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最终,傅轻寒一掌拍碎一块砸向两人的巨石后,又猛地一把将她狠狠推开,瞪着一双濒临疯狂的赤红双瞳朝她吼,“这里就要塌了你看不到么!你想死么!走啊!”
    此时的傅城主墨发尽湿、衣衫凌乱,原本润泽的薄唇此时被咬出了两个深深的牙印,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狼狈万分。
    语琪定定地看着他,身形未动分毫,唇角却扯出了一个微笑来,“走不掉了啊,你让我走到哪里去?”声音虽不见哽咽,但眼眶中却已是一片湿凉。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狂风平地掀起,将地上一层厚厚的灰烬都刮了起来。
    子时快到了,或许已经到了。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想看看窗外的情形,谁知刚一偏头,便感觉到背后一阵劲风掀起,随即一双冰冷的双臂铁钳般地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自地上带了起来,直直地自大开的窗中飞掠了出去。
    两人重重地砸落到地的瞬间,身后的宏伟的宫殿群也于同一时间轰然崩塌。
    语琪被这声巨响震得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傅轻寒,谁知刚对上他赤红的双眸,就见他抬起那蕴含着巨大破坏力的右手,狠辣无比地朝他自己的心口抓去。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那成利爪状的修长五指“噗嗤”一声没入了他胸前的皮肤以及血肉,毫不迟疑地穿心而过。
    傅轻寒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视线一直未曾离开她的脸庞。胸口被洞穿了一个碗大的血口的同时,他的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赤红一片的瞳中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仿佛初见那日,他身着繁复的朱红喜衣,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唇边扬起了一个略带纵容的微笑。
    她嫁给他那天,他说: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而在最后的最后,他终是兑现了承诺,给了她这一颗冰冷沉寂了百年的心脏。
    【攻略鬼城之主,完。下一个故事是攻略国师大人。】
    【交代结局的小小小番外】
    就在傅轻寒的胸口被洞穿的瞬间——
    诅咒,解除了。
    漫天的灰烬一瞬间泯灭于无形,森冷的阴气也仿佛海水退潮般散去,坍塌为一片废墟的西宫无声无息地拔地而起,恢复为原来金碧辉煌的模样。
    而自傅轻寒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则缓缓地倒流了回去。
    与此同时,语琪也完成了大量数据的复制,缓缓睁开了双眸。
    ……
    傅轻寒再次清醒的时候,是在西宫的那张雕花木床上。
    他睁开双眼,只感到秋日的阳光漫漫地撒在脸上,暖得令人惊讶。而在那一片温暖的、灿金色的阳光中,有一个眉目清丽的女子坐在床沿,侧着头朝他微笑。
    语琪微微俯□,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笑道,“世上永远没有不可能之事,夫君。”
    ……
    *他曾以为这辈子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但是她的出现……却使一切都有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这些小妖精要是敢像上一章那样留那么一丁点儿言,我就敢明天断更去开新文。
    你们信不信?
    ☆、攻略国师大人【1】
    京城西郊的僻远官道上,只见车轮辘辘,马蹄潇潇,一排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正簇拥着一架华贵的金盖马车,不紧不缓地前行着。
    车厢内,语琪将手中的青瓷茶盏搁在小木案上,接过一旁侍女递过的白帕擦拭了一下双手,懒懒地半眯起眼,“这是走到何处了?”
