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节
孟瑄当先跑出去,孟瑛拖着郑反在后面追赶,不多时就找到了目的地,一件四合院民宅,大门没锁,虚虚掩着一条缝。叛匪个个艺高人胆大,因此有夜不闭户的自信。孟瑄三人悄悄摸进去,但听里面传来女子愤怒的叫嚷,以及男人的笑声,“哈哈哈,小美人儿~~等陪完了我,你再下去陪我的死鬼老弟,哈哈哈!”
孟瑄的人羽箭一样射出去,却被孟瑛扯住了后领,孟瑄挣脱不出来,就去抓孟瑛的手,孟瑛吃痛,却不肯放手,只是悄声附耳道:“你聋了?那个女子的声音不像何当归,听听再进去,急什么!”
孟瑄此刻的确是听不见也看不清,一心要往里面冲,于是孟瑛又跟他说:“那女人的声音非但不是何当归,听着还有两分耳熟,而且方才绑匪的话,难道你不记得了?死去的方十三不过调戏那女人一回,就身首分家了,何当归能做出这么绝的事来吗?她最多也就切切人手,何时切过人的脑袋?”
孟瑄听了这话才停止挣扎,和孟瑛一起走到窗下听壁角,郑反被点了哑穴和大穴丢在一边。
“死男人、臭男人,敢打姑奶奶的主意,你活得不耐烦了?”屋里的女人显然处于劣势,口上还不饶人,“姑奶奶系名门出身,我相公是朝廷的大将军,神勇无敌,你敢动我一个指头试试,保管他送你归西!”
这个声音当然不是何当归的,孟瑄也听得很分明,可是,女子自称她相公是朝廷的将军?那她是哪一位?这一回被朝廷遣来平叛的,除了他,就是孟瑛,其余几名孟家子弟,至今没有一人有下落,女子口中所说的将军是……
孟瑛听完那一通暴脾气的女声,倒是恍然大悟起来:“哦,我知道了,那个女人是凌妙艺,她一定是追着廖之远跑青州来的。”
“凌妙艺?”孟瑄不大认识此女。只是确认了不是何当归,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何当归的表姐,一个很讨厌的女人。”孟瑛注解道,并询问孟瑄的意见,“咱们救不救她?还是等等再救?”
“等等再救?”
“看看这个女人能不能翻天,还是彻底没辙了。”
☆、第569章 舍不得不抱她
更新时间:20140201
孟瑛在京城时就曾见过凌三小姐凌妙艺几回,印象颇差,后来在扬州罗家见着,凌妙艺也是跑来黑何当归的,反而被何当归奚落一通离开。后来孟瑛同廖之远看不对眼,也不看廖青儿面子了,纠集一帮人找廖之远的麻烦,却被凌妙艺从中破坏,因此孟瑛看这个女人极讨厌。
此时孟瑛孟瑄在窗外听壁角,并点开窗纸看室内的情形,但见炕头上男上女下,女子的衣衫还算完整,可脸蛋上却吃了两道刀痕,渗出一些血迹来。
孟瑄看得不专心,微微有些走神,他一方面仍然在担心何当归的安危,柏炀柏曾在几天前的幻梦中承诺把何当归还给他,可至今不见人影。另一方面,从庐州至青州的路上,有一段是坐船走水路,当时他靠在船边吹江风,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下子栽进江水里,身如披甲,沉重不能凫水,只觉得沉到江底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捅进了心口窝。
之后被水手打捞上来,他就一直不大舒服,全靠喝那蓝衣姑娘的药茶才能支持着赶路,到青州农庄里住下,也就是在那里入住的第二日,他突然一下子“觉醒”了!
