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简老夫人也是一愣,简宝华注意到了简老夫人的视线,对着她粲然一笑。
    前世的她当然不肯轻易称呼肖氏为母亲,许久之后方才委委屈屈不再称呼肖氏为夫人,而是母亲。
    母亲二字不过是称呼罢了,她只要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铭记在心中不忘怀。如今她轻易开口。
    “这块儿玉送给你。”肖氏见着简宝华称呼她为母亲,心中欢喜地跟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块儿帕子,献宝似的送到简宝华的面前。
    简宝珍见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简宝华拒绝了肖氏,让人难堪。
    简老夫人只是含笑看着,简宝华既然喊了肖氏为母亲,便不会此时折了对方的面子。
    果然,简宝华从肖氏的手中接过了手帕,打开便见着了一块儿圆润的暖玉。
    肖氏说道:“我听说你身子不好,特地寻了一块儿暖玉,你让人打个京都里时兴的样子,做个璎珞。”
    这块儿玉的玉质说不上是上好,雕工却很是精致,蝶恋花的模样,也是小姑娘最喜欢的款式。
    肖氏在这块儿玉上,是用了心思的。
    她此时目光忐忑看着自己,简宝华把玉收入到怀中,笑着说道:“母亲有心了,回头我就让人去打璎珞。”
    肖氏见着简宝华笑了,像是松了一口气,也露出了笑,“大小姐喜欢就好。”
    “喊她宝华就可以了。”简老夫人说道。
    肖氏前世的时候也爱这般称呼自己为大小姐,就算是得了简老夫人的吩咐,每每在情绪失控的时候,肖氏脱口而出的,定然是大小姐。
    在肖氏的心中,是把自己定位为简延恩的妾室,也总认为简宝珍低她一等。
    简宝华忽然觉得这一对母女,心思迥异,着实有些意思。
    “你怎么在门口迎着?”搭着孙女的手,简老夫人与她慢慢行着。
    “您还记得昨个儿遇到了江宁世子吗?”简宝华说道。
    简老夫人微微颔首,想到了赵淮之的风采来,那般的人物见之忘俗,是难以忘却的。
    简宝华笑道:“江宁世子特地打发人同我说得。”三院新入人的时节吗,与之相对应的是老人的离开。而赵淮之也终于要离开书院。
    他选择了从书院离开,就下江南。
    想到了院子里一个二等丫鬟,是赵淮之的人,说是会些武艺,抿唇一笑。
    简老夫人因为简宝华的话多看了她一眼,她与江宁世子交好?
    简宝珍走在肖氏的身侧,轻轻喊道:“娘。”
    肖氏微微点头,她侧耳听着前面简宝华与老夫人的谈话,生怕喊道了自己,漏听了一句。
    “你这些日子……”简宝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肖氏打断。
    她对着简宝珍摇摇手,“先等会。”
    简宝珍瞧着肖氏的模样,瞳眸消了最后一丁点的温情,嘴角翘起讽刺的弧度,她在笑自己,仍对肖氏还有幻想。
    “爹爹新上任,户部事多,不是休沐日不好告假。”简宝华缓缓说道。
    “任上的事重要。”简老夫人说道,看着院子,“这院子是谁定下的?”
    “是我。”简宝华微微一笑,缺了的门牙已经长好,贝齿整齐,“祖母喜欢什么花,到时候让匠人重新栽上就好。”
    “不用。”简老夫人说道,“我不爱折腾这些,倒是继夫人养花养得好。”
    肖氏原本就听着,见着简宝华看着自己,便说道:“我也是在后院之中无事,就摆弄些花花草草,上不得台面。”
    “母亲若是喜欢花,让人去买花种就是。”简宝华说道,“北方与南方气候土壤不一样,养花的法子也恐怕有区别。”
    肖氏腼腆一笑,“若是有机会,我自个儿琢磨琢磨。”
    简宝珍的手指扣在手心,掐出了几个月牙状的痕迹,只觉得他们轻视生母,把她当做了花匠一般的人物,偏偏肖氏无知无觉。
    简宝华自从觉察到儿时的简宝珍与自己前世记忆中的人有偏差,就时常不着痕迹地打量简宝珍。见着她心中泄露出来的些许情绪,心中叹息。
    她以为这个妹妹是好的,如今来看,简宝珍过于早慧。
    前世的她,用着她的那点小心思,算计了谁?算计了什么事?
    简宝华深吸一口气,听着祖母赞叹道:“你这宅子选的不错。”
    这宅子又岂止是好在景致,简宝华笑了,想到了原先留下的家具,确实如同她料想的那般,外面漆上了厚重的黑漆,其实内里则是黄金。
    这样的不起眼的铁凳就有八个,还有一方重而沉的桌子,也是同样的材质。
    简宝华让人把八个铁凳还有一方桌子,全部都锁在她的库房里。
    这宅子的做法让她想到了从琉璃巷尾那个摊位上得到的物件,也都是用黑漆或者是檀木,把内里的金玉裹得严严实实。
    简老夫人继续问道,“你姑母过得好不好?我心中甚是挂念她,原先以为怕是不能见到,谁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再来京都的机会。”
    前世如果不是姑母被休,祖母确实难与姑母相见,前世的祖母临死都不曾入京都。
    “姑母与姑父先前就定下去友人的庄子,不好爽约。”简宝华说道,“等会回来的时候,姑母就会来见祖母。我瞧着姑母的气色还是不错的。”
    至于说姑母与姑父的婚姻,简宝华便不知晓了。
    “那就好。”祖母微微点头,“你也要入女院了罢。”
    简宝华笑了笑,“三日后便是了。”
    “那我来的算是正巧。”简老夫人说道,“若是晚一些,就要误了日子。”
    肖氏连忙说道,“都是我不好,身子不利爽才误了行程。”
    “不怪你。”简老夫人摇摇头,“行得急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受不住。”
    简宝华有些奇怪,“母亲身子不适没有看大夫吗?”
