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第89章 赴宴
    约一刻钟左右,卢风回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着了一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又挽了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看着就艳丽了些许,只是到底卢风容色稍逊,如若身着端庄之色,倒是显得端庄大气,只是换了轻浮一些的颜色,到底显得有些俗艳浮夸了。
    凌太太似乎也不甚满意,只是哪里还有时间去折腾,只皱了皱眉头,又交代众人宴席之上要听吩咐,不可乱走,不可乱说话等等,方才让吴嬷嬷去安排轿子出行。
    卢风眼睛有些红,想必是因为自己一向得脸,今日却被凌太太当场给了难堪,心里一时过不去,未风便温声安慰这卢风。扶风冷眼看着,并不吭声。
    几人上了轿,就往知府宅邸走去。
    这一行,扶风对外界的吵闹喧嚣已毫无兴趣,再烟火,也都是别人的烟火,再热闹,也都是别人的热闹。
    知府府衙是在城东,如说城西的宅子多为富户,则城东的多为权贵官家,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房子。那些官家自来又瞧不上富户商家,自诩高人一等,哪里就有多少来往。
    扶风在大院时偶有出门,多以城西城南为主,并不曾到过东城。东城的宅院较多,但都相对较大,此时便显得有些幽静。几人来到了府衙侧门时,门外已经熙熙攘攘的排了长长的轿子马车,宅子的正前面是府衙,穿过府衙后院方是知府宅邸,因府衙后宅较小,鲁氏便嫌弃逼窄,方才搬了后面的大宅。
    正门却是黄知府招待客人的入出,此时的凌老爷也随着和凌太太的分手自行往前院行来,下了轿子,有那小厮居然殷勤的走上来招呼凌老爷。凌老爷很是受宠若惊,要知道,这府衙的小厮一向对于富户也都是眼高于顶的。可不就看见旁边的杜老爷半晌都没有人招呼?
    凌老爷很得意,随着小厮迈着方步进了门,黄知府正在主桌边上招呼许知州,王同知,姜通判等人,见得凌老爷进来,竟然招呼起凌老爷来。
    “凌兄,来来来,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许知州,是个痛快人,喝酒再爽快不过了,这是凌老爷,我们扬州的首富。”黄知府很热情的介绍。
    若说刚才凌老爷受宠若惊的话,眼下就是被吓得不知所措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也不知道要不要先跪下行礼。这可是扬州府最最有地位的官了,眼前这一桌子的人,是自己往日花了银子都没处见的人。眼下却跟着自己寒暄,凌老爷有些飘飘欲仙,凌家要发达了。
    此时的凌太太这边确实不一般的光景,除了苏家太太,谢家太太看到凌太太打了声招呼,其他的太太夫人看到凌太太和扶风几人,都有些面带不屑。
    女人的圈子,对于这些个相对敏感得多,哪里会不知道凌家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是什么出身,只是大家在看到扶风时,莫不是狠狠吸了口气,这个丫头,长得也太妖孽了,简直美得窒息。有那自诩出身,样貌又姣好些的,不免就心生嫉妒,嘴里翻出来的话就更是难听了些。
    扶风听着议论声,面无表情,充耳不闻,依旧保持着微笑娴静的面容。那些个夫人太太看了,不免又怀疑,这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虽说样子绝色,只是看着端庄娴静,仿若世家贵女一般,哪里会像那种出身?
    卢风听着大家的议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到底也是个心思深沉的,面上丝毫不露,端庄的微笑着,只是衣裳过于鲜艳,看着未免就有些不搭。
    未风却是一张俏脸白了又白,泫然欲泣,看着都让人不忍苛责。可是,如果面对的是一群男人便罢,这分明是一群女人,还大都是循规蹈矩的官家正宫太太,最最厌恶的就是这起子狐媚子作态,看着未风模样,更是不喜,有那心思浅的,说话的声音就大声了起来。
    “也不知道鲁夫人是作何想的,请这些个狐媚子来做什么,没得辱没了我们的身份。”
    “可不是说,您瞧瞧那杏眼尖腮的那个,看着就是个狐狸精,跟我家里白姨娘一个模样,成日里哭哭啼啼,倒让我们老爷觉得我欺负了她似的,不过就是个物件儿,谁懒得去欺负去!只是看着恶心。”
    “听说凌家专做那见不得的营生,往些个官家后宅就送去,真真是个坏了心肠的人家。”
    “这你可说对了,前些年还给我家老爷也送了一个来,迷得我们老爷三迷五道的,成天儿连床都不想下,气得我提卖了才罢休!”
