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直到快过了申末,萧瑾才懒洋洋的把兰月叫进来询问瑞亲王妃的动向。
“王妃是申时八刻走的，奴婢打听了，她是去了苏贵妃处。”兰月的回答十分谨慎。
这瑞亲王妃的耐性，还是差那么一点啊，终究是还年轻些，心气儿又高,终究没有按捺住。萧瑾不无惋惜的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如果瑞亲王妃城府深到真的能等她“醒来”,倒是她不好办了。她的托词是午睡，可不能总不醒罢？既然她醒了，就不能不见,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瑞亲王妃的主动请安,她再不满意也值得客客气气把人见了。
否则她在宫中的名声就彻底毁了，成了个糊涂、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此时萧瑾只庆幸瑞亲王妃没有那么上道，不过萧瑾转念一想，也不意外。原本瑞亲王妃就瞧不起自己，自己在她主动示好下又拿乔，她不生气才怪。
现在倒要谢谢她了，此时自己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可以借题发挥，趁机提出要见楚天舒了！
萧瑾眼神明灭，幽深难测。忽然她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替本宫理妆。”萧瑾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苏贵妃不是邀了本宫去看茶花么？收拾好就随本宫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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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芷宫。
在当值的宫女进来通报长公主到了时，苏贵妃正心不在焉的和瑞亲王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听到萧瑾过来的消息，苏贵妃神色还好，瑞亲王妃却是脸上立刻闪过怨怼的神色。她才从凰息宫离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萧瑾就巴巴的来了兰芷宫？
这不是摆明了在打自己的脸？
瑞亲王妃这点情绪早就被苏贵妃看在眼中，她不动声色的装作不知。而且她还一副欣喜的表情，起身亲自迎了出去。果不其然，瑞亲王妃嘴角斜了斜，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徳沁。”苏贵妃热情洋溢的挽着萧瑾的手，连萧瑾给她见个礼都免了。
听到苏贵妃对自己的称呼，萧瑾忍住想要往下撇嘴角的冲动，这算是什么怪异的名字……两位宠妃颇会察言观色，试探过云栩的意思后，她的本名直接被忽略掉了，为了表示亲近，她们直接称呼她的封号。
总觉得怪怪的。
“娘娘说这里的茶花开的好，本宫心动了，便想来看看。”萧瑾笑眯眯的回话。
萧瑾一眼就看到了打点起满脸笑容的瑞亲王妃，不过她却是视若无睹，完全不给瑞亲王妃面子。
她现在就是在端长辈的架子，即使是亲王妃又能如何？她还是长公主呢！是皇子们的姑姑！
瑞亲王妃精心染着凤仙花的长指甲狠狠刺进掌心，她嘴角的肌肉有些不自然的抽动，好歹也露出一个笑模样。这个时候，萧瑾能忽视她，可她却不能忽视萧瑾。
“见过姑姑！”瑞亲王妃盈盈下拜。
萧瑾这才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像是才发现她一样，淡淡道“是瑞亲王妃啊。原来瑞亲王妃在贵妃娘娘这里，本宫醒的迟了些，瑞亲王妃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您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做小辈的，本该如此。”瑞亲王妃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本来这件事可以轻轻揭过了，可是萧瑾却不肯善罢甘休。
“本宫听说瑞亲王妃一早去凰息宫候着了。”萧瑾唯恐天下不乱，她施施然在兰芷宫正殿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漫不经心的道“瑞亲王妃诚心诚意的来见本宫，没想到在凰息宫没见成，却在贵妃的兰芷宫见了，想来也是本宫和王妃的缘分！”
不单是成了精的苏贵妃听出了萧瑾的弦外之音，就是瑞亲王妃也听出了萧瑾话中有话。
摆明了就是说她借着见自己的名义，却连一会儿子都等不了，显然是没多少诚心相见这位新鲜出炉的姑姑。
顿时瑞亲王妃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她干笑道“姑姑的话让我无地自容了。本是在凰息宫侯了一个时辰，怕扰了您的好眠，就没干惊动。又怕过了出宫的时辰，想先给贵妃娘娘请安后，再去给姑姑请安。”
显然瑞亲王妃转移火力的手段不怎么高明。
闻言，萧瑾立刻蹙着眉，语气不善道“如此说来，本宫没有恭候王妃大驾，倒是本宫的不对了？”
苏贵妃笑吟吟的一旁听着，并没有插言。看来传言没有错，萧瑾果然和瑞亲王妃不对付。萧瑾这是卯足了劲儿要找瑞亲王妃的不痛快。
