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羽姐抬眸看了赖思归一眼,抿抿唇,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事,有什么话你直说。”羽姐说。
    赖思归把昨晚严慕查到的信息发到羽姐手机上,王伟志去南市的航班、登机时间、入住酒店、房号无一不详。
    赖思归抬抬下巴,示意她看手机,“酒店那边我也查到了,房间是两个人一起入住的。”她慢慢舀着花生汤,斟酌语气,“另外一个是女的。”
    羽姐没动筷,听到这些信息的第一反应,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
    丈夫出轨的铁证摆在眼前,她端起面前的花生汤,闷了一大口。她抿着汤里软糯的花生米,压了压惊。
    “你请私家侦探了?”羽姐把头凑过来,压低声音。
    赖思归挑了挑眉,嘴角擒着淡笑,“羽姐,我可没那闲钱。”
    羽姐问出来也觉得自己傻了,她这正主都没出面,人家一个小姑娘跟你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费钱去干这种事。
    “那怎么……”羽姐迟疑。
    赖思归低头笑笑,不言。
    只是有人睚眦必报罢了。
    “你这本事有点大了。”羽姐说。
    “不是我的本事。”赖思归淡笑。
    羽姐一愣,很快想到什么,茅塞顿开,“是你那个男朋友吧?这些信息,没有一个是随随便便能查到。”有些人只要一眼,就能瞧出不一般,羽姐还记得那个高大男人锋利的眼神,“别说航班、地点时间,就算查到房间号,你们居然连房间号也能弄到??”
    赖思归敛眉喝甜汤,不紧不慢的。
    查到酒店后,剩下要确认房间号,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么?
    严教授昨晚本来说既然都做到这一步,顺手就要潇洒地把房间号行程都给她一起弄出来。林向当时凑旁边听到了,表情立刻就不对了,严教授形容他是“没见过世面的二愣子,又蠢又傻帽。”
    家里如果碰上两个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男人,一般女人大概要哭吧。赖思归呵呵冷笑两声,也不劝架,转身自己坐到躺椅上,拿起手机往南市的那个酒店打了个电话。
    没多会儿,挂断电话,赖思归站起来斜着眼看人,说:“1324。”
    现在还记得严教授看她的眼神。
    “羽姐,这些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赖思归放下汤匙,静了半晌,正色道,“一个月前,你把我弄进锐密,我们说好,我在不惊动你老公的前提下帮你拿到他出轨的证据,你也帮我一个小忙。”
    “你还卖关子,行。”羽姐点点头,“我当时问你什么忙,你一直不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心里清楚,你这么做纯粹只是为了帮我。”听说她在送快递,羽姐才给她介绍工作的。赖思归接着道,“你想跟你老公离婚,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你没追根究底就这么帮我,我很感谢你,羽姐。”
    羽姐笑起来,眼尾有明显的鱼尾纹。她比她们初识时瘦了一点,身材依旧丰腴,但精气神好了许多,眉眼间阴郁散去,渐渐有种平和的力量,是中年女人放下执念后的释然和轻快。
    “我不是白帮你。”羽姐细数道,“我现在可以平静地面对我的婚姻,不代表我可以平静地忍受丈夫和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你替我省去很多难堪。更重要的一点,你们改变我很多。和真正认真生活的人在一起,才知道自己当初的目光有多浅显。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当时想学钢管舞,还抱着挽回婚姻的幻想。”
    “后来发现钢管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赖思归玩笑。
    “眼见为实,只有自己接触过了才知道。”羽姐点头,她看着赖思归,表情认真,“即便是言之凿凿的事,也不一定全是真相。”
    赖思归怔了一下,很快,又勾起嘴角,“我的事你都清楚了?”