    “我这是老毛病了。”肖氏羞涩一笑,“不用看大夫,就是有些晕船罢了。”
    简宝华一愣,原本是以为肖氏怀了身孕,如此竟不是?再想了想弟弟的岁数,总疑心肖氏应当是有了身孕,“那也应当看一下的。总不能不舒服了,自己随便吃些药。”对祖母说道,“祖母,你身子不好,我听说京都里有一个极出名的大夫,晚些时候让他给你看诊,调养身子好不好?”妙目转到了肖氏身上,“也给母亲调养一下身子为好。”
    第54章 身孕
    入住了新府邸后, 虽说浩浩荡荡不少人,却总觉得少些什么,等到祖母与肖氏到了京都后, 那种空虚与空缺感就消散开来。
    府邸有了女主人, 才真真切切像是生机勃勃的宅院。
    因为简宝珍的事情,简宝华还有些担心肖氏与前世的记忆有些出入。而这三日的相处, 让她放下了心来, 肖氏的脾性与前世记忆之中的一模一样。
    这位继室, 就连怀了身子,也依然是怯生生而又小心翼翼的。
    简宝华请来的那位大夫, 留下了给祖母的调养方子,给肖氏看诊的时候便说道:“双身子的人了,少些忧思。原先底子就有些差,如果没有身子,还能够开些药调理一番。现在既然有了孩子, 我开些食补的方子。”
    肖氏对自己的身子是不在意的, 她对大夫说道,“我身子不好, 会不会也连累孩子?”她在意的只是肚子里的孩子。
    简宝华想到了肖氏, 那时候在湘洲, 肚子微微隆起的时候, 才惊觉不对,看诊之后得了有身孕的消息。
    错过了最合适的滋补的时机,生下的孩子瘦瘦小小, 如同猫儿一般。
    生下孩子后,刚开始肖氏是没有奶的,为了下奶,她吃了许多匪夷所思的偏方。
    简宝华无意之中知道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去见她。
    肖氏现在倾着身子问着大夫的模样,让简宝华想到了那时候的场景。
    “按照食补的方子就是。”大夫说道,从行医的药匣里厚厚的一叠之中,翻找了一番,抽出了几张说道:“就是这几个方子,识字的抄下就好。”
    “我来吧。”简宝珍说道。
    简宝华说道:“我也懂些医理,我先看看罢。”
    简宝珍本来已经伸手准备去接大夫手里的方子,因为简宝华的话,大夫自然而然地把方子递给了简宝华。
    简宝珍落了空,柔顺地垂下手,广袖遮住了她握拳的动作。
    简宝华看到里头有阿胶、天麻、鹿茸等滋补之物,想到肖氏的性子,就问道:“这方子也不能天天吃,日日吃的罢。”
    大夫有些诧异简宝华的话,“这味道日日吃,也没人能吃得下。”
    简宝华笑了笑,旁人吃不下,肖氏是可以的,“就算是好物,也应当是有个度的。”
    抚着花白的须发,颔首道:“不错,什么都是都是过犹不及,食补里的方子都是好物,却也不能一味滋补。得控制着,若是肚子里的孩子太胖了,生产的时候母亲遭罪不说,对孩子也不好。”
    得了大夫的话,简宝华放下心来,她去问大夫,就是为了把这话说给肖氏听。
    简老夫人因为简宝华的发问多看了孙女一眼。
    当时让岳家去养简宝华,是做的再明智不过的决定。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行事张弛有度,她被齐家教养的极好。
    短短三日的相处,就拿捏出肖氏的性情,故而有了刚刚的发问。简老夫人觉察到了孙女的聪慧伶俐。
    除此之外,谈吐有秩,礼仪大方,为人处世具是上佳。
    她本就猜到了齐家的教养好,竟是不知道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而她教养的简琦,性情反而不及简宝华。
    想到了简琦,简老夫人的面上一黯,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想到了昨日女儿来到府邸,等到无人的时候,就红了眼眶。
    女儿心中生了要与宋文清和离的心思。
    简老夫人叹息一声,面容上是说不清的疲惫,她把女儿养得太过于肖似自己,面上柔柔弱弱,实则拿定了主意,就咬定青山不放松。
    简琦是高嫁,当年与宋文清是两情相悦。
    宋文清与简琦是有些像的,他们两人才学好,都有一种不羁的文人的天真,故而才能冲破世俗在一起。
    宋家门楣虽高,宋家两老是软性子。见着儿子认定了简琦,简琦的才学入了他们的眼,也就成全了他们。
    若是安安稳稳顺遂一辈子,当是多好。
    宋文清许是有了红颜知己,简琦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昨个儿通红了眼,贝齿咬破了唇,眼里是绝望。
    想到了昨日里的简琦,简老夫人心疼的再次一叹。
    “祖母。”简宝华柔声问道,“身上不舒服吗?”
    “无事。”简老夫人不欲让简宝华担心,简琦的事情许是还有转机。
    简宝华把方子推到了简宝珍的面前。
    简宝珍顿了顿,柔顺地拿起方子走到一边,先前红笺已经让腿脚利落的小丫头,去拿笔墨纸砚之物,简宝珍到长案上,把大夫的方子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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