原来,那一点捅入他心口的不是别物,就是先前两个空间的孟瑄对撞时,被撞出来的保留有对何当归记忆的一魂一魄。
当初两个孟瑄融合,一点意外事故导致本来的孟瑄被挤走一魂一魄,独独保留了过去三年里对何当归的一切记忆,凝成一个小孟瑄,附在玄铁刀身上一动不动,是因为他被融合之中的烈火灼伤,变得非常虚弱,喜欢冰镇养伤。
后来一魂一魄中的一魄相中了冰凉的西湖水,引为疗伤圣地,故带着匕首投湖了;剩下的一魂跟着廖青儿找到何当归,扎进她的小腹中休养,至今没有醒转。何当归能打碎体内真气不服管教而抱成的晶核,重新恢复功力,也全亏了小孟瑄那一撞之力,此乃后话。
总之,如今的情况变成了这样,一魂一魄中的一魂,还在何当归的小腹中呼呼大睡,引为美事。
一魄却做了件正经事:拖着孟瑄下水并撞进他的体内,最终经过半个月的尝试,成功与孟瑄合而为一,也帮孟瑄找回了丢失部分的记忆,令他想起三年来同何当归的种种纠葛,也想起了,何当归与朱权之间,本来就是有一些暧昧故事的……不过主动的一直是朱权,逃避的一直是何当归。
想起了这些,再联想起宁王府众女眷的惨死,最大的疑凶,除了朱权本人,他想不出第二人选。对于这些旧事,孟瑄不是不介怀,可是他介怀的对象何当归,如今早已不在他怀中了!
早先在扬州城里查察孩童失踪案,有一天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孟瑄遇见了他四叔孟兮,那时候孟瑄还没恢复记忆,对娴静美丽的何当归虽然有好感,但一直都觉得缺了什么似的,阻隔着他对她好。在那人声鼎沸的大街上,孟兮交给他一包药,嘱咐他暗中喂给何当归吃,令伊忘却前尘往事,则佳偶天成,良缘值此良宵满矣。
孟瑄听的糊里糊涂,还没来及多问,四叔孟兮就在眼前突兀消失了,孟瑄甚至辨不清,这个四叔是坤空间的那个“亲四叔”,还是这一边的“后四叔”,也不知手里那包“尘世孟婆汤”所谓能洗去的前尘往事,指的究竟是什么。
何当归一个及笄少女,能有多少前尘往事?她就算能得会飞天,也飞不出他双手搭出的那一片天。
孟瑄一直都保有这种信心,直到有一天他觉得他对何当归的了解,可能连她的故事与秘密的一小半都不到,而且最最危险的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不亲近她,舍不得不抱她,完全不可能放弃她,就像他不能放弃空气、清水和食物,这些与生息相关的源泉。
于是,四叔那一包被丢在箱子底的药,顿时变得金光闪闪,成了他的指路明灯,成了堪称未卜先知的四叔送给他的第二张“护身符”。第一张“护身符”,就是在坤空间里给他的那一张穿越时空的“船票”,把他送到了何当归的身边。在另一边的世界里,他驰骋南北近二十年,竟然从未遇着过这样一个妙人,仿佛从他的身体中分出去的一部分,完美地贴合他的怀抱,让他一下子就补全了空荡荡在世间飘摇二十载的胸怀。
于是,他亲手煎了那碗药,亲手一口口喂进何当归的小嘴里,亲眼看着何当归在床头痛苦地扭动挣扎,亲身镇压了她的扭动,按着她的双手,阻止她抓伤自己的脸。最后,他又亲声唱歌哄她入睡。不眨眼睛地瞧着她一夜香眠,再睁开眼睛时,就不认得她的相公孟瑄了。等他终于倦得眨了眨眼睛的时候,她一下子就不见了,直到现在也没再找回来。
他多想念她,尤其当他补全了自己的记忆之后。现在来到方十二这里,听说房中女子不是何当归,他顿时又松气,又揪心,松气是因为被方十二欺辱的不是她,揪心是怕她如今的遭遇还不如房中的凌妙艺。毕竟,失去了记忆的她,犹如失去盔甲的怯怯小白兔,凭人在各处下口都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他多想肋生双翅,飞到有她的那个地方,抓着她的双手告诉她,对于她的那些故事和秘密,对于她跟任何男人的任何一点牵绊,他都十分介怀,是因为他一直都把她看成他的一部分。但是这段日子以来,经过了他丢魂失忆、她被迫失忆的种种经历,他又突然发现,情到浓时,什么都介怀,同时也什么都能妥协。
他多想立刻飞到她身边告诉她,他已经彻底妥协了,只要她原谅他的过错,再次站回他胸口的位置,他的妥协就能够编出一个最温暖透气的小窝,给她一个永远不再从他身边逃离的理由——他爱她。
这么多的话积攒在胸怀,一天天发酵变酸,她却不肯来听一回,她可知道,他已经等出了爱的界限,她再不现身,他就不成疯便成魔了。
“哼,姑奶奶不怕告诉你,我家里有钱有权,”凌妙艺抖着声音,在男人身下警告说,“随便动一根小指头,都能杀你十回。我有一个表妹,她的丈夫就是这一回的征西大元帅孟瑄,等他的大军开进城里来,看你们谁能逃的掉!”