    未风和卢风听着,面上清白交间,差点就维持不住自己的微笑。扶风继续充耳不闻,仿佛她们说的不是自己。
    所以说凌太太是个人物呢,她自己本身就出身于官宦,哪里不清楚这些个官家太太夫人的想法。只是如今自己是落架的凤凰,只能与苏太太之流寒暄罢了。到底事儿都敢做了,还怕别人说,当即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和苏太太说话,仿若未听见一般。
    苏太太是个比凌太太年轻一些的妇人,颜色形容看上去也要出色些,只是举止却不若凌太太这般大方,到底是在这些官太太面前有些放不开,又自觉低人一等。此时听着官太太的议论,一张脸羞得通红,差点就想自离了去。偏偏凌太太若无其事一般的于自己说话,只好当做没有听见,与凌太太谈论着衣裳首饰。
    偌大的花厅里,隐隐就站成了两派,挨着主桌的,是知州夫人姜氏,与同知夫人白氏等,是官阶较高的人家夫人,虽说对于凌太太带来的三个绝色少女有些好奇,陆续又听了官阶低一些的夫人太太议论,方才恍悟了过来,只是自持身份,没有多说什么。
    挨着门边的一桌,便是凌太太之流的商家富户,有那未养瘦马的正经商家如杜家,此时便有些如坐针毡。被些个官家太太指点着议论,到底做不到如凌太太一样若无其事。
    一时花厅里气氛便有些尴尬。此时便有丫头道:“知府夫人来了。”众人这才隐隐松了口气。
    顿时整个花厅沸腾了起来,大家齐刷刷的站起来对着鲁夫人行礼。
    鲁夫人享受了众人的礼遇,心里很是得意,这就是权势,所有人都得给自己行礼。鲁夫人装了和善的样子,温和的道:“都不必多礼,来者都是客,大家快快坐下。”
    众人谢了,待鲁夫人主位上落了坐,众人才依次落座。
    此时鲁夫人却道:“凌家太太在哪里,到我这儿来吧。”
    凌太太有些惊讶,虽说心里知晓今日知府夫人定要叫自己问话,却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当下不容思考,只三步两步的行了过去,就躬身个给鲁夫人行了礼。
    鲁夫人忙虚扶了下,拉了凌太太在鲁夫人旁边的空座位上落了坐。凌太太有些受宠若惊,忙道:“民妇不敢与众位夫人一桌的。”
    “凌太太不必自谦,我听闻凌太太今日带了几个女儿前来赴宴,个个长得绝色,凌太太可否唤了前来一见。”鲁夫人笑着说。
    凌太太忙道:“小孩子家家的,倒是怕惹了夫人不快,夫人要见,自是她们的福分。”
    整个花厅里自鲁夫人来后,本就是静了下来,此时听得鲁夫人如此抬举凌太太,各官家夫人太太神色莫名,这凌家,什么时候攀上了知府夫人?
    卢风几人听了凌太太的回话,自觉的站起来,往主桌方向碎步走去。
    顿时,花厅里的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到了这三人身上,头一个是卢风,样子娴静,衣着鲜艳,大片芙蓉印得面若桃花。第二个是未风,袅袅身姿,软软杨柳腰,微微轻蹙眉,仿若一朵我见犹怜的白莲花。第三个是扶风,面容精致,一双狐狸眼眸勾人心魄,偏偏气质端庄,仿若一只长着狐狸眼睛的猫,安静,妩媚。
    鲁夫人一看,心里嫉恨得无与交加。自己家里就住着这么一只狐狸精,哪里会看不出来这三个看着端庄贤淑的小姑娘的出身,就凌太太这个模样,任谁也都看得出来是生不出这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的。
    鲁夫人一时就有些晃神,只是想起自家丈夫的吩咐,哪里还由得性子,当下咽了心里的愤恨,满脸微笑的看着三个姑娘,夸张的叫道:“天哪,哪里来的仙女。”
    卢风几人躬身行了礼,盈盈屈膝,姿势标准优美。
