缘,是吗?”
    萧蕴刚刚从箭筒里取出一根羽箭,闻言,握箭的手腕轻轻一颤。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听不出任何异常的声音,软糯糯地说:“是有这回事。那木马雕的神骏,比我见过的只能用来拉车的驽马灵动多了,我心里喜欢,就向乐瑶表姐讨了过来。”
    话落,手腕用力,手里的羽箭划出一道弧线,向着箭壶飞去。
    可惜用力太大了些,羽箭擦着箭壶的顶端飞了出去,额外飞出了两箭之地才落地。本来十拿九稳的一箭,居然落空了,没中!
    见此,秦暄心里微怒。小姑娘的声音和表情都伪装得很到位,但那落空的羽箭,还是表明,她的心乱了。
    显然,韩槿既然用了萧湛的笔迹,那木马多半也和萧湛有所关联,萧蕴定然认出了那东西本该是萧湛所有,却一点儿口风都不想向他透漏。
    这是怕他揪着萧湛隐姓埋名一事,胁迫或伤害萧湛吗?
    看吧,他养了她三个月,还是比不得那个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兄长。
    萧蕴连着投了十根羽箭,前面的三箭都落空了,后面的七箭则全中。
    十投七中,输了秦暄两箭。
    “我输了!”萧蕴郁郁地放下箭筒,又有点儿不甘心,目露期待地看向秦暄,得寸进尺道,“五表哥,我们能再来一轮吗?这次我分心了,不算数,好不好?”
    秦暄定定看着萧蕴,忽地一笑,好脾气地纵容道:“好,都随你!”
    这一次,秦暄仍旧是十投九中。萧蕴的发挥很稳定,十投十中,稍稍胜了秦暄一筹。
    萧蕴不放心地问:“五表哥说话算数?”
    秦暄十分大度地点头:“当然。快要到年关了,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年货,这时候的西市,正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你如今身子好了许多,去看看热闹也好。”
    话是如此说,心里头却在阴暗地想,到时候你要是哭着回来了,可怪不得我。
    秦姒小姑娘听到这里,转头对着秦嫚道:“大姐姐,到时候,我们和康华一起出去好不好?我也想念西市了,想念那里的糖炒栗子、麻花糖、红枣糕……”说着说着,都要流口水了。
    秦暄粗暴地打算了秦姒的幻想:“你们不许跟着。”
    因秦暄在萧蕴面前表现得太温良了,秦姒也不怕他,气鼓鼓地瞪着秦暄,质问道:“为什么?”
    秦暄无情道:“你太闹腾,太能吃了。我家康华身子弱,经不起你来回折腾,也不能被你带坏了!”
    “二哥,他欺负我……”秦姒小姑娘被骂哭了,泪眼汪汪地向亲哥哥秦修求安慰。
    秦修虽然心疼亲妹子,却也不至于为了几句话,挑衅秦暄这个不久前才救了他小命的恩人,耐心地哄了秦姒几句,便带着妹妹们起身告辞。
    秦暄前者萧蕴的小手,把雍王府一行人送到了灵犀院门口,又把萧蕴送回了她的房间里。
    而后便去了书房,叫了心腹侍卫进门,让他们去查韩槿最近的动向,以及那个木马到底是怎么混进秦嫚的见面礼中的。
    萧蕴回了卧房是,就见那个熟悉的木马,已经摆在了自己的床头上。
    她远远瞧了一眼,吸取了上次信笺一事上被秦暄抓了个现形的教训,并未着急地去碰,而是径直去了外间,和往常一样读书习字。
    一直等到就寝时刻,她才打发了房间里的侍女,独自取过木马,小手直接向着木马的腹部摸去。
    昔年,萧湛送她这个木马的时候,曾在木马腹部设了个小机关,里面有个暗格,内藏了几块糖果。如果是萧湛让人把木马送了过来,说不定还如过去一样,在暗格里藏了东西。
    至少当有一封信吧?
    他怎么能一声不响地消失,独留她一个人,在险恶的皇权旋涡中度日呢?
    然后,萧蕴便看到了那张花笺,还有花笺上,和萧湛的笔迹一模一样的字迹。
    萧湛真的还活着!
    还要在一个名叫“聚德布庄”的地方,和她见一面。
    真好,她并非已孑然无亲!
    惊喜和激动一起在心头绽放开来,萧蕴眼前潮润润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着了魔一般,一张花笺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确定那是萧湛的笔迹无疑,才渐渐安定下心来。
    随即又想到了秦暄。
    叶辞跟他说,秦暄也知道,萧湛还在世。
    如今,萧湛要见她,她要不要把这张花笺,拿给秦暄过一过目呢?
    可是,她不知道萧湛想不想在秦暄面前露面。
    万一萧湛不愿意让秦暄察知他的动向,她这般自作主张,岂不是会误了哥哥的事情?
    “要是能再见叶世子一面,问一问哥哥的近况就好了!”萧蕴心里为难,在灯下自言自语,“叶世子和哥哥交情好,哥哥要见我,说不定会向他求助。他一定会告诉我,哥哥想不想见萧湛。”
    就在这时候,一阵风拂开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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