窗外的孟瑛斜睨孟瑄一眼,悄声道:“得,这回连你都给搬出来了,你这个‘表妹夫’,要不要进去救她?顺便说一句,她曾经害过你媳妇,跑去罗家黑你媳妇。”
孟瑄沉默回神,抬眸微笑道:“不用进去了,从这儿救人就行,咱们赶时间出城调兵,我想这一两日里,二哥的湖广兵应当抵达青州了。”
两人低声说着这些悄悄话,孟瑛还未寻思过来什么意思,却听房中传出一声闷响,连着一声穿云裂帛的女子惨叫。发生了什么事?孟瑛连忙从小纸孔中窥视了一眼,嗬!原来是房顶的大梁砸下,正中方十二的脑袋,登时脑浆迸裂,溅了凌妙艺一脸。她再能捣再大胆,也不可能不害怕。
眼见这里危机解除,穿衣服的事,他们也帮不上凌妙艺的忙,于是二人押了郑反,要汇合部分齐央宫分舵的下属,连夜出城调兵,预备趁着众匪群龙无首的时候,一举出兵灭之。
谁知刚走出四合院,郑反的哑穴还没解除,他就“啊啊”的叫唤着,不停地以头撞路边一棵大树,一双眼睛瞪得赛过铜铃,似乎是有什么话着急说。
于是孟瑛解开他的哑穴,预备听听他有何高见,却听一脑门血的郑反发出了难听的笑声,嘶嘶笑道:“孟家三兄弟,孟贤、孟琳、孟瑜,这三个人,两位识得不识得?”
怎么可能不识得,那是他们的大哥、九弟、十一弟,是孟瑄他们苦寻一个多月都找不见的兄弟!孟瑛听匪首这话头十分不对,充满要挟的意味,立刻把眼珠子一瞪,扑上去揪住郑反的衣襟,给了他的下巴一拳头,恶狠狠地问:“我弟弟在哪儿?是不是陷落在你们的手中了?他们现在生死如何?快说,说慢一点,爷爷就给你上大刑!”
郑反嘶哑咧嘴,露出满口的血牙,开怀道:“老子现在生不如死,为什么还要听你这孙子的话?别说我不知道他们的死活,就是老子知道,你也休想从老子口中挖走半个字,哈哈!哈哈哈!”
一众属下惨死,一臂脱离身体,自身也落入敌手,谋划十几年的权柄在一刻工夫中脱手飞走,郑反现在已然是半癫狂状态。孟瑛他们越急,郑反他越开心。至于用刑什么的,这两个号称仁义君子的孟家小将,还十分嫩呢,能扒了他的皮不成?一刀杀了他?那正好遂了他的心愿!
“我们没空跟你蘑菇,”孟瑄冷静地说,“要么你速速道出他们三人的行踪,要么你就闭嘴,随我等去城外军营里说话。我二人下不了扒皮抽筋吸髓的狠手不假,可军中却有专门负责逼供的邢典兵,他们做惯了这些事,撬开你的嘴不在话下。”
琳儿等人当然不会死,孟瑄告诫自己要镇定,因为坤空间中他们几个在三年后还活得好好儿的呢,这边当然也有历史惯性,且三人俱是大好男儿,人中龙凤,怎可能说死就死?
☆、第570章 孟家断无弱者
更新时间:20140202
九弟孟琳、十弟孟瑜可是孟瑛与孟瑄的亲弟弟,孟琳十四,是家里唯一弃武从文的异类,虽然孔武有力却手不沾刀箭;孟瑜十二,自幼习武,兵器是一双鎏金瓜捶,孟瑜如今还是小孩子心性,又是家里兄弟中最小的,谁不多疼他一些?
