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她孤苦的前世还有这么一个天大的玩笑?
    楚棠的手从顾景航掌中抽离:“说完了?我要走了。”
    不是她太自负,而是顾景航的一言一行太过匪夷所思。她自己怀了谁的孩子,她自己能不知道?又将她与霍重华扯上干系?她上辈子何曾与霍重华有过任何的交集?!
    顾景航很轻易就挡住了楚棠的去路,他垂首看着她,理解她的困惑,可谁又能明白他心里的苦闷,放在心尖上护着人有了政敌的孩子,他难道还要欢天喜地的当爹?
    “你先听我说完,那孩子的确是霍重华的。后被王若婉知晓,她派人送了一盆凌霄花给你,你可还记得?”顾景航又问。
    当初楚棠身为顾景航的夫人,一时间想巴结她的妇人数之不尽,送东西的屡见不鲜,她怎会记得什么凌霄花?
    顾景航眼看着能控制住楚棠的时间不多,干脆尽数说了出来:“凌霄花属极寒之物,可令孕妇流产,你那孩子的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无,是王若婉做的手脚。棠儿,你相信我,他们夫妻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才是真心待你的,你回来好不好?回到我身边,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对上顾景航渴望与祈求的眼神,楚棠笑不出,也哭不出。
    顷刻间,所有的认知被打乱。
    她本不想纠结于过往,可怎么又与霍重华有着直接的关系了?她还有过他的孩子?他们俩人的……孩子?
    顾景航趁势,想去抱她,楚棠此刻谈不上心如死灰,却是种种悸动与悲喜重叠,以至于感官倍增,就像是只即将发飙的小兽:“你别碰我!”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么么,爱你们。
    ps:霍四没有那么无耻,此处是伏笔,后面会揭晓。
    第139章 偿还 (下)
    楚棠的大脑出现一刻的空洞。
    顾景航跟她说这些话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她选择信或是不信,将会是截然不同的后果。
    她和霍重华有过一个孩子?还是被王若婉害死的?这是多么惊人且滑天下之大稽的玩笑?
    顾景航双臂抬起,但没有碰触到楚棠,只是凌空悬挂,小心翼翼怕吓到她,但又不愿就此收手的架势,“没错,就是王若婉害你落了孩子。起初也怪我放不下心结,没有在意那盆凌霄花,可我万万没想到不出几日,你就出现了血崩。棠儿……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知道我当年的苦楚了?我那么喜欢你,怎会容忍你怀有霍重华的骨肉?你能懂我这份恨意么?我那样待你,只是不愿意让你离开我!”
    楚棠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顾景航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多事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已经想尽了法子,步步皆筹谋,见楚棠神色迷茫,知道这是攻破她防线的最好时候,继而道:“棠儿,你回来吧,我不会再介意那些事了。霍重华绝非是你看上去的忠义良善,他都能夺人之妻了,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别忘了,他一早就知道你母亲就是康王妃!他当初的处境比我更需要得到康王的栽培!”
    顾景航字字诛心,楚棠不怕霍重华骗她,最怕的莫过于他的心也是假的。
    楚棠突然很想反驳,她不愿意让这个念头侵占她的思路:“顾景航,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只相信我能真实感受到的。他如今是我的夫君,我喜欢他。”
    顾景航闻此言,伸出的手握成了拳,片刻才松开,他盯着楚棠粉白的唇看,看出了她也紧张,也震撼,这说明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白费。
    只是,顾景航算计来算计去,却没有算到楚棠和霍重华之间的种种纠葛,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境地。他更不知道这一世的霍重华在楚棠心目中的地位。
    顾景航无力的笑了笑:“傻丫头,你懂什么是喜欢?他表面对你好就是喜欢了?他要是真心喜欢你,会在宫廷对你做出那种事!”
    宫廷猥/亵实属大罪!
    霍重华当初刚摸到内阁的边缘,他会胆大到如此境地?
    楚棠如论如何都不信的。而且上辈子这种虚无缥缈的控诉,她凭什么要相信?
    顾景航悄然往前迈了半步:“你可知道王若婉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她就是因为害了你跟霍重华的骨肉,才被霍重华弄死了,他这样的人,就连发妻也能下得了毒手,他哪里值得你喜欢了?好棠儿,听你夫君一言,乖乖回到我身边,其他的一切,我都能既往不咎。你若再留在霍重华身边,到时候他权势滔天了,不会将你放在心上的!”