    “回公主,还有半日路程便能到青玉山庄了。”
    魏朝最张扬跋扈、挥霍无度的平阳公主,便是她此次要扮演的角色。但是哪怕是身份高高在上的公主,也免不了得给六品小吏家的女主穆青青让位。
    在原著中,这平阳公主对十八岁就金榜题名二十七岁便登上了丞相之位的男主顾靳一直心怀倾慕,但顾靳眼中却只有他的青梅竹马穆青青,是以无论公主怎么示好,顾相依然岿然不动。其实本来像平阳公主这样受宠的皇女,一般是不需要被牺牲去和亲的,因而若是看中了哪个臣子,跟皇帝示意一下后便可以直接准备出嫁了,反正这天下也没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抗旨不遵。
    但倒霉的是这平阳公主看上的却是“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的一国之相,而这一国之相还态度坚决地表示心有所属,正妻之位不可让。再加上皇帝还是挺看重顾靳的,而且也不能让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去当臣子的小妾,于是对于平阳公主吵着闹着要嫁给顾相的行为,当今圣上只给出了三个字:“乖,别闹。”
    平阳公主却并不乖,她一怒之下便在第二日早朝冲去找顾相理论对持了。毫无疑问,这样大闹朝堂不守规矩的表现惹怒了她英明神武的皇兄,于是平阳公主在龙颜大怒之下,被直接发配到当朝国师处去“静心养性”,且“无征召不得回宫”。这一举动有些像前朝把令皇室蒙羞的公主送到庵中带发修行,但不同的是平阳公主还能在她皇兄气消后回宫,而前朝公主却大多是下半辈子都跟着青灯古佛做伴了。
    由于历任国师都必须在清静之地修行的缘故,姬沐风并未在京都建府,而是在郊外风水秀丽处造了座庄子,题名青玉。而这座青玉山庄,就是平阳公主带着全套仪仗队浩浩荡荡赶去的最终目的地。
    既然说到了这青玉山庄,就必须谈谈这山庄的主人,反派boss姬沐风。
    据原著可知,这姬姓家族世世代代都为大魏王朝效忠,嫡系子弟凡生女必入宫为妃,凡生子便以终生不娶为代价换取上窥天道的神通,用以护佑大魏王朝百姓安乐、国势昌盛。是以姬家的每代家长都无一例外地承袭国师之位,并在旁系子弟中挑选天赋资质最佳的子弟过继到膝下,作为下一任国师来培养。
    而姬沐风虽出生时便身患残疾,足不能行,却有幸得了上一任家长的青眼,自幼便被当成了下一任国师培养,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风水阴阳、五行八卦之事也多有涉猎。可以说,这样的家世背景与学识涵养,放到现代小说中绝对是妥妥的男神级别,基本上不是男一也能捞个男二当,但在这部小说中,他在作者笔下出现的唯一目的只有两个,一是点出女主是个穿越者也即“异世之女”的身份,二是成为男二燕王谋逆失败后的庇护者,让人气颇高的燕王留了一命。
    然而这两个出场,前者是揭露了女主的身份将女主推到了纷争之中,后者是袒护了犯下滔天之罪的燕王,都算不得是好事,是以被归到反派行列也是常理。
    但这些都并非语琪所真正关心的信息,她颇感头疼的是原著作者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的国师大人着墨颇少,且都是闲闲一笔带过的间接描写,根本无法从中分析出他的性格脾性。
    在对这位目标人物几乎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语琪只得朝两个贴身侍女询问。
    侍墨沉稳心细,先是同她分析了一番姬家培养子弟的独特方式,又列举了前几任国师的行事作风,旨在告诉她一件事:姬沐风此人虽在民间朝中的风评都很好,表面上看起来也是个温和的翩翩贵公子,但骨子里流着的仍是姬家杀伐决断的血,总结起来差不多就是一句话:‘这位不好惹,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公主您别在人家地盘上太放肆了,安分些为好’。
    按原来平阳公主的性格,大概最讨厌听侍墨劝谏这些了,因而语琪虽对她提供的这些信息颇为满意,却还是在脸上作出了不耐烦之色。
    侍画见侍墨碰了一鼻子灰,跃跃欲试地凑到语琪耳旁叽叽咕咕了一番,大意如下:公主您不知道,这位国师大人是京都有名的美男子,虽然自小身陷轮椅吧,但人家十五岁时便有了“谪仙”之名,皮相模样比顾丞相还要好,您要不要考虑移情别恋下?