    羽姐道歉,“你别介意,上次锐密查出你的档案,介绍你进公司的那位朋友不放心,也去打听了一下,她就都告诉我了。”
    “我明白。”赖思归说。
    “小赖,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管你之前发生了什么,当时帮你真是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工作又拼命,至少应该过得比现在好。”
    “你也是,羽姐。”赖思归由衷道,“你也应该过得比现在好。”
    早餐店的生意很好,桌子旁还站着几个人在等位置,她们很快吃完,站起来给其他人让座。
    清早很多店都还没开张,两人去了附近的小公园,坐在绿荫底下的长椅上。
    “你还没说,想让我帮什么忙呢?”羽姐开口。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细碎的洒下来,没有午间的灼热,倒真有点点入秋的意思。赖思归眯起眼,思忖片刻,说:“你一直知道,王伟志在公司跟女同事有染。那么如果我说,他不止女同事一个人呢?”
    羽姐沉默良久,才咬咬牙,“这王八蛋。”
    赖思归跟羽姐提到乔思盼,也不再隐瞒两年前的事。
    “之前没跟你说实话,是怕吓到你。”赖思归淡笑,向羽姐解释,“也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拖到今天才告诉你。”
    羽姐气得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啐了一口,骂得直接,“贱。货!”她替自己,更多的替赖思归觉得忿恨,“太贱了!”
    “你想我怎么做,直说。”羽姐被激起怒意,恨不得立刻手撕对方,拍着胸脯保证,“姐你一定帮你。”
    李震那边已经知道视频的事情,逼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未免再出什么意外,赖思归必须在那之前见到乔思盼。时间本来就紧,人又在南市,羽姐这边没有问题后,他们定好时间,午后吃过午饭就出发,在去南市必经的加油站汇合。
    羽姐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你不是还在缓刑期?”不能离开江林市的。
    赖思归拍了拍羽姐的手背,桃花眼一挑,笑得无所谓。
    “山人自有办法。”
    “你男朋友帮你找人了?”赖思归的境况羽姐很清楚,所以这是羽姐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他可没那人脉。”赖思归说。
    羽姐张了张口还没说话,赖思归笑了笑,眨眼,“他有其他办法。”
    早上刚睡醒,就拿着她那老人机捣鼓了一阵,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赖思归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他把老人机一丢,随手扔进床头抽屉里,一边脱衣服一边告诉她:“把要带的东西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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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赖思归和羽姐分开后,还回了趟家,给赖恒带了些他爱吃的水果。赖恒坐在轮椅上看国庆的各地新闻,电视里的声音欢声鼓舞。他把遥控器搁在腿上,脚边还放着一对常用的拐杖。
    赖思归站在玄关的位置,示意来开门的郝阿姨先去忙。她把水果放下,目光望过去,落在轮椅上佝偻萎缩的身影,静静地定住。
    上次摔伤的左手还没好,赖恒的左手腕还绑着绷带,右手又不方便。赖思归看见他想换台,抬起受伤的手,颤巍巍去按遥控器,试了几次才按动一个键。过了几秒大概喘匀气了,他又重复刚刚的动作。
    赖思归别过眼,隔了良久才抬脚往客厅走。
    赖恒听到声音,微微侧过脸,看见是她,歪斜的嘴慢慢向右半边翘起来,笑意让他的五官更加倾斜。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赖恒说。
    赖思归走过去把拐杖扶起来,靠到墙上,放在离赖恒有点远的地方。赖恒看着她的动作,没阻止。
    “有什么事让郝阿姨帮忙就行了,医生不是让你最近不要注意一点。”赖思归说。
    赖恒点点头,“小郝在准备午饭,去看看想吃什么,让她给你做。”他动作有些迟缓,话也说得不快,停了一下才接着说,“要是菜不够,就辛苦她再出趟门。”
    赖思归把遥控器拿过来,换到以前他常看的新闻电视台。
    “照常就可以了。”赖思归坐在沙发上,拿起苹果削起来,“我下午还有事,吃完饭就走。”
    赖恒一愣,以为她又想趁节假日出去加班,“不是换了份正常班的工作?做好份内工作,放假就不要太拼。”
    “不是工作的事。”
    赖思归把苹果切成块,叉了一块放在赖恒嘴边。赖恒不习惯,微微偏过头,“我自己来就行了。”
    “……爸。”赖思归把苹果又往前递了递,赖恒无奈,有点尴尬地咬住苹果。
    她把剩下的苹果都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这些事,以前都是赖恒替她做的,现在换了过来,两人都没说话,客厅里只有电视的声音,和郝阿姨在厨房里炒菜的滋溜声。
    “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在家里住一晚。”赖恒看着电视,低声道,“也给郝阿姨放个假,她儿子一家要出国,让她回去帮忙准备一下也好。”
    赖思归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看了眼厨房,“一家都出国?”
