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德妃听了这话,面色一白,她的手上确实不怎么干净,也害过几条人命。不知是产后虚弱兼之心伤儿子夭折,还是心中有鬼,德妃自此之后便缠绵病榻,即使弘昌帝怜她丧子之痛,免了她的禁足,她仍是整日闭门不出,便是除夕、上元节宴也都没有出席。
裴嫊不知自家太后姑母和昭仪堂姐和德妃早产死胎一事是否有甚关联,若当真是她们所为,这手法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选在德妃怀胎八月时动手,却比让她早早落了个不成形的胎儿更让人痛彻心肺。
裴嫊不敢再多想,也不愿去多想这些有伤天良之事,过完上元节,她便收到一封家信,这信中自有别的事让她烦恼。
☆、第17章 鱼传尺素费思量
这封信是裴嫊的嫡母齐国公夫人裴赵氏送进来的。裴嫊和她这位嫡母的关系倒也不错。一是因为裴嫊的生母姚氏恪守妾室的本份,安分从时,从不学那些狐媚子整日里打扮的妖妖娆娆的献媚争宠,给主母添堵,甚至挑衅主母。只在齐国公去她屋里时才应承一下,反倒把大半精力用来规规矩矩、小心周致地好生侍候裴夫人。又因她只生了一个女儿,越发对裴夫人没了威胁。
因此,裴夫人不仅容下了姚氏,待她也比旁的姬妾略亲厚些,待她所出的庶女自也不同。横竖是个做小伏低,毫无威胁的妾室庶女,待她们好些,还能博个贤良的名声。
何况裴嫊幼时,生的明眸皓齿,玉雪可爱,性子又活性讨喜,一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极会哄人开心。她自小养在裴夫人身边,很是知道孝顺嫡母,和两个嫡出的姐妹也玩的甚好,裴夫人对她便也有了几分真心疼爱,待她几乎和自已亲生的嫡出女儿没多大差别。
只可惜,这“几乎没多大差别”到底还是多了“几乎”两个字。裴嫊自落水大病一场之后,性子变了许多,再不似从前那般妙语如珠,活泼讨喜,尤其不喜欢人多,总喜欢一个人呆着。裴夫人却是喜欢儿女济济一堂,热热闹闹的看着才欢喜,因此,母女二人之间便渐渐有些淡了。
等到弘昌三年,采选的旨意一下,裴夫人虽有些不舍小女儿也入了那幽深禁宫,担心又陪进去一个女儿,可是一想到若是女儿有幸成了贵妃,甚至母仪天下的皇后时所享的那份万丈荣光,心里又极为羡艳心动。
正在半推半就之间,没成想,从来不在她考虑之列的裴嫊居然在永寿宫觐见太后时来了个惊艳亮相,得了太后的青眼。先前感情颇好的母女之间,姐妹之间,便立时有了一道裂痕。
裴嫊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当日一回到家中,不待裴夫人吩咐,她就自动跪在了嫡母面前,任嫡母和妹妹裴嬿一通冷嘲热讽之后,才娓娓言道她的确是想进宫。一是因为以她庶出的身份,必不能高嫁,与其嫁与一个于家族而言并无多大助力的郎君,还不如选择进宫为家族略尽绵薄之力。
二是裴嬿此时不过豆蔻年华,天葵尚未至,入宫之后如何侍寝,若是待过个一年半载再去侍寝,只怕早被别的美人抢了先机。不若先把她送入宫中替妹妹打个前锋,先摸清弘昌帝的喜好,宫中其他妃子的性情,待一年后再想法把裴嬿接进宫中。以妹妹的天生丽质,娇憨可爱,定然能俘获圣心,独得圣宠,到时她便在一旁帮着妹妹提防宫中的那些暗箭,两人互相帮扶照应,岂不是好。
虽说宫里还有位太后姑母和昭仪堂姐,可太后要帮扶的不只是她们这一房,而是整个裴氏家族,至于堂姐,又如何比得上自小一处长大的亲姐妹呢?
