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傅煜书站起身朝外走,想去洗个手,但蒋品一却用没受伤的手拽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肌肤细腻白皙,修长的手指干燥稳定,给她极大的安全感。
    “你别走。”蒋品一用了点力气拉他,傅煜书赶忙顺着她的力气走回来,直被她拉得险些摔倒在床上。
    “你小心点,我会压到你的,你身上都是伤。”傅煜书半趴在床上无奈地说。
    蒋品一道:“我不怕疼。”
    “你现在身体情况特殊,疼也不会难以忍受,等过段时间,恐怕就不好过了。”傅煜书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问她,“拉我回来做什么?”
    蒋品一躺着搂住他的腰,轻声说:“我想你了。”
    她睡了那么久,又被绑架了那么多天,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她的记忆里一片空白,模模糊糊的全是奇怪的影子,虽然上一段记忆好像才见过他,可她总觉得不是那样的。
    傅煜书侧身躺到床上,小心地揽住她的腰,低声道:“哦,那抱着吧。”
    蒋品一用额头在他胸口蹭了蹭,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也不是什么香水味儿,就是衣服洗干净后很清新的味道,她垂眼凝视着他被黑色衬衣包裹着胸膛,柔声说:“我喜欢你这件衬衫。”
    傅煜书说:“那我以后天天穿着。”
    “不要,老穿着那不是要臭了。”蒋品一皱皱眉。
    傅煜书保证道:“我每天都洗。”
    “……还是算了,我就说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傅煜书没有言语,在她腰间轻轻拍了拍,眼睛盯着她身后白色的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蒋品一在他怀里躺了没多会就睡着了,睡着也不忘记紧紧搂着他,不准他有任何偷偷跑掉的机会,这给傅煜书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因为宋云一会儿要过来,他还得招待人家,现在这样根本没办法。
    尝试着去挣脱蒋品一,但因为不敢用力,怕牵及她的伤口,所以他一直都没能成功,还因此出了一身的汗,非常不舒服。
    宋云到的时候,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因为里面的还没下床,又不想大声说话吵醒蒋品一,所以他干脆直接推门进去了。
    这一进门,就让宋云吓了一跳,尴尬地站在那道:“看来我来得有点不太时候啊。”
    傅煜书深吸一口气狠下来心来扯开了蒋品一的手,观察了半天确定蒋品一没被他弄醒后,大步走向外面拉着宋云出了病房。
    “你想到哪去了,她刚才醒了,粘人,这会儿刚睡下。”傅煜书和宋云一起站在病房门口,一边解开领口的纽扣一边说。
    宋云讳莫如深地看着他道:“什么啊,害什么臊啊,又不是外人,你要是没干嘛,出那么多汗做什么。”
    傅煜书抹掉额头的汗,白了他一眼说:“不和你开玩笑了,品一刚才醒了,我看她的样子是神智不太清醒,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关于被绑架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宋云立刻沉下了脸,无语道:“那这下好了,没有证据我们可怎么抓人,那些找回来的垃圾上都没找到指纹,那小子太小心了。”
    傅煜书瞥了一眼路过的病人家属,没什么情绪道:“就算再小心,他也是一个人,总会有破绽的,慢慢找,不用急。”
    “我还以为你很着急想把他绳之以法呢,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你老婆再出事了。”宋云调侃他。
    傅煜书淡淡道:“等她好一点我会带她回家,她母亲那边还是得麻烦你帮忙照顾,我会再请个保姆,照看她的饮食起居。”
    “怎么,带老婆走不带岳母啊,小心你岳母不高兴。”宋云笑道。
    傅煜书没心情和他说笑,只道:“你负责她的安全,我负责她的日常生活,毕竟我和品一还没结婚,接她母亲到我家去住始终不是很方便。”
    “也对,你妈人虽然好说话,但是也挺要面儿的。”
    “知道就行,我先进去了,你今天就别问品一了,她都睡了。”傅煜书作势要回病房里。
    宋云拉住他道:“那我不是白来了,我也挺忙的,你让我问几句呗。”
    傅煜书直接挣开他的手进了屋,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闹得宋云怪不得劲的。
    摸了摸鼻子,宋云决定理解他,转身打算离开,可谁知一扭头,就瞧见了若有所思盯着他和病房门的任曦。任曦穿着大衣,戴着墨镜,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第四十五章
    “任曦,你跑这来干嘛了。”宋云眯眼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任曦一愣,将视线转到了他身上,无语道:“我还不能来医院了是吗,这地方是你家开的?”
    宋云被噎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你生病了?”