这么一文一武的两个优秀弟弟,随大哥孟贤出来历练,倘或真有个什么好歹,孟瑛他们伤心难过是免不了的,最叫人担心的,却是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使身体抱恙……
想到了母亲的可能反应,再看孟瑄的镇定神色,孟瑛迟疑地问:“真的没问题吗?我们现在就出城,不再多找他们一日?须知道,大军一旦开拔进来,那就玉石俱焚,草木枯摧了!就算勒令军队守纪,也要把青州当作战场,更何况,湖广军不是孟家军,管束不力,滋扰百姓就糟了。”
孟瑛这话儿放的漂亮,听上去很是一回事,其实说白了他还是想多找找弟弟,先前他不让孟瑄留在城中找何当归时,说的可不是这样的话。
孟瑄沉吟片刻,还是摇头说:“大哥他们失踪了一个月,说句不顺耳的话,要出事早出事了……”他看向郑反一脸血渍的疯狂笑脸,出其不意地化掌为爪,钳在郑反的肩头,用分筋错骨的手法捏碎他的右肩骨。郑反疼得发狂,依然咧着一口血红的牙齿,发出“咔咔”的笑声。
孟瑛看得眼睛喷火,孟瑄则轻叹一声道:“看来咱们往后须补一补刑讯的知识了,远水不解近渴,先回合大军再说。”见孟瑛满面迟疑,复又劝道,“诚如三哥你所言,湖广军不是孟家军,二哥也没有多少带兵经验,万一在城外出了什么岔子,那才真正追悔莫及,也让外人看‘孟家十一虎’的笑话,你说呢?”
孟瑛听后也是摇头叹气,灰心地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可瑜儿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陷落敌手,我,我……倒宁愿是我落在叛匪手中。”
孟瑄提了半死的郑反,催着赶路,沉静地说:“瑜儿等显然不在叛匪手中,或许郑反只是捕风捉影地听了这么一个信儿,现在就拿出来让咱们着急,以泄他心头之愤,这也未可知。自打咱们来了青州,上下谁不帮着找瑜儿他们,叛匪们的眼线又灵活广密,如何不能查知一二了。”
孟瑛听了这番话,立刻就宽心不少,他最怕就是瑜儿也落在叛匪手中,也出现之前他们遭遇的那种“群狼扑食”的厄运。现听孟瑄这么一说,孟瑛也点头心道,是啊,叛匪手里要真有孟家三虎,那老早就该亮出底牌来要挟他们了。郑反在异族中都是骗子出身的人,做了二十年的神棍,靠邪派异教聚敛乌合之众,他的谎话如何听得!
一番分析下来,孟瑛二人面上都有了轻松之色,孟瑄甚至微微笑了:“我家小逸十岁时就能从锦衣卫手里救下我,何况瑜儿已经十二,大哥也是身经百战的悍将。且勿忧之,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孟家子弟中怎会有弱者?”
孟瑛点头说很是很是,于是重重向前推了郑反一把,催促他快些走。而郑反的本意真就跟孟瑄说的差不多,故意放狠话吓唬他们,以泄心头之愤,现在没收到效果,他如何甘心了。于是郑反冷笑道:“七公子真是冷漠无情,连亲弟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虽然他三个没落在我们手上,但是你若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你会巴不得他们落在我们手里,还能落个全尸,哈哈!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孟瑛又被勾得神魂不安了,一个脚尖踢断了郑反的小腿胫骨,骂道:“你再胡说八道,爷爷将你黄子掏出来!爷爷说到做到!”
“孟瑛?!”后方的宅院中,穿好衣裳的凌妙艺溜出来,先扶墙听了一会儿壁角,最后听出外面说话的不是叛匪,而是熟人孟瑛,顿时大喜过望。她跟孟瑛虽然有过节,可那些都是小事,如今她杀了两名叛匪,处于被追杀的不利局面,向孟瑛这样知根知底的熟人求助,他不会面酸心硬到袖手旁观吧?
凌妙艺一边呼叫一边跑过来,问:“你们要出城吗?城外有大军是吗?带我一起去吧,三公子、七公子!”