裴嫊这一番话,情辞肯切,又言之有理,不说卫国公听了之后觉得这个庶出女儿这样用果然比随便嫁个人更有益处。便是裴夫人母女两个听了,也觉得按着裴嫊所说去做似乎更为稳妥。只是不晓得这丫头是真心为她母女做此打算呢,还是虚言应付,实则另有居心。
裴嫊察言观色,知她二人心中担心何事,便自幼时母女姐妹之间亲情谈起,裴夫人母女二人细细想来,这十几年中裴嫊确是事事以两个嫡出的姐妹为先,尤其是这几年对妹妹裴嬿极好,简直比她一母同胞嫡亲的姐姐裴婉还要疼她宠她让她,对裴夫人虽不若幼时亲近,但也一直恭敬有加。
裴嫊见她二人已有些松动,便又抛出一个砝码,提醒裴夫人那镇心安神丸的药方和制成的丸药可都收在裴夫人手中。
原来裴嫊四年前那场大病痊愈之后留了个后遗之症,因为落水受惊太过,便时不时的会有心悸之症。
一旦发作,便觉胸闷气短,心慌如擂鼓,大汗淋漓,浑身颤抖,甚至晕厥,请了多少名医,也没有诊出详细的病因来,只说是受惊过度,心胆气虚,不过开些天王补心丹之类的方子。
后来还是有人荐了个铃医给开了一味偏方,名为镇心安神丸,又留了一味祖上秘传的药引子,依法制成丸药,每觉不对时,便含服一粒,倒是颇有些效果,裴嫊是断不可离了这药的。
因此裴嫊这句话一说出来,裴夫人母女再无后顾之忧,有了这镇心安神丸,便等于牢牢的将裴嫊捏在手中,若是将来她不听话,只消断了她的药,她便撑不了多久。
裴嫊便是这样费尽心机,才终于得以入宫。她入宫后,裴夫人给她送过一次丸药,并无只言片语,此次想方设法送了封信进来,却并没有顺带着再捎一瓶丸药给她。
那信中不过寥寥数语,不过是她妹妹裴嬿天葵已至,已然成年,又道她妹妹甚是想念她这个姐姐,只盼季春之前能早日一聚。
她明白,嫡母和妹妹这是在要求她兑现当日的承诺,将裴嬿也弄进宫里来,还是在季春之前。
其实在宫中呆了这么些日子,裴嫊打心底不愿这个自已真心有些疼爱的妹妹也进到这杀人不见血的寂寂深宫之中,自已若不是身有苦衷,又岂会主动跳到这火坑之中去火中取栗。
只是上次送来的药丸刚好便是吃到季春时候,若是自已不能在此之前和这位妹妹欢聚一堂,只怕这药是再也不会送到她手上了。
若不是此番裴嬿要想入宫,再不能走采选的路子,太后也不好在有了两个裴家女儿的情形下再硬塞一个给弘昌帝,特别是这硬塞进来的裴家女儿多半都是不得圣宠的。裴夫人母女还需要裴嫊来牵个线搭个桥,做一把红娘,让弘昌帝主动纳了裴嬿。只怕以她如今失宠的落魄境地,多半也会成为嫡母的一枚弃子吧!
裴嫊幽幽长叹一声,既然嬿娘她这么想入宫,投身这个火坑,自已就成全她吧,更何况也是为了保全自已。
只是要寻个什么借口把嬿娘接进宫来,再帮她和弘昌帝制造机会,牵线搭桥,当好这个红娘,可得好好筹划一番。而在计划好做这一切之前,她还得先去得到太后的首肯,看来,她的病得尽快好起来才是,这样才能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姑侄俩好好聊一聊。
过了正月,到了二月里,裴嫊的病便好的差不多了。
这日她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她事先命人打听清楚,候众妃往太后宫中请过安后这才出门。
太后如今最见不得那一票和她非亲非故的女人在她宫中借着请安趁机勾搭弘昌帝,一待她们请完安就让她们退散了。裴嫊进去的时候,便只有裴昭仪正陪太后坐着闲话。
太后见裴嫊来给她行礼请安,忙让她起来坐着说话。太后和裴昭仪几个月未见她,此时见她瘦了一圈,薄施脂粉也难掩憔悴,心中各自喟叹。
太后心中只觉得婉惜,生的绮年玉貌,聪明伶俐。要容貌有容貌,要心机有心机,只可惜有命无运,始终在运气上差了那么一点,以致每每到最后关头,功败垂成,愣是讨不得弘昌帝的欢心!