“并不是这个意思！”瑞亲王妃白了脸，急着想要分辨。萧瑾却不给她机会，她沉下脸来，冷冷道“本宫可受不起王妃的礼。”
“贵妃娘娘，本宫还有事，改日再叨扰。”萧瑾竟是神色越来越难看，后来直接拂袖起身而去。把瑞亲王妃和苏贵妃都晾在了一边。苏贵妃还好些，瑞亲王妃的脸色简直差到了极点。
萧瑾分明就是看自己不顺眼故意找茬！瑞亲王妃一口气郁结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气得她险些破功。想到此时还在苏贵妃宫中，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萧瑾这一生气不要紧，苏贵妃连忙追上去，说了一箩筐好话，成功的使萧瑾的“怒火”被挑得更旺了。
“娘娘不必担心，本宫自有分寸！”萧瑾看了一眼苏贵妃脸上妥帖、真诚的笑容，心中闪过嘲讽，面上却仍然傲据道“本宫好歹也是皇兄亲封的长公主，岂能被人这人踩着？”
苏贵妃满脸的“无奈”，她嘱咐兰月等人要小心服侍后，便“忧心忡忡”的看着萧瑾离开。
等到萧瑾的身影消失在宫道的转角处，苏贵妃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她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大宫女道“快着人把给皇上送信儿，就说长公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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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息宫。
做戏要全套，萧瑾从回来后就是一个人呆在内室，狠狠摔上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没有跟去兰芷宫的宫女们都吓了一跳，长公主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还是满脸的不高兴？
戌时初刻。
直到萧瑾听到外面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时，才松了一口气。她赶紧揉红了眼睛，从对着镜子摆出了一副伤心的神色。
紧接着便是云栩在外面亲自敲门，“沁儿，是皇兄，快把门打开！”
萧瑾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打开了门。看见云栩映出在门外的面孔，萧瑾眼中的泪珠立刻扑簌簌的落下，无声无息的更显得伤心。
“皇兄！”萧瑾的丹凤眼中失了往日飞扬的神采，神色有些恹恹的。
“沁儿，这是怎么了？”云栩忙柔声安慰道“出了什么事，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这时萧瑾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只是眉宇间还有些郁郁之色。“她早就看臣妹不顺眼，如今见臣妹被您封了长公主，臣妹也只是她名义上的姑姑，她没有半分尊重之心也是理所应当啊！”
虽然萧瑾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是谁，可是云栩依然听出了那个“她”就是瑞亲王妃。
“朕当是多大的事！这些许小事也只得你动火？”云栩对萧瑾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他声音清朗温和道“老五媳妇是你的小辈，她有什么不好你只管教导她，她还敢不听？”
看来云栩真的对瑞亲王这个儿子很有好感……他称呼瑞亲王妃为老五媳妇儿，带着那么一点对儿子的亲昵和疼爱。虽然萧瑾很清楚眼前的皇上不是原装正品，可能在权谋上并不那么擅长，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臣妹知道。”萧瑾点点头，像是拼命把怒火压下去一样，克制的道“臣妹定然不让皇兄为难。”
云栩欣慰的笑了笑。
“皇兄，臣妹能见楚天舒一面吗？”沉默了片刻后，萧瑾还是装作漫不经心的说出了深藏在心底的渴求。
云栩眼皮一跳，面上却仍是一副和煦的神色，他温言道“果然是新婚夫妻，才分开月余，便这般想念了？”
“皇兄，臣妹那晚的话可不是白说的！”萧瑾气得嘟起嘴，她跺了跺脚道“可是若他的问题不解决，臣妹就在人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当年臣妹嫁给他，在多少人眼中都是高嫁了！臣妹甚至听到过传言，说臣妹当初之所以能嫁到定国公府，是臣妹先和他有了那苟且之事，才逼着他娶了臣妹，您说天下有这么滑稽的事么！”
“那样丑陋可怕的一个人，臣妹会想嫁给他？”萧瑾嗤笑一声，不过毕竟是皇上赐婚，她也不好说得太过。萧瑾干脆装出一副大大咧咧，毫无心机抱怨的模样“臣妹实话跟您说罢，瑞亲王妃在宁远侯府的宴席上，便纵容人这样说过臣妹。”
“在皇兄面前臣妹从不弄虚，有一说一！”萧瑾毫不掩饰她对瑞亲王妃的不喜。“在您面前臣妹也不会粉饰太平，便实话说了，今日之事，就是臣妹还记仇呢！”
云栩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一抹宽和的笑容。“这么大人了，就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皇兄！”萧瑾把嘴撅得高高的，半是撒娇道“您帮不帮我？”