孟瑄尚未答话,孟瑛却抢着说:“没门儿,你要出城自己出,谎话精我们带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就悬了。”他指的“谎话精”当然是靠异教蛊惑人心的郑反,说着这话时,他又踢断郑反另一边的腿骨,顺便看能不能踢出孟瑜等的下落来。
可恨这郑反是个实打实的硬骨头,打死不说,而凌妙艺却说了:“我听方十二讲,这青州城里除了叛匪这一拨人之外,另有‘权柄人物’一派,你们的兄弟就陷落在那些人手里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孟瑛听后大惊,孟瑄也微有动容,孟瑛想在多打听一些,可凌妙艺只知道这么多,再多也不知了,如此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就是谋个进身之阶,让孟瑄孟瑛两名高手捎带捎带她。凌妙艺最后攀交情说:“三公子读过应辉,七公子读过澄煦,而我读过澄煦和应辉两家书院,大家都是同学;京城里,我父亲跟保定伯的关系也是极好的,咱们两家算是世交;我还是何当归的表姐,她不是嫁给七公子你了吗,看这层亲戚关系,你们不会忍心把我一弱女子丢在大街上吧?”
“世交妹妹,”孟瑛哼哼道,“你消息太不灵通了,我父亲做‘保定侯’已经一个月了,你都一无所知,这样的交情还扯什么世交?”
孟瑄却开口了:“够了别耽搁了,大家快出城,迟则生变!”
既然是“大家”,那也就是包括凌妙艺喽,于是孟瑛引路,凌妙艺居中,孟瑄拖米袋一样拖着双腿齐断的郑反垫后。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人,孟瑛看清了那人的面目,顿时高兴地喊道:“马鸣!是我们!二哥和大军已经到了吗?”过来的那人也回喊道:“全在城外了,末将是奉二公子之命来迎两位公子的!”
孟瑄不认得此人,于是问孟瑛,孟瑛铁沉的面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介绍说,马鸣是二哥孟颀的副将,去年年底才晋升,因此将近半年不回军中的孟瑄不认得他。
马鸣上前,叩见过孟瑄与孟瑛之后,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在城中找了他们半宿,摸熟了道路,此路通向南门,走下去不顺路,应当往东去才好,一万一千人的大军,全都驻扎在东门呢。孟瑛听后,夸他办事细心,令他引路,于是一行五人又在这个三十出头的瘦高黑汉子马鸣的引领下,往东方而去。
半个时辰行过了四五条街,凌妙艺开始哭着说脚疼,指着一家客栈说,不如去马厩中牵两匹马代步。孟瑛讽刺她,不问自取谓之贼。不过见她的绣花鞋破了一洞,表情看上去也很痛苦的样子,孟瑛也就叫停了众人,给凌妙艺盗马的时间。而前方引路的马鸣听见后,十分焦急地催促说,二公子等得急,盼快些才好。
于是凌妙艺钻进客栈去找马了,其余人在街边等她,孟瑄趁这个空隙向马鸣发问,问的全是二哥孟颀军中的各样详况。连珠炮似的十个问题抛出来,那个口齿还算伶俐的马鸣,却显得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孟瑛以为他是畏于瑄弟的盛名,这才说话紧张,笑着打了个圆场。
孟瑄垂下长长羽睫,默然一刻,然后猛然拉起孟瑛的手,往客栈方向冲去,低斥道:“马鸣是个奸细,他领咱们踩陷阱去呢,前方定有埋伏!”孟瑛连忙伸长脖子,回头看地上半死的郑反,叫道:“将这厮带走!”孟瑄不理,只拉着孟瑛走:“废人一个,对任何一方都没用了。”
两人奔出十丈,因为孟瑛那两步里的迟疑拖延,给马鸣争取了时间,但见那马鸣一个响箭放上天去,街道两旁的屋顶上就突然多出了人头和箭簇。乌压压的几百人都不止,冷不丁一支冷箭就斜插过去,贯穿了孟瑛的左臂,血浆四溅。
孟瑄连忙带着他躲入一旁的檐下,暂时避开伏兵的锋锐力量,附耳叮咛孟瑛莫吃痛出声,缓缓抽走他臂间长箭。见血色正红,无毒,方略松一口气。
如今三哥孟瑛受伤,就只剩他一个人两只拳头了,在中伏之后再去打,已然落了下乘。况且他现在气血沸腾,难以施展出那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勉强用出来,那他潜藏在他体内的野兽,就比屋顶上密密麻麻的伏兵更可怕了。单靠拳脚功夫去折对方的弓箭手,难保不吃冷箭,纵然将伏兵全杀光了,也没有意义。
下一刻,月光照不亮的夜里响起了钢头长尾羽箭的簌簌声,连绵不断,谱出了一曲压抑人心的十面埋伏。
与此同时,街道另一旁的马鸣也大松了一口气,阴笑着想道,原来伏兵已经提前布置到了这一条街上,怎么没人通知他一声,害他白瞎操心了一场。哈哈,这下子孟家二少在劫难逃,此二人的尸身,刚好做他的进身之阶!