    鲁夫人忙道:“都不要拘礼,啧啧,这几个姑娘长得,真真跟仙女一样了,凌夫人好福气,娇杏,把我给三位姑娘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娇杏忙拿了三个开着的匣子出来,里面是一只水头极佳的嫩绿手镯,任一只都能值几百两银子,更别提这一送就送了三只。
    顿时满厅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从来只听说给知府夫人送礼的,竟不曾见过知府夫人给人送礼。当下看着扶风三个是又羡又妒。只有些个懂事务的官家太太心想,看来,这凌家太太得了抬举,怕是反要巴结着些了。
    ☆、第90章 变故
    凌太太看着礼物,顿时也吓了一跳,忙叫道:“夫人,这可使不得,这也太贵重了,小丫头们哪里禁得起这个。”
    鲁夫人故作嗔怒,道:“凌太太这是看不起我。”
    凌太太急得满头大汗,忙道:“怎敢,实在是太贵重了。”其实凌太太哪里就看得上鲁夫人这点子东西了,只是由鲁夫人送出来的,那价值自是翻了好几倍不止。
    卢风三人眼看是无法推拒,都诚声道了谢。
    鲁夫人这才让三个小姑娘自去坐桌。又道稍后用了午膳,后园子里请来了名戏班,夫人太太小姐们都可以去听戏,不爱听戏的,花园子里荷花开得正好,让大家随意赏玩。
    又拉了凌太太与她一同落座,这凌太太嘴巴上厉害,又会奉承人,只一餐饭下来,众官太太便对其心生好感,那鲁夫人又抬举她,一桌人倒也相处融洽。
    扶风等人得了赏,交由丫头后又回到了之前的座位上。在凌夫人带着三个进来的时候,知府府上的丫头早已经根据之前就分配的座位依次安排了的。此时三人坐的这桌坐了八人,除了扶风三个,另有五个年纪不等的小姑娘,有一两个正侧着耳朵窃窃私语,见扶风三人落了座,忙噤了声。
    卢风旁边坐了一个圆脸的小姑娘,看着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天真娇憨,此时见卢风坐了下来,样貌和蔼,看着很有些可亲,忍不住开了口:“凌家姐姐,你们姐妹长得可真好看。”
    卢风听得有人搭话,忙回道:“妹妹也很好看。”
    未风坐在卢风和扶风中间,此时扶风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听了卢风二人说话,冷笑一声,道:“你们果真是凌家的姑娘?莫不是哪里买来的丫头吧?”
    未风听了脸上一白,竟是被这少女说了个准,当下就低下了头,泫然欲泣。卢风装着没有听到,只是脸上僵了一僵,又对着刚才与自己说话的小姑娘道:“我是凌家二娘,不知道妹妹怎么称呼?”
    小圆脸的姑娘见卢风态度可亲又长得好看,跟着自己亲热的说话,一时也顾不上刚才冷言的少女,甜笑着答道:“我是苏家九娘,闺女婉瑜。姐姐也可叫我九娘。”
    卢风便道:“妹妹的名字真好听。”
    苏婉瑜听得卢风奉承,笑得见眉不见眼,二人便从名字又说了衣裳首饰,渐渐的火热起来,说到感兴趣的,在座的小姑娘也都参与了进来。
    独独扶风旁边的少女很是不屑。扶风懒得说话,只在人问的时候,才简单的回复一两个字。
    慢慢的丫头婆子们上了菜,小姑娘们默默的用起了膳。菜色看着也还算丰富,八拼盘,八热菜、八凉菜、八糕点倒是满满摆了一桌,扶风早上吃了糯米团子,此时并不饿,象征性的吃了几口。
    便有一个穿着湘妃红衫子,长着一双鹿眼的小姑娘忍不住道:“姐姐平日也只吃这些吗?不饿吗?”
    扶风还未答话,旁边的少女就嗤笑,“你不知道她们家,是要养得瘦瘦的。”
    扶风脸色就有些冷,这少女,是没完没了了。若不给点颜色看看,这一餐饭都得听她刻薄人算了。
    当即就冷了脸,道:“这位姐姐,您去过我家吗?”
    那少女不屑的道:“谁稀罕去你家?一股子铜臭狐骚味!”