    顾景航的语气坚定又执着,仿佛他所言皆是事实。
    楚棠突然笑了起来,听了今天这场盛大的揭秘,她几乎不能自抑的颤栗。
    “顾景航,没用的,你别再说下去了,上辈子早就过了,我只在意当下。”
    这是她的心里话,也是她想说服自己的话。
    楚棠告诫自己,万不能因为顾景航的一席控诉就动摇了霍重华对她付出的一切。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年霍重华总会出现在她身侧,以不期然的方式解决了她的种种麻烦,她以前以为都是巧合,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她不是不知道霍重华如何待她的,他虽然嘴上不说,虽然表面上时常纨绔混账,可她是了解他的。
    他怎会是那种觊觎美/色,亦或是为了权势而娶她的人呢?
    而且,楚棠从没觉得她自己好看,像霍重华的身份,他想要美人太简单了,燕瘦环肥,应有尽有。
    顾景航闭了闭眼,垂下了上臂,高大的身影从侧面看上去有些佝偻,丧气又颓唐无力。山风拂过他的衣襟,就连旁人也看出了他的无可奈何。
    却也只是几瞬间,他突然就直起了腰,英猛的上前一步拽住了楚棠的胳膊肘,那里曾被他弄伤过,顾景航察觉到了这一点,稍微减轻了力道,却没有放开她:“好棠儿,王若婉已经给你抓过来了,你现在就能进去一刀杀了她,给你的孩子报仇,而霍重华……为夫一定会让他挫骨扬灰!是他二人毁了你我,现在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他还在自己的梦里不肯醒来么?什么仇恨,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她难道仅凭他三言两语就去杀人?
    楚棠身上的痛楚让她回过神,再一听顾景航的话,只觉他疯了。
    可一把匕首已经放在了她手中,顾景航促使她握紧,掰过她的身子,正对着山洞口的方向:“去吧,杀了她,你就能解恨了!”也就不会怪他了。
    楚棠手握匕首,却在下一刻转身,猛然对准了顾景航:“放我们走!否则鱼死网破!”
    顾景航任由她手中的刀尖刺着自己的腹部,她并没有用力,但那皮肉里面疼啊。
    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不信?!
    她不是也轮回了,带着所有的记忆,难道曾经过往对她而言,就什么也不是了?那他又算什么?
    顾景航用了所有的耐心,再一次道:“别闹了,乖棠儿,跟为夫回去,你我重新开始,霍重华能给你的,我加倍,甚至十倍给你。”
    楚棠此刻有些害怕,她感觉顾景航一定是疯了。
    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手中匕首蓦的变了方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顾景航,你是不是还想让我死一次?你马上放了程家大夫人,并且让你的人让开一条道!”
    顾景航顿住了,嗜血的眸子已然成痴成魔,“为什么?棠儿,你忘了我们以前有多好了?我作曲,你跳舞,这些你都忘了么?”
    她要如何能记得?
    大婚之后,半年内他就变了一个人!
    那短短的半年,她还在处理顾家女眷琐事,顾家大奶奶的压迫,二房的示威……什么风花雪月,都败给了现实的艰难里。他一心只顾□□,内宅诸事都是她一人扛着。
    对顾景航而言,那半年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欢喜的时光,可对楚棠而言,她是从楚家的火坑跳出来,又跳到了顾家的坑里。
    到了后来,顾景航执掌了定北侯府,她的日子总算是熬过来了,可他又变了,成了薄情寡义之人了。
    现在又说她彼时不守名节,和霍重华有了孩子?!
    顾景航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
    顾景航不是第一次见到楚棠以死相挟,他最怕的场面莫过于此,每一次都让他心惊,面上却是冷寒到了骨子里:“好,我放你们走。不过……棠儿,我会让你明白的,霍重华他不是你的良人!”