    “不劳您费心。”任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怕折寿。”语毕,转身快步离开了。
    都已经看见傅煜书了,居然没上去打个招呼就走了,宋云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总觉得事有蹊跷。
    事实上任曦也不想走的,但今天的时机不合适,她还有别的重要的事要做,暂时没办法去和傅煜书打招呼。
    宋云心里对她的事满疑惑的,主要还是替傅煜书担心。这老小子刚找到个喜欢的,俩人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好不容易消停了点,要是再因为任曦出什么乱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作为傅煜书的铁哥们,宋云决定悄悄跟上去一探究竟,看看任曦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跟着任曦一路到了妇产科,见她坐在了外面的长椅上等着,表情抑郁非常沉默,那副样子让人不得不朝某个微妙的地方去想。
    难道说,任曦怀孕了?
    记得傅煜书和任曦还没离婚的时候,姜皎和他们还是好哥们,那时候姜皎已经有个孩子了,他前妻生孩子时难产去世的,去世后大家都张罗着给他做媒,倒贴的女孩也不少,但他一直表示自己再娶的几率很低,就算再娶,也不会再要孩子。
    这些话他不止说过一次,说得态度还非常坚决,哥们几个也算彼此了解,瞧得出姜皎不是在说笑,那么如果任曦真的是来检查是否怀孕了的,恐怕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宋云的心情有点奇异,他在拐角处站了会儿,亲眼见到任曦进了办公室,心里的某个怀疑也尘埃落定。他有点犯愁,毕竟曾经关系不错,而她又和傅煜书曾是夫妻,如今眼见着她那边要出事儿,坐视不理似乎不太近人情。但他又能做什么呢,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何尝又是他可以干涉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期望如果任曦因此和姜皎分开,可千万别来找傅煜书。
    过去,他可能还希望傅煜书和任曦复合,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傅煜书又是个不会主动追求女人的主儿,想找个新的很难,旧的知根知底,虽然犯了错误,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能一棍子打死嘛。可是如今情势不一样了,傅煜书有了蒋品一,这姑娘从哪儿看着都比任曦适合他,俩人也特别恩爱,虽然他们要在一起的话中间隔着重重阻碍,但也比和任曦强。
    就这样,宋云带着心中的重重顾虑离开了医院,仍在医院里陪伴蒋品一的傅煜书却对此毫无所知。而如果他知道,大概也不会做出什么回应,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他和任曦已经离婚,缘分就此截断,今后的路,就好聚好散吧。
    蒋品一醒来之后,病情基本都开始好转,身上的伤口也渐渐康复。她脸上的两道划伤,虽然不深,但挺长,需要细心呵护才能不留疤痕,傅煜书带她出院的时候,纱布还没有拆下来。
    “我们去哪。”蒋品一摸摸自己的脸伤感道,“我这个样子,哪都不想去。”
    傅煜书替她打开车门让她坐上去,等她坐好之后自己才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你怕什么,我都不怕。”
    “你有什么可怕的,伤口又不在你脸上。”蒋品一撅撅嘴,烦恼得似乎只有这些简单的事。那些愁苦的复杂的往事,好像都被她忘记了,这样其实并不坏,至少傅煜书觉得不坏。
    “我当然怕了,你现在这样跟我一起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暴呢。”傅煜书半真半假道。
    蒋品一回想起出院时路人看他们的眼神,愣了一下说:“好像还真是。”
    傅煜书勾勾嘴角,调转方向盘朝家走。宋云是个很够哥们的人,为了方便他带蒋品一回家过年,居然直接把蒋母接到了他自己家,虽然嘴上说着让傅煜书付房租和饭费,但他一分钱都没收。
    做警察的,正义感是不可或缺的,对于很可能会被伤害的案件当事人,宋云觉得自己有保护对方的责任,不能让傅煜书一个人承担,这才和邱雪商量了,把蒋母接到了他们家。
    带着蒋品一回到自己家,傅煜书一边开门一边道:“我们在这住几天,马上就要过年了,等你脸上的纱布拆了,我带你回家过年。”
    蒋品一跟着他走进屋里,没有任何想要寻找蒋母的意思,坐在沙发上道:“可是我觉得我的脸一时半会好不了,被你妈妈看见不好……”
    “没事。”傅煜书没在意,打算说下对蒋母的安排,可蒋品一接着就把话题岔开了。
    “你还没告诉我我的脸为什么会受伤呢,我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蒋品一皱着眉说。
    傅煜书停顿了一下,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觉得你现在挺好。”
    “怎么会不是大事,我都伤成这样了,还被人注射麻醉,怎么会是小事?”蒋品一自己猜测着,“难道我被人打了?是不是惹到谁了?”
    “……”不是你惹到了谁,是我而已。傅煜书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只好保持沉默。
    蒋品一想要继续追问,却见傅煜书去厨房煮咖啡了,似乎对此不愿多谈。她即便神智不是很清醒,潜意识里也不愿意为难她,于是便没有再问下去。
    “晚上想吃什么。”傅煜书煮好了咖啡回来问她。
    蒋品一接过咖啡杯道:“随便吧,什么都可以,没什么胃口。”
    傅煜书笑道:“等回了我家,我让我妈包饺子给你吃,她包的饺子皮薄馅香,是一绝。”
    蒋品一微微思索,说:“我必须去吗,我还想去疗养院陪我妈过年。”她放缓声音,“我好久没回家了,爸爸不知道怎么样了,你是怎么说服他不来抓我回去的?”