裴昭仪的心思就有些复杂了,眼见这个姑母当初寄予厚望的堂妹折腾了大半年,依然和自已一样还是个处子之身,心里便觉快意。可再见她一副病弱憔悴的可怜模样,再想想弘昌帝的冷心无情,又有些同病相怜、兔死狐悲之感。
“你的病可大好了吗,这天还冷着呢,怎的就出来走动了,当心再惹了病。”太后一脸关切道。
“嫊儿的病不妨事的,已大好了,在幽篁馆憋了这几个月可闷坏我了,若不是一直病着,早就想来给姑母和姐姐请安问好的,只可惜一直拖到如今。何况我来的也迟,此时日头已出了好久,我又穿的厚实,并不怎么冷的。”
太后和裴婧自然知道她来的晚可不是为了等日头出来天气不那么冷,而是为了避着那些妃嫔们。便是那些女人们当着太后的面不敢说裴嫊什么闲话,可那一道道看笑话般的目光落到身上也不是好受的。
一时姑侄三人又嘘寒问暖了一番,裴嫊觉得该切入正题了,便轻咳一声,看了眼侍立的宫女,又拿眼去看着太后,满眼的祈求。
太后见她似有话要说,便命一众宫人退下,淡淡道,“说吧。”
“嫊儿前些日子收到了母亲的一封信。”
“恩,你进宫也大半年了,你母亲念着你也是人之常情,可恨若不是九郎胡闹,害的停了外命妇每月的觐见,你也可以每月见你母亲一面的。”
裴嫊是知道太后的恨事的,弘昌帝继位之初,外三品命妇仍是按制每月初一、十五可递牌子进宫觐见太后,谁知有一次延平伯府的世子夫人进宫觐见完太后之后竟然被弘昌帝请到永安宫,硬是留着人家在他宫里呆了三天才把人放出来。
惹的御史们纷纷上书直谏,弘昌帝倒也爽快,很干脆的下诏认了错,但是在诏书末尾却很无耻的来了一句:“自来红颜皆祸水,若是她们不曾入得皇宫,入了朕的眼,朕又如何会做出此等不堪之事。朕之心自来野马游缰惯了的,为防此事再有发生,索性外命妇一律不许入宫觐见,没了这些祸水,朕自不会再犯此错。”
众位大臣为免自已头上也戴上一顶绿帽子,纷纷拥护弘昌帝的英明决策,还是这样最保险啊!却把裴太后恨的牙根疼,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和朝臣勋贵之妻联络感情,加深理解的桥梁,就这么被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给硬生生拆了,能不恨吗?
裴婧附和道:“是啊,自从圣上下了暂停外命妇入宫的旨意,我也有几年没能和母亲好生见上一面了,每年不过在除夕节的宫宴上远远的望上一眼。”还有一句话裴婧却没敢说,中宫皇后自不必说,便是能位列四妃,一旦身体有恙也是能请了恩旨准家人每月探视的,如今章华宫那位的母亲不就已经进宫好几回了吗?可惜这话裴婧也只敢在自已心里想想,如今于她们裴氏姐妹而言,别说后位,便是四妃似乎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能不能见到嫡母,于裴嫊倒是不打紧,能不能在季春之前见到她妹子才是关键。
“母亲在信上说,不但她想我的紧,我那妹子嬿娘更是担心我的病整日里睡不着,吵着闹着想要进宫来看我。”裴嫊决定开门见山。
“你妹子嬿娘?”太后果然很会抓重点。
“嬿娘只比我小两岁,去年四月来永安宫觐见姑母时,她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袒领襦裙,姑母可还记得?”