    侍墨闻言,整张脸都板了起来,“历代国师都不得娶妻,公主三思。”
    语琪压下隐约上翘的唇角,面无表情地摆出了皇女气势来,“行了,本宫自有分寸。”
    ……
    车队仪仗到达青玉山庄前时,已是落幕时分。
    平阳公主的仪仗队跟主人同一个风格,都是嚣张跋扈的类型,一个个抬着下巴以鼻孔示人,完全忘了平阳公主是来此反省悔过“静心养性”的这回事,只恨不得人家列队十里相迎。因而在看到青玉山庄门口只候着一个管家两个下人并几个抬软轿的婆子外再无他人的时候,整个仪仗队中的气氛都变了,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被人侮辱了的愤愤神情。
    若是原先的平阳公主,估计会因失了面子而不愿踏入山庄一步,势要等到那姬沐风亲自出来迎驾并赔尽笑脸才肯端着架子下车。
    但是语琪毕竟还要完成任务,原来的平阳公主可以肆意发脾气,但是她却不能将姬沐风得罪了,所以在管家到车前为他家主子因身体抱恙而未能亲自迎驾请罪后,她便也顺坡下驴地下了车,沉着脸坐上了那早已准备好的软轿。
    ……
    在青玉山庄安顿下来后,语琪每日都在等着姬沐风前来尽地主之谊,譬如隔着屏风问候一下膳食是否合口味,寝居可有需要改动之处,丫鬟小厮可还用得顺手之类的。但是整整五日过去了,除了管家每日会前来请安问好之外,姬大人却连个面都没来露过。
    换了原主被这么怠慢,估计命手下把姬沐风绑来痛骂一顿都有可能。但是此刻掌控这副身体的却是语琪,而她的准则一向是: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于是第六日一早,她便撇下了侍墨,带着十几人的浩荡队伍风风火火地朝姬沐风的素卿别院而去,然而还未进院子,便被两个容貌清秀的小厮拦住了。
    侍画立刻上前一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冷哼一声,“大胆,连平阳公主的架都敢拦!还不快退下!是想以下犯上么?”
    两个小厮噗通一声跪下,把头磕得砰砰响,“大人近日身体抱恙,实在是起身困难,不便见客,公主恕罪啊!”
    若说之前语琪还有着一丝疑虑和不确定的话,那么现在她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一件事:平阳公主在这青玉山庄是颇不受待见的,那姬沐风迟迟未来问候一声,应该不是身体不适不能见,而是根本不想见。这两个小厮的刻意阻拦便是最好的证明。
    于是她颇具原主风范地嗤地冷笑一声,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跪在地上磕头的两人,直接带着人大步进了院子。在这样嚣张的气焰之下,一时竟无人敢阻。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闯到了正屋前时,却不知从那儿冒出来一个书童打扮的半大少年,大胆地拦住了直往屋中去的语琪。
    小书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儿,整个身子都死死地堵在门口,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我家大人缠绵病榻已有多日——”
    “这话本宫已听了上十遍了。”语琪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唇角扯起一个颇虚伪的笑,“姬大人的身体可关乎我大魏江山社稷,本宫自然得为皇兄分忧,前来探望一番。”说罢面不改色地唤,“侍画!”
    侍画立刻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出列,一左一右地架着那书童退了下去。
    侍画连忙上前殷勤地打起门帘,语琪略略一低头便跨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药草气味让她的脚步顿了一顿,语琪忽然又有些相信这些下人口中的“身体抱恙”、“缠绵病榻”、“病卧不起”了,但她仅仅是迟疑了片刻,便又扬起了下巴,步履坚定地直直朝内室走去。
    愈是靠近内室,药草汤汁特有的气息便愈加浓郁,并不能算难闻,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清香之气。
    然而就在语琪将将要绕过屏风之际,门口却传来一阵骚动。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却见一个身形挺拔英武、身着侍卫装束的沉稳男子敏捷轻巧地绕开守在门口的她的人后,便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掠到了她身前,微微一躬身,抱起拳,“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过了这道屏风,恐怕于公主清誉有损,请您三思。”
    语琪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番,翘了翘唇角,“天下皆知,历任国师皆终生不娶,一心一意修行天道,本宫若是担忧名誉,岂非折辱了国师高节?”