    她的记忆似乎中断在了某处,但医生说过,这不代表以后也想不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傅煜书倒是不担心她想不起来,她还记得他,记得一些必要并且不痛苦的事情,这就足够了。那些痛苦的回忆,还是不要再去想它了。
    “这个你就别管了。”傅煜书避重就轻道,“总之我已经说服了你父亲,不信的话我可以让他打电话给你,替我作证。”如果让宋云跟蒋嵊说一下,打个幌子应该不是大问题。
    蒋品一哪里需要他真的去找什么证据,温柔地说:“不用,我怎么会不信你呢,你是我最相信的人啊。”
    傅煜书眼神一顿,心道,就是这个你最相信的人,已经说了好多欺骗你的话,希望你记起来的时候不要怪我。
    在傅煜书家住了五六天,蒋品一去医院拆了脸上的线,伤口恢复的还可以,但还是有淡淡的疤痕在,医生说需要外敷一阵子才能彻底消除,但蒋品一觉得,不管外敷多久,还是会留下痕迹。
    “怎么办?”蒋品一对着镜子问镜子里的自己,两道嫩嫩的疤痕丑陋地爬在脸上,还不如用纱布遮住,这样露出来反而更难看。
    傅煜书慢慢出现在她身后,她从镜子里可以看见他的身影,她听见他说:“看不见的,我戴着眼镜离这么近都看不见,没有人会注意到的,你化妆的时候多抹点那个粉底。”他有点尴尬地问,“是叫粉底吧?”
    蒋品一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回眸看着他道:“你还知道粉底啊?”
    傅煜书不会说他在网上查了很多遮挡疤痕的方法,因为担心她不想用什么遮瑕膏才那么说的,他只是点头道:“本来疤痕就不明显,如果抹点那个,应该就完全没问题了。”
    蒋品一微微颔首:“我觉得也还好。”她摸了摸脸上的痕迹,低声自语,“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弄的,你也不告诉我,我心里好奇。”
    傅煜书伸手摸摸她的头,温和道:“不要再想了,你迟早会知道的,急什么呢?后天就除夕了,我们今天下午出发回家,行李都帮你收拾好了。”
    于是,毫无疑问的,蒋品一跟着傅煜书出发去他家过年了。
    这算是蒋品一在母亲进疗养院后第一次正式地过年,以往家里都只有她和父亲,没有任何过年气氛,槐园里又阴森森的,就算过年也不互相走动,是以每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祝自己新年快乐。今年可以和傅煜书还有他的爸爸妈妈一起过年,她是非常高兴和期待的。
    过新年讲究穿新衣,不管到了哪里,相信这个风俗都还是在的。傅煜书一路开车带蒋品一回家过年,车子不比飞机快,足足开了五六个小时才到家,中间也不停歇,蒋品一还能睡会,傅煜书连起来上个厕所都不曾,实在是非常辛苦。
    可即便如此辛苦,傅煜书在进入市区后也没有急着回家休息,反而开车去了一间很有名的大品牌专门店,没有叫醒在车上仍睡着的蒋品一,独自一人下车去取东西。
    左右不过出去了十分钟,傅煜书就拎着几个纸袋下来了。他打开车后座的门把东西丢上去,再回到驾驶座时,就发现蒋品一已经醒了。
    “那是什么?”蒋品一半合着眼软糯道。
    傅煜书压低声音,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提前订好的新年礼物,你和我爸妈的。”
    蒋品一勾起嘴角,睨了一眼车窗外那间专门店的招牌,笑道:“不便宜吧,我都没给你买过什么礼物呢。”
    傅煜书有点疲倦地按了按后腰,道:“赚了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买东西最重要的不是价格多少,而是值不值得。”
    蒋品一脑子有点懵,总觉得他这个理论哪里不太对,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令她无言以对。
    第四十六章
    原本,该是个美好的新年,至少是个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美好回忆,但这一切都在除夕夜之前被打破了。
    起先,傅煜书拿了礼物就带着蒋品一回了家,当时是晚上七点多,傅妈妈和傅爸爸都在家等着他们回来,还备了饭菜,反反复复地热了好几次,这才把他们等到了家。
    蒋品一精神不是很好,但还是强撑着跟傅爸爸傅妈妈打了招呼,由两位老人引着进了屋休息。
    傅煜书把东西递给母亲,问道:“你们还准备了晚饭?”
    傅妈妈接过他的外套和礼物道:“是啊,你们这么急着回来,肯定没吃饭,快去吧,正热着呢。这是什么?买的礼物?”
    傅煜书点点头,指着纸袋道:“黑色的袋子是品一的,剩下的是你们二老的。”
    傅妈妈不赞同道:“回来就回来吧,给我们俩老东西买礼物做什么,给品一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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