    楚棠思绪万千,她没那个心思纠缠,尚存的一点理智让她从一场荒唐中暂时走了出来。
    顾景航生怕楚棠当真伤了她自己,当初为了稳住她,不让她受伤,他甚至让人在她饭菜里下了药,否则以她的脾气,怕是要砍了脚足,也要爬出定北侯府的大门。
    楚棠怕顾景航反悔,即刻命人去搀扶了王若婉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带上马车,楚棠随后跟上。
    顾景航看她像避着土匪一样的躲让他,内心重重煎熬,如被虫蚀,不得安宁……不得安宁……
    *
    王若婉惊魂未定,一身的傲慢在见到楚棠那一刻,扑在她身上就是一顿痛哭。
    楚棠无心安抚她,待马车驶入官道,她方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道:“我直接送你回程家。”
    王若婉点头,这之后想起了什么,又问:“棠儿妹妹,到底是谁抓了我?为什么需要你才能救我出来?”
    她能将顾景航扯进来么?恐怕顾景航也不会介意吧。
    可这无疑会坏了霍重华的名声,她身为他的妻子,却与旁人不清不楚,楚棠神色极冷,她虽反驳了顾景航的说辞,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动摇了……
    她对王若婉已经有看法了,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视她为闺中密友了。人都是这样,一旦念头起,心魔就会腾起。
    情分这种东西当真奇怪,有了半点污损,再无修复的可能。
    楚棠道:“我怎会知道?今天好在你无恙,你这个身子也快临盆了,今后还是不要外出的好,省得让所有人为你担心。”
    楚棠给王若婉的感觉,一直都是兰花儿一样清冷的人儿,此刻的语气却是生硬了些。
    她心悸犹在,抽泣了几下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是不是你在外面得罪了人,害的我遭了殃。”
    楚棠:“……随你怎么想!”她一肚子火,不知向谁发泄。顾景航的话或许不可信,可谁又能原原本本的知道上辈子的事?
    揪着过往不放本身就很愚蠢!
    她也不想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和霍重华一辈子相守到老。
    可此时此刻,楚棠知道她内心深处已经开始萌芽了不该有的想法。她努力在压制。
    王若婉好不容易脱险,楚棠非但没有安慰她,反倒是语气不善,这让她没法接受,她与楚棠走得近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楚棠好说话,事事顺着她,今日一见却与那些高门大户的闺中小姐没什么两样,也是傲慢好强的。
    “棠儿妹妹,你这是什么话?我今日这般遭遇,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我招谁惹谁了!”
    是啊,招谁惹谁了?!
    可她又招谁惹谁了?
    楚棠没说话,等入了城中,让护院即刻赶往程家,将王若婉安然送入府门,她才离开。
    如此,她已经是做到极致了。
    王若婉对楚棠也是颇为失望,她也不爱搭理楚棠,入了府门,就让下人合上了朱门。
    楚棠:“……”她也搞不懂几年前怎么就跟王若婉成了好友了?
    *
    回到府上,楚棠安静等着霍重华那边的消息,她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一心只盼着霍重华这一次能安然回来,换句话说,她也希望康王府相安无事,若能夺嫡是最好不过,否则早晚只有死路一条。
    从午后等到日落西山,待下人端了晚膳过来,楚棠仍是无心用饭。时令已经开始热了,青柳儿命人将饭菜摆在了西花厅的石案上,看四奶奶的架势,也似乎不太可能入屋用饭了。
    “四奶奶,您好歹吃两口。陛下龙体欠安,现在文武百官连同几位亲王都在承乾殿外跪着,一时半会回不来,您就先吃吧。”墨巧儿劝道。
    楚棠手脚虚浮,这一日给她带来的震撼不亚于获知康王妃的身份那次。她也感觉身子不太对劲。面前是茄鲞,姜汁白菜,金桔姜丝蜜,金黄花菜猪腿肉汤羹,酒酿清蒸鸭子,另有酒醉鸭肝,都是小厨房给她补身子所备的。
    前几天吃了还算可口,眼下却是半点胃口也无。
    落日的余晖洒下整片的橘色,将百年的宅邸笼罩其中,一种悠远的美。
    楚棠走到了前院,翘首看了几眼,门外的护院又换了一波,这些人大概也是轮番上阵的,没有半分松懈的时候。
    奎老摇着蒲扇,也在煎熬的等着。
    见楚棠气色不甚良好,他问:“丫头,你可是累了?去歇下吧,今天的事,天乐回来保不成还要细究。”他指的是楚棠回府后再度外出一事。
    楚棠走了两步,冲着奎老莞尔一笑,却突然胸口一阵恶心,干呕了几次,还好没真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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