太后眯着眼睛想了想,缓缓道,“那日座中是有一个穿红衣的小姑娘,长的珠圆玉润,怪明媚鲜艳的,若不是嫊儿你当日实在太过亮眼,说不得你那妹子便也得了哀家的眼缘。”
裴嫊听了心中一喜,裴婧却是一惊。
“姑母也知道,嫊儿自幼是由母亲抚养长大的,自小和婉娘姐姐、嬿娘妹妹一道吃住玩耍,情谊非常,尤其是和嬿娘妹妹最是要好。她听说我在宫中先被降位,又病了这许久,便挂心的不得了,心心念念想着入宫来探望一番,不知,姑母能否允其所请?”裴嫊一脸的期待。
太后闭目沉吟片刻才道:“此为嬿娘所请,那么于你而言呢?”
“自然也是嫊儿所请,在宫里这半年实在是让嫊儿心力憔悴,嬿娘素来明快娇憨,若能得她相伴,倒可解得不少愁闷。”
太后缓缓睁开双眼,“既然也是嫊儿所请,那么下次若有机会,你跟哀家说一声,命人接了她入宫来陪你几天便是。”
裴嫊一听太后允了,喜不自胜,忙跪下行礼道,“嫊儿多谢姑母体恤。”
“快快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的病才好,又出来这大半日了,早些回去好生歇息吧!”
等裴嫊走了,裴太后瞧一眼呆呆坐在椅中的裴婧,道:“婧儿,你可有什么话想对哀家说?”
裴婧这才回过神来,忐忑道,“姑母,您,您当真打算再让一个裴家的女儿入宫吗?”
“不过是接了嫊儿的妹子进宫来陪她几日罢了。”太后淡淡回道。
“可是,可是……”裴婧很想说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太后在心里叹息,这个婧丫头就是不如裴嫊灵透啊,只得开口给她解释,“如今的形势,裴家长房、二房皆有一女入宫为妃,哀家怎么可能再明堂正道的塞一个裴氏女给九郎,不过,若是这回是九郎自已看中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裴婧觉得姑母有些异想天开,“先时婧儿不得圣心,只以为是自已不争气的缘故,可如今见了嫊妹妹的情状,觉得兴许嫊妹妹说的对,圣上忌惮裴家,只要是我裴家的女儿他便不会去亲近宠信。”
“若当真如此,这世上也就不会有一句话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了。”太后笑道:“我跟你说个前朝的旧事,仁宗皇帝即位时,因与他嫡母赵太后不睦,便想要拿外戚赵家开刀,便如当今圣上和咱们裴家的情形一样。赵家也像咱家一样给仁宗皇帝左送一个美人,右送一个佳人,可惜全不济事。哪知,就在赵家绝望之际,却不想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赵家一个小姑娘第一次进宫给太后姑婆请安,十四岁的姑娘还不脱玩心,只顾在御花园里看花扑蝶,不防竟一头撞上了仁宗皇帝。
哪知仁宗皇帝不仅没怪罪她,反倒跟她说了几句话,见她天真可爱,竟然就动了心,后来虽知道她是赵太后的侄孙女,却还是把她纳入了宫中,极尽宠爱,至于赵家虽然再没有之前的势力,但终归是逃过了抄家灭门的大祸。”
裴婧终于明白裴太后的自信从何而来,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裴太后如此执着地要走着赵家的老路,难道说如果不能也像赵家那样有一个女儿获得帝宠,她们裴家最后的结局便是抄家灭门吗?
太后见她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便道,“嫊娘是个聪明的,知道她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废棋,便是她再聪明,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便赶紧的把她妹子拉进来,你也不必眼热,若是你们二房愿意,你也尽可以接一两个妹子进宫来陪你小住,到时候哪个姑娘能抓住九郎的心,哪个便留下来。”
☆、第18章 常将有日思无日
过不多久,裴嫊便有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好把她妹妹裴嬿接进宫来,因为她又病了。
裴嫊再次病倒依然和弘昌帝有关。
却说当日,裴嫊给太后请完安刚刚走出永寿宫的大门,便看见弘昌帝后面跟着两溜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裴嫊脸色一白,然而在这宫门口,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她只得跪在一旁,给弘昌帝请安见礼。
弘昌帝随意道了一句平身,裴嫊起身立在一旁,候弘昌帝先行,哪知这位圣上却并不挪动尊足,仍是立在那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裴嫊。
“才人真是好兴致啊,这么大冷的天还有心到这宫门外来亲自迎接朕,真是其心可嘉啊!”