    那侍卫被她堵得无言作答,但仍是沉默地杵在原地不退丝毫。
    之前那小书童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她才能下令将他拖开,但是换做了现在这个侍卫,语琪便不能像刚才一般轻举妄动了。若是自己的人跟这侍卫打了起来,那便太难看了,她来得目的只是见上这位姬大人一面,却不是来找人家麻烦踢馆子的。
    而就在两边人相持不下之时,一道低沉清雅的嗓音却自内室悠悠然轻飘飘地传了出来,带着纯然的散漫慵懒,仿佛对一面屏风之隔的紧张气氛毫无所觉一般,“卫蹇,请公主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第一次尝试一章写这么多人出场……会不会显得很混乱t t
    好忐忑好不安……
    对了,国师大人的性格我采取了你们哭死苦活提出的第三种选择,白月光的皮儿黑牡丹的里儿。
    我保证他下一章的戏份会重很多……这一章只给他露个声实在是在对不起我们风华绝代的国师大人了。
    ☆、攻略国师大人【2】
    在之后相处的时日中,语琪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姬沐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大魏国师,姬家家长,无论是哪一个担子,要挑起来都并不容易。在身有缺陷又这样年轻的情形下,他是如何震慑住了偌大姬家,又是如何博得了皇帝几乎推心置腹的信任?
    或许就如侍墨所说,他骨子里定然流着姬家杀伐决断、果敢凌厉的血液,哪怕美名冠天下,他也绝非是一个好相与之辈。
    但是,在最初的最初,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国师大人的时候,从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半毫的杀伐之气,他有着足以欺骗天下人的,温和无害的脸孔。
    初春的明丽晨光漫漫地撒在金丝楠木制成的轮椅中,也铺洒在那人华贵雍容的银狐鼠裘上,映得那靠近他雪白颈子上的一圈皮毛泛着月光似得银白。
    秀丽白皙的面容,柔亮乌黑的墨发,看起来不似位高权重的大魏国师,倒像是世家贵族一日千金地捧在掌心娇养的秀美娈童。
    轮椅中的黑发青年低垂着头,懒懒地抚弄着膝上一只皮毛雪白的猫儿,略弯的唇角挂着清浅柔和的散漫笑意,泛着玉石般温润光泽的白皙手指陷在猫儿雪白的长毛中,颜色竟相近到不分彼此。
    语琪自问是见惯了男色的,但仍是在目光触到姬沐风时愣怔了一瞬。
    姿容颜色如此,已是足以如妲己褒姒之流一般祸乱天下的,也亏得当今圣上还算圣明,否则几次召见之后,难保不生出什么歪心思来。姬沐风此人,幸而出生在了权势滔天的姬家,但凡是稍弱一些的家世,都无法替他挡去觊觎目光。
    回过神来后,语琪似笑非笑地盯着姬沐风气色良好的脸,语气颇为玩味轻佻,“本宫听闻,大人近日来身体抱恙,一直缠绵病榻?”
    姬沐风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接着那薄薄的眼皮懒懒地抬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卫蹇,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轻飘飘地移到了不知何时进到内室的小书童身上。
    卫蹇和那小书童一扫刚才拦在她面前时刚不可折的气势,像是两根蔫了的菜苗,头一个比一个垂得低,跟自知犯错的半大孩童似得。
    片刻之后,姬沐风轻轻笑了一声,凝眸看向语琪,那种靡丽而隐约的妖娆瑰丽不知何时自他身上褪得干干净净,此刻那双凤目之中一片洗练澄净,神情轻淡如月华皎皎,坦荡如高山巍峨,“既然他们说微臣身体抱恙,那么,微臣便是身体抱恙吧。”
    如若换了他人说这话,便是彻彻底底的‘不知悔改’、‘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由他用这般神情这般语气说出来,却让人生不出丝毫反驳的心思。
    一直跟在语琪身边的侍画原本也算是个泼辣跋扈的角色,若是其他人胆敢这样‘睁眼说瞎话’,她早就叉腰跳出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但不知为何,她此时却是格外乖顺地缩在语琪身后,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奶猫模样。
    姬沐风此人,神情语态未露丝毫不满之色,却已令满室之人各自敛目垂首不敢出一声大气,倒真正是兵不血刃、不怒自威的风华气度。
    语琪盯着他看了片刻,沉着脸冷着声道,“可本宫却不知,大人所谓的抱恙,是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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