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于是他背后的行李不小心就被枪架上的一支枪给勾住了。幸亏传山机警,一感觉身体被什么勾住,立刻停了下来。注意到是自己的行李被枪上的倒钩给勾住,连忙伸手把勾住的那块给扯了下来。这次他特意放慢了速度,并把行李抱进了怀中,就怕再遇上同样的事情。
    而传山没留意的是,因为这一勾加上他奔跑的力量,枪架给他带歪了一些。
    本来传山是可以完全不引人注意地跑出去的。
    如果他的行李没有被勾住;
    如果枪架没有被带歪了一些位置,导致两排兵器架之间的某处空隙就小了那么一点;
    如果他后面没有跟了两位跟他一样背着一个行李包的难兄难弟,而这两位又没有盲目地跟从前人的步伐的话。
    李雄见传山选择从兵器架之间穿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紧跟其上。
    后面的吴少华更是没有多想,前面两人都往那里跑,难道要他一个人跑在大庭广众之下吗?
    李雄跑过了那处缝隙,可他后面的行李被死死勾住,一挣没有挣脱,反而让枪架更加偏斜了几分。
    后面吴少华来不及刹住脚步,一下撞上了偏斜的枪架。
    李雄发现枪架要倒,而且是带着他一起倒,急切之下连忙去抓另一边的弓箭架。
    “哗啦啦!”
    “噼里啪啦!”
    “咣当!”
    正在训练场操练的士兵及将官一起往这边看了过来。
    有些士兵更是停下了训练的脚步。
    而操练中的阵型本不容一丝错误,有些士兵这么一停,立刻!
    “哎哟!”
    “怎么回事!”
    “小心!”
    正在指挥操练的千户长王标脸色气得刷白,回头大吼:“这是怎么回事?!”
    罗传山此时已经冲过了训练场,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吓得哧溜一下窜进了火头棚。
    我的娘哎!李雄,吴少华,你们这两个笨蛋!连路都不会走吗你们?
    被压在弓箭架下面的李雄痛声大骂:“罗传山你这个霉星!我恨你——!”
    趴在兵器架上的吴少华还没有爬起来就被冲过来的士兵抓住。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我是冤枉的!呜呜!”吴少华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火头棚的火头兵正在烧火做饭,再过半个时辰,操练的兵士们便要吃他们今天的第一顿饭。
    全营四百来号人,只有五名火头兵,个个忙得脸上冒汗。就连训练场那边传来了骚乱声,他们也没怎么注意。
    罗传山慌不择路,匆忙下一脚撞上了堆在空地上的土豆筐。当即疼得他恨不得抱脚跳起来。最惨的是疼得呲牙咧嘴还不敢叫出声。
    被踢的土豆筐也没咋的,以罗传山的脚劲,最下面那层土豆筐就只被他踢歪了一点点。
    可就这么一点,偏偏今天的土豆筐堆得比平时高了那么一点,最上面一筐放得原本就不是那么正,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冲撞下,下盘稍微歪了那么一点点,上面那筐土豆就这么从上面摔了下来。
    你摔就摔了,可因为惯性作用,那筐土豆并没有因为摔到地上就圆满,仗着箩筐圆滚滚的身体,一筐土豆撒着欢儿往地势低洼的地方奔去。
    火头兵小胡眼睁睁地看着那筐土豆飞滚而来、眼睁睁地看着那筐土豆撞倒了萝卜堆,然后萝卜堆推倒了柴禾堆,柴禾堆又砸到了正在烧煮的饭锅上。
    饭锅里的滚水溅起,旁边的火头兵二狗子连忙奔逃,一时没注意就撞上了另外一名蹲在地上烧火的火头兵。
    而那名火头兵眼看就要扑进火堆,吓得惨叫连连双手乱舞,一抓之下给他摸到一块大的柴禾,顿时手往前挥,想把前面烧着火的柴禾向外推开。
    着火的柴禾滚到了一边,刚才的火头兵避开了被火烧的危险,可滚出的柴禾一下就点燃了一边的火头棚帐篷。
    一看帐篷着火,顿时小胡和二狗子都吓得大叫起来,“着火了!快灭火啊——!”
    而火头棚的负责人陈大厨一个飞扑抓住了想要从他面前跑过的人影。
    “罗传山!又是你——!”
    隶属羲朝最强大的北军、被称为拳头营的甲子营中,此时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冲天怒火。
    能不怒吗?
    全营四百多号大男人从天未亮就操练到现在还没有吃上早饭,一个个饿得两眼直冒火星就不说了。最可恨的是,营地还差点着火。知不知道全军的粮仓离他们没有多远啊!
    不,这还不是最让甲子营的士兵痛恨的。
    最让他们痛恨的是,明明犯错的是那三个家伙,为什么连带他们也要受罚?
    营队千户长王标以操练走神、精神不够集中、没有做到令行禁止为由,把当时走神的一干官兵统统军法处置,一人二十军棍。
    被打的官兵们恨不得生吞了罗、李、吴三人。
    “你们三个!不但没有遵守军令在辰时准时到达辎重队,还连番闯下祸事!扰乱全营操练不说,竟还敢火烧军营,你们好大的胆子!”
    “大人,我们不是有意的。”吴少华还想辩解。
    李雄也连忙哀声道:“大人,这真的不能怪我们啊!”要怪就怪那个霉星!想着就转头狠狠瞪了一眼也是一脸仓惶的罗传山。
    罗传山张嘴。
    “住口!无论你们有意还是无意,事实已经造成!小小三人差点酿成大祸!你们还不知罪!”