裴嫊现在已经觉得不管是什么话,只要从弘昌帝嘴里吐出来,听在她耳中都是说不出的叫人难受。
“还请圣上恕罪,臣妾方才去给太后请安,正要回去,不想却在这里遇到了圣上的御驾,真是可巧了。”
“才人总不会这么晚才来给太后请安吧,还是说故意在永寿宫消磨这么久才肯告退出来,怕不是特意在这里等候朕呢吧?”
裴嫊见弘昌帝句句都在暗示她这是不顾羞耻,极端掉价的拿她的热脸来贴皇帝的冷屁股,便是以前也被如此羞辱了几次,却还是又羞又气,脸色便又苍白了几分。
裴嫊低垂着头,从弘昌帝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苍白的侧脸和尖尖小小的下巴,裹着厚厚的大毛披风,反倒显得她有些弱不胜衣。曾经那样明艳艳的一个丽人如今瞧着倒有几分病美人的楚楚之姿。
弘昌帝讥笑道:“想不到才人病了这一场,虽不若明妃般光艳,倒有些病西子的神韵了,可是觉得若是东施效颦便会可人怜吗?”最后那句话又是紧挨着裴嫊的耳朵轻轻吐出。
裴嫊脑中轰的一下,忽然想起中秋那晚也是这个可恶的声音在她耳边暧昧的吐出那句教君恣意怜的混帐话。
那一晚的记忆席卷而来,鼻端似乎又传来那让熏人欲呕的刺鼻酒气。
裴嫊觉得恶心极了,于是她很没出息的又昏过去了。
弘昌帝见裴嫊晕了过去,面色一沉,也不去管他,袍袖一甩,径自进了永寿宫。
云珍和云香看着躺在她们怀里的自家才人,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发愁,却见裴嫊微微睁开一线眼帘,有气无力地道:“你找余姑姑,请她派个肩舆过来。”
只说得这一句,便重又合上眼睛,歪在云香怀里,云珍得了主意,急忙去请了余姑姑,找了肩舆抬了裴嫊回去。
一路上,云珍和云香两个只觉得自已跟着这位娘子,前途一片黯淡,又想起临进宫时裴夫人对她们的吩咐,更是心乱如麻。
弘昌帝那些话固然气的裴嫊头晕目眩,但也不是不能再勉强坚持一会儿,还没到说倒就倒的地步。裴嫊之所以这样大着胆子当着弘昌帝的面儿就装晕,一是这样一来她就有一个绝好的理由再病倒一次,二来也实在不耐烦再听他在自己跟前呱噪。
果不其然,裴嫊被送回幽篁馆没多久,云珍就跑到瑶光殿求见裴昭仪,说裴才人不大好,想请个太医过去瞧瞧。
很快合宫就都知道了,被迁到幽篁馆的裴才人又一次触怒了弘晶帝,再次一病不起。
这件对宫中大多数嫔妃来说大快人心的消息,很是被议论了几天便渐渐如石沉大海,再无声息,毕竟一个失宠的小小才人是引不起大家更多兴趣的。
裴嫊此次病倒,大概是觉得伤面子的很了,干脆闭门谢客,连郑才人过来看她,也被她称病不见。
转眼到了三月底,裴嫊命人打探一番,见再无人注意自已这个小院里的动静,便命云珍往永寿宫递了个信儿,说是久病不愈,很想见家中亲人一面,还请太后念在一家子的骨肉亲情,悄悄把她妹子裴嬿接来陪她几日。自己此时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因此这样的恩典,为免有人非议,越是不引人注目越好。
裴太后见了这一番话,明白裴嫊的意思,便按她说的,悄悄的将裴嬿接了进来,后宫中鲜少有人知道在某一个暮云四合的傍晚,裴家又有一个女儿在裴太后的安排下悄然的进了后宫。
这事儿瞒的了别人,却瞒不了裴昭仪,云珍往永寿宫送信儿的当天她就知道了,一想便知所为何事,到底没忍住,第二日便去幽篁馆看望裴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