“你是朕唯一的亲妹妹。”云栩眼神一闪，再次刻意强调他和萧瑾的关系。“你的愿望，朕自然帮你实现。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见楚天舒呢？朕帮你解决了岂不是更好？”
萧瑾眉头一跳，脸上的神色险些绷不住。
☆、第125章
“皇兄,您的好意臣妹明白。”萧瑾脸色有几分不自然,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只是——”
云栩面色不改的含笑看着她，不过他的目光却渐渐添了犀利,似乎要把萧瑾的心底的隐藏起来的情绪看穿。“沁儿，跟皇兄还有什么可避讳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与我的关系最亲密。”
这一次云栩没有自称“朕”，而是用了更亲近随和的“我”来自称。
萧瑾像是惑于他的话,眼神中带了一丝迷茫,她咬紧了下唇，随即松开。终于她迎上云栩的目光，像是放下了所有的心防。“皇兄这样诚心待臣妹,臣妹也就不再遮掩！”说话间,萧瑾丹凤眼中蓦然流转过一抹狠戾之色，她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才甘心！我要把他留下来，慢慢的折磨。”
“沁儿？”云栩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萧瑾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说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他何曾给过我应有的尊重？”萧瑾的眼神愈发坚定，“嫁给了他几日，就被他折辱几日！还请皇兄给臣妹这个机会，让臣妹能报仇雪恨！”
“皇兄，臣妹和此间女子不同，臣妹从小并不懂什么三从四德！”萧瑾见云栩没有松口，忍下心中的焦虑，意有所指的道“臣妹只觉得应该快意恩仇，而且又有您为臣妹撑腰，臣妹只想有仇报仇！”
萧瑾稍嫌粗俗、失礼的话让云栩露出思索的神色。
她的这番话倒也合情合理。毕竟唐沁是一个现代的女子，这半年来被辖制着自然心中憋着许多不痛快。虽然她的行为有些行毒了，可是……这样却比随分从时更容易拿捏……
云栩没有说话，萧瑾却是沉不住气，拿了眼睛瞅了云栩几次，一副想开口却又不敢的神色。
“既是如此，朕便依你。”云栩点头，他脸上露出一抹亲昵的笑容。“只是，注意些分寸。”
萧瑾欢呼一声，“谢谢皇兄！”她歪着头，俏皮道“臣妹这次只是去调研而已，等臣妹回来，定然给皇兄交上一份详细的汇报！”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云栩脸上有一点无奈和纵容。
萧瑾满不在乎的用力点了点头，胸膛中的心脏刹那间沉重而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只盼望能见到一个平平安安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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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乘小轿从凰息宫中抬出，一路平稳的走在铺着青石板的宫道上。
萧瑾坐在其中，忍住自己不挑开轿帘往外看的冲动，手心中的帕子被绞得皱成一团。轿子密不透风，被遮的严严实实，萧瑾看不到外面，又因为太稳当，感觉不出转弯等动作，给她的感觉一路都在直行。
“长公主殿下，到了。”一个浑厚的男声在轿子外面响起，恭敬道“请您下轿。”
白皙的手从墨绿色的轿帘中探出来，随后露出萧瑾一张神色淡淡的面庞。
“有劳了。”萧瑾矜贵的点了点头，她跨出了轿子，打量了一眼眼前的院子。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最普通的四合院，门口却是站着不少手执武器的士兵，看起来都是一脸的肃穆。
萧瑾稳了稳心神，在羽林卫统领吴凡的带领下，往东厢房走去。
吴凡是云栩特派来跟着她的，名为保护，萧瑾却觉得更重要的是监视她。
东厢房中的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十分漂亮，萧瑾不能把这里和看押重犯的牢房联系起来。吴凡伸手按了不知哪个机括，只听见铁板开阖的声音，一个地道出现在了萧瑾眼前。
难道云栩的灵感还来自地道战？
“殿下，请。”吴凡先顺着台阶下了两步，萧瑾紧跟在他身后，慢慢挪动脚步。
底下并不是黑漆漆一片，几十阶的台阶之下，一片宽阔开朗之地，里面灯火通明。各色刑具闪着冰冷残酷的光芒，似乎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远处仅有的两间牢房中却有些晦暗不明，又是一片如死寂静，听不到半分人声。萧瑾心中蓦然平添了毛骨悚然之感。早有狱卒过来，见了吴凡先过来行礼。
“这是德沁长公主殿下。”吴凡掏出令牌在那狱卒面前一晃，言简意赅道“殿下来见威远将军。”
那狱卒连忙给萧瑾请安，随后便带着萧瑾往里面走。
萧瑾手上挽着的正红色披帛长长的拖在地上，犹如一道蜿蜒的血痕、一道深深的伤口。她始终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紧紧的盯着她。
没过多久，狱卒恭敬的声音在萧瑾耳边响起。“殿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