然而下一刻,一支空中飞来的羽箭射穿了他的左耳,啪嗒!一块血肉落地有声。
☆、第571章 孩子他爹是谁
更新时间:20140202
马鸣惊骇地捂着左脸上的血洞,一刻之前,那里长着他的耳朵!谁?是谁射飞他的耳朵?是无心的,还是……受上峰指使,用完了他就杀人灭口?
不等他嘶吼着骂出声来,接二连三射穿他手脚与四肢的钢箭,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想要的答案。
周身被箭簇穿透的马鸣悲愤异常,没想到他卧底与背主,最后换来的是这样的下场!他仰天大叫一声:“宁王!朱权!你这个背信弃义之徒,作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许给我高官厚禄,最后老子大功告成你却变卦!啊——你不得好死!你的下场会比我惨十倍!”
他喊着这些话的时候,十几道裹挟着劲风的钢箭头从他的胸口穿过,将他这一副死不瞑目的躯壳钉在了街边客栈的门板上,然后“咣当”一声压倒门板,压出一个咋咋呼呼的女声来:“啊~~~别放箭,别杀我~~~我是、我是……”
门板散开后,凌妙艺失去庇护,大脑高速运转,急速地编了一个谎话:“我是宁王的相好,我是他的嫔妃!”
不知是否房顶的弓箭手的领队人脑袋秀逗,竟然就叫停了密不透风的箭雨,冲下方喊话道:“你真的是是王爷的嫔妃?速速报名辨验!你是王爷的哪一位妃子?”
凌妙艺没想到这一帮大老粗中还有认得宁王嫔妃的人,她哪里能回答得上来?不过她灵机一动,想出一招移祸江东,指着斜对面的孟瑛孟瑄二人,大叫道:“王爷有令,要杀了这两个人,还不快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她这一喊果然气势十足、似模似样,顿时就转移了那些弓箭手的注意力,于是,又一批箭雨落下,瞄准的都是孟瑄他们,生生将他们迫进了身后的米铺中,台阶上赫然一道血痕。孟瑛气得破口大骂凌妙艺,“凌三你这毒妇,打量小爷不知道你的丑事!追着廖之远满世界跑,倒贴尚无男人要你,我们救你你还恩将……”
孟瑛的声音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箭雨又下一阵,渐渐停住,房顶上的人和屋檐下的凌妙艺一起伸头去看米铺招牌下那个黑漆漆的洞。孟家兄弟中招了?
弓箭手的领队人让探子下去看情况,少时即来回:“两个都死了,一个箭支贯头,一个穿胸,全都死翘翘了,七孔流血死挺了。”
领队满意地点头,又扬手一指正在悄悄摸走的凌妙艺,冷声道:“我认得这个女人了,她是京城高官之女,又窥得了咱们的秘密,不能让她活着——放箭,给我射死她!”随着这一声令下,十几支箭簇同时鸣响,将只来及做出一个飞跃姿势的凌妙艺钉在客栈的招牌上,尖锐的女声叫了两声“救命”就止住了。因为凌妙艺绝望地想起,本来能救她的孟瑄二人,现在也不能伸出援手了。
她拼劲全身力气,凄厉地大叫了一声,“廖之远,我恨你,死了变鬼也要来找你!”这声音幽幽森森地传遍一整条夜的街道,袅袅不散,弓箭手领队听得头皮发麻,暗道女人麻烦,死也不像男人死得那般肃静。
就当这一行弓箭手“暗杀朝廷平叛统帅”的任务圆满完成,那一道凄厉的女声也渐渐淡去的时候,却有另一道声音,突兀地在静夜中响起,听上去像是一声女子的叹息。这声叹息与凌妙艺遗言的回音交叠在一处,不知何故,让房顶上的弓箭手们背脊蓦地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