    “是啊,说是在外面有份很好的机会……”
    父女俩说着无关紧要的事闲聊,隔了一会儿,赖思归才想起来赖恒刚刚的话,“你跟郝阿姨说一声,让她等等,我明天回来。”
    赖思归看了赖恒一眼,“……今天的事很要紧。”
    ☆、第六十五章
    ?
    赖恒怕耽误赖思归的要紧事,让郝阿姨提前一个小时开饭。饭后,严慕开车来接赖思归,车子停在她家小区门口。
    赖思归拎着垃圾下楼,扔完走到保安亭,远远看见一辆白色福特从外面慢慢开进来。
    看见车牌号,赖思归眯了眯眼,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她那哭穷专业户表姐表姐夫家的。
    中午天气又热起来,赖思归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保安亭的阴影下,抬手轻轻敲了敲窗玻璃。
    大爷正要给外面的车开门闸,回头看见是她,冲她笑了一下。
    “先别开,大爷。”赖思归示意。
    大爷没听清,想着先放外面的车进来,抬起手还未动作,窗玻璃又被敲响了。
    “怎么了,小赖?”大爷干脆把小门打开,让她进来。
    白色福特等得不耐烦,按了两声喇叭,副驾驶的女人降下车床探出头来,“怎么回事啊?”
    赖思归侧头看了眼外面,示意大爷说:“大爷这车您认得吧?”
    “认得啊。”大爷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住在老小区就这样,物业和业主都是老熟人。相对的,管理也比较松散,进出都很少登记。大爷说:“我问过赖先生,这不是你们家谁吗?这几天经常来,我记得的。”
    “对了,您记住这车。”赖思归和善地笑笑,“以后别放进去。”
    郑雨晨推开车走过来,正好听见赖思归的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赖思归,你说什么呢?我来看我舅,这你管不着吧?”
    赖思归低头勾了勾唇角,往马路对面看了眼,黑色路虎就停在树下。她对大爷说了句“有劳您了”,然后绕过郑雨晨打算离开。
    “你什么意思?”郑雨晨吃瘪,抱着怀里的孩子挡在她面前,气急败坏,“赖思归,你别太过分了!你凭什么不让我去看舅舅,你欺人太甚!”
    “我就欺人太甚怎么了?”赖思归停下脚步,轻笑,“你不知道我一直这么过分?”
    “你!”郑雨晨气得跳脚,转头叫自己老公,“小x你死车里了?还不下来看看。”
    郑雨晨把孩子塞给她老公,对保安大爷哭诉,“大爷,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楼上是我舅舅,大热天的我来看我舅舅一眼,她还不让我进去,你说这像话吗?我出门带个孩子,家里还有个大的,好不容易趁着中午有空的时间特地这么跑一趟……”
    “要真有心就别次次挑饭点来,不知道你舅舅需要静养?”赖思归冷笑。
    郑雨晨一噎,“我就是来陪他吃饭的怎么了?总比有些人有家不回,事儿都扔给保姆,自己什么都不管好。”
    郑雨晨泼妇一样地嚷得更厉害,大爷被弄得不耐烦,直接赶人,“有事你们商量好再说,先把车挪开别堵在门口!”门口堵了辆车,旁的车进不去也出不来,幸好中午时分人不多。都是小区里的熟人,有人降下车窗看热闹,也有等得烦躁的,说了几句。
    郑雨晨见拉拢大爷不成,看了保安亭外面一眼,大声讥讽道:“舅舅原来多威风的一个人,人到中年事业有成,为了你没有再婚,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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