    “大人饶命,请念在我们没有恶意的份上,这些真的都是巧合……”传山总算找着缝隙插了一句。
    “巧合?巧合你们就差点烧了粮草营?如果粮草营被烧,别说你们,我们整个甲子营都难逃死罪!”
    王标虎目圆睁,看着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三人,一拍桌案,“来人,把这三人拖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三人齐声大喊。
    “大人且慢。”王标副手郑秋玉开口道。
    王彪看向他,眉毛一挑,“怎么?你还想帮他们求情不成?”
    “大人,他们三个年纪都还小,身手也都不错……”
    “小?小就能闯祸了?尤其是那个罗传山!”王彪一指跪在下面拼命磕头的少年,怒声大骂:
    “自从这小子进我们营里后,我们营里就没一天安生!你说,他闯了多少祸出来?不是今天惊了马,就是明天射伤人。要么就弄些毒蘑菇毒得大家上吐下泻!”
    “大人,这都是有原因的,您听小的说……”罗传山觉得自己忒冤枉。
    “闭嘴!你还有脸辩解?”王标气得拿起桌案上的东西就砸。
    传山被砸了也不敢叫痛,含着眼泪拼命给郑副官递眼色。大人,救救我!我才十七,我不想死啊!
    郑秋玉不忍心,想要开口求情,却在看到王标的脸色后吞了声。算了,这人平日可能积累多了,这次就让他一次发泄个够吧。
    “让这小子去骑兵队,骑兵队的人不是被蜜蜂蜇咬,就是被蛇群骚扰。让他去步兵队,更好了,给我集体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里!把他赶去火头棚,火头棚的人说让他来他们就集体逃兵。好啦,让他去辎重队,还没进去呢,就搞得我们整个营差点给他陪葬!你说这样的人还能留吗?”
    王大人狠狠瞪着自己的副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他求情。
    郑秋玉长长叹息了一声。看向罗传山的目光不由就带了一点悲天悯人的味道。
    你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呢?怪不得全营的人都在背后传你小子是霉星转世。你本就素行不良,王标想宰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下好了,你这个祸闯得太大,我这次就是想保你也难啊。
    “大人,这三个人的综合能力在整个营里都排得上号。尤其他们年龄还小,将来如果能多有些历练的机会,再过一段时间必定会成为我军的尖子兵。您看是不是能饶了他们的死罪,给他们一些相应的惩罚,让他们……”
    “哼!再留他们,我们甲子营就可以散了!”
    郑秋玉为难地皱起眉头,看来王标是铁了心要杀那个祸害。看了一眼李、吴二人,也算你们倒霉。本来罪不至死,偏偏和罗传山弄到一块儿,唉!
    李、吴二人都不是笨蛋,看上面人的眼色也知自己没了活路,当下脸上一片死灰。
    门口待命的士兵接收到王标的示意后,走上前来一把拖起了地上三人。
    眼看李、吴二人已被拖到帐篷口,罗传山急得头发都要在一瞬间白光。他不想死啊,他真的不想死!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这样他娘的也太掉面子了!还连累了两位伙伴。
    急切中,眼角余光无意间扫过地上一物。
    等等!那是……?
    “大人!我愿将功折罪!我愿做密令上的事情!我一定会成功!我一定……”
    “等一下!”王标突然抬手喝道。
    士兵们停住脚步。被拖到帐篷口的李、吴二人眼中都涌出了不信之色。难道他们还有机会?传山加油!
    “你刚才说什么?”王标向罗传山走近几步。
    “小的说小的原意做密令上的事情。”罗传山降低了声音,字字清晰道。
    郑秋玉走到王标身边,两人互看一眼。
    王彪一挥手,“你们都出去。”
    士兵们接到命令鱼贯而出。
    “等等!把这两人也拖出去,斩首之事暂时不用执行,先绑到外面,听我吩咐。”
    “是。”
    李、吴二人怀着殷切的目光死死盯住传山。小子,我们能不能活就全部看你了!你要是敢弄砸了,黄泉道上再教训你。
    罗传山低着头没看到两人殷切的目光。
    李、吴二人被拖出,帐篷中只剩下三人。
    王标盯着跪在地上的传山,眼光扫了一下落在边上、刚才被他顺手砸下来的令签。
    令签上下皆为竹板,里面夹纸页,平时传令时,令签上下封面会被用绳子系牢,为防被人偷看,令签封口处皆会夹上羽毛用火腊封死。而羽毛的颜色和种类也会告诉相应军官,令签的重要性。
    如今这封令签已经被王标打开,在砸到罗传山身上时,里面的纸页也露了出来。这封令签就向王标传达了一个指令:选择一名值得相信、且能干细心、又懂得朗国语言的士兵出来。
    “你胆子不小!”
    罗传山抬起头,放大胆子道:“大人,小的乃霉星转世,这个任务交给小的再合适不过。小的一到敌营必能祸害得他们永无翻身之时。”
    这两句话传山说得自信无比。这是他,也是李、吴二人活命的唯一机会。此时别说承认自己是霉星,就算让他承认他是女人,他也会附和自己会生孩子。
    王标默默看着罗传山。
    传山也不低头,目光直视王标。
    郑秋玉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凑到王标耳边低声道:“大人,属下觉得此事可行。”
    “哦?”王标不知在想什么,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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