    扶风大怒,道:“这位姐姐说的我倒是不知道,如若有这些个味道,想必刚才定是熏着了鲁夫人,稍后我得去陪个罪才好。”
    那少女听得扶风此番话,又惊又怕,气得两眼通红,眼泪就差点滚了出来,再不敢多嘴。方才已经看到知府夫人的抬举,若是这丫头告了自己一状,怕是爹爹也得受牵连。当下又气又怕,差点哭出声来。
    扶风看了就有些可怜,到底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当下便闭了口。
    原来这丫头是个县丞家的嫡女,自小也是受些个富户贿赂,给县丞也送了一两个,这小姑娘便见自己母亲成日里抹泪,自是恨上这些个瘦马出身的。眼下这几个不仅是个瘦马出身,还得了鲁夫人抬举,自己心里自是不甘,所以才出言刻薄。被扶风吓了一吓,哪里还敢吭声。
    一时间满桌才融洽起来,一餐饭下来,卢风把个桌子上的小姑娘唬得都快成了亲姐妹了,带着未风倒是和小姑娘玩做了一起,只有扶风一向淡淡坐着,并不怎么说话。
    用了午膳,丫鬟们撤了餐盘,鲁夫人便道去看戏,众人是无有不从的,一行约莫二十几人浩浩荡荡的往花园走去。
    戏台搭在水榭旁边,隔着半湾湖水,摆了长椅,中间又隔了一座小阁楼,倒是把男女区都区分了开来。
    小姑娘们不爱听戏,缠了卢风一道去看荷花。卢风看一眼凌太太,凌太太允了之后,才领着未风等人一道去了,叫了扶风,扶风却不爱走,知道后院里鱼龙混杂,谁知道就遇着了什么,好好儿安安静静的看戏,不惹上事儿,就不担心小命。
    鲁夫人便对凌太太道:“你家这个小姑娘倒是个安静的。”
    凌太太很是满意,扶风今日样貌顶尖,性情又温顺,听着鲁夫人夸奖也不卑不亢的只抿了嘴轻笑。凌太太便道:“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又乖巧,民妇向来最疼她。”
    鲁夫人便笑道:“真是羡慕你有这几个小棉袄,我就单单两个小子,一个比一个皮实,看着就逗人厌。”
    凌太太忙道:“民妇这几个小丫头片子哪里就能与贵公子相比了,夫人也太抬举了。”
    鲁夫人笑了笑,递过了戏本,道:“凌太太点一折。”
    凌太太大惊,道:“这可不行,民妇又不懂戏,民妇什么身份,怎敢放肆?”
    鲁夫人见凌太太懂事,心里很满意,又假意推拒了一番。这凌太太人精一般的人,哪里不知道这是鲁夫人的面子话,当下狠拒了。
    鲁夫人这才递了戏单子给知州夫人,通判夫人等,大家也都推拒着,最后还是鲁夫人点了一折子文戏《嫦娥奔月》,一则武戏《穆桂英挂帅》
    那隔着小阁楼的一边,确实知府黄大人与一重官场人士,此时也都点了戏,黄知府也是让凌老爷挑了,凌老爷哪里肯依,推拒得只差点跪下了。知府这才放了他,自点了一折《唐伯虎点秋香》
    戏班子自是由着男边儿先演,扶风听着有些越剧的调调,只是更为婉转,那名角儿梅清竹扮相俊美,唱腔圆润悠长,引来了众人一阵叫好声。
    扶风听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有发现鲁夫人看自己的神色莫名的目光。
    鲁夫人原也是美人,只是年岁已去,又不得黄知府宠爱,当下这如花儿一般娇艳的小姑娘,心里如蚂蚁子在咬一般,又酸又疼。
    鲁夫人正盯着扶风看,突然从男客那边传出一阵骚动,好久未曾停息,一会儿就又丫头来报:“永嘉候侯爷来了!”
    顿时满座皆惊!
    永嘉候!这个几乎跟天子并肩的人,怎么就突然到了知府府上,那个可是大周独一无二的侯爷,小小一个四品知府,怎的就搭上了这么个大人物?
    女人座席这边也沸腾了起来,鲁夫人忙着交代仆妇去伺候,又叮嘱若是前头有什么吩咐,急急的传过来,好准备。
    扶风有些好笑,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一个个都急成了这个样子。好在戏还在演着,扶风对周遭的变故喧嚣充耳不闻,继续认认真真的听戏。
    黄知府这边却是齐刷刷跪了一片,严箴冷着脸道了声,“免礼”
    黄知府才躬身站了起来,众人见黄知府站立,才敢跟着站起来。黄知府正色道:“下官听闻侯爷到了扬州府,不甚惶恐,怠慢了侯爷,还请恕罪。”
    严箴寻了一根椅子,稳稳的坐了下来,道:“听戏。”
    黄知府心里暗恨,这祖宗,一向惫于交际,如此不给脸面倒是难以相处,少不得忍着罢了。当下却不敢吱声,只让众人也都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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