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整个房间只剩下我旁边的座位是空位。于是晓薇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她是坐下以后才看到我的。她看到我的神情，和我看到她的神情是一样的：惊讶，无比的惊讶，接着一脸复杂。
    我没有跟她打招呼，她也没有跟我打招呼。我觉得有点尴尬，我觉得场面十分怪异。我想马上离开，但转念又想，我又不是小孩子，那么幼稚干嘛？逃避，证明我还在意。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淡。
    “现在是十六人游戏，四警四匪。游戏开始。”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法官已经派发了身份牌，“天黑了，所有人请闭眼。”
    我在思绪杂乱中戴上了眼罩。
    “杀手请睁眼。”
    我抽到的是杀手牌，于是把眼罩拿下来，睁眼一看，晓薇竟然也是一个杀手。
    我和晓薇对望了一眼，我有点不知所措，本能反应般地把目光移向别处，几秒以后，我再偷瞄了晓薇一眼，发现她也把视线移开了。
    最熟悉的面容。最陌生的面容。那一刹那，无数往事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
    其他两个杀手同伴不停地跟我和晓薇打手语，要跟我们商量杀谁，但我愣愣的，晓薇也呆呆的，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这让他们十分迷惑和郁闷。
    我的脑袋一片混乱。
    我不想去想，但我和晓薇在一起时的无数片段，却不由自主地在我脑海浮现。
    我想得鼻子也酸了，眼睛也湿了。
    “杀手请闭眼。警察请睁眼。”杀手同伴们见我突然变成呆子，不再理我的意见，协商好以后，杀了一个人。
    “警察请闭眼。天亮了，所有人请睁眼。本轮八号被杀，请留本局第一个遗言。”
    我们杀了一个警察，那警察也验到我是杀手，他的遗言还没说完，我就索性爆匪（自认是杀手），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我给雨晴打了个电话，雨晴说纤纤哭得很厉害，不断地说起自己和古龙岁经历的事儿，越说越难过。两个人一起经历的事儿，真的那么难忘吗？
    我在大厅里呆了不知多久，接着想去洗手间洗脸，刚走到洗手间门外，只见一个人站在镜子前，正是晓薇。
    这回她主动跟我打招呼：“真巧呀。”
    我点了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微微一笑：“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忽然想到在岐江河边ken对我说过的话：“她说：‘呼，我终于得到解脱了，那男人真烦，为了这点小事还哭，真不像个男人。’……她说：‘是啊！完全放下了！其实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他！只是有个傻瓜愿意对我好，我便勉强跟他在一起了。’”
    我咬了咬牙。
    但我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还要恨她？一切都过去了，既然过去了，就不该影响现在。如果当时我没被伤害过，没当过傻瓜，后来又怎么会遇上雨晴呢？现在又怎么能和雨晴在一起呢？
    东方乐扬！爱的反面不是恨，是冷淡！你恨她，证明你还在乎她！
    她爱过我（我始终固执地这样认为），让我爱过，最后还让我找到了真爱，我为什么还要恨她？
    想到这里，我豁然开朗。我笑了笑，说：“我没事儿。我们出去聊吧。”
    “嗯。”
    于是我们在大厅坐下来。我首先说：“上次那通电话……唔，对不起。当时我有点急事，心情很不好。”
    我说的是张先生心脏病发，雨晴叫我马上回家时的事。当时我以为雨晴有危险，正以极速赶回家，晓薇打电话过来说她想和我重新开始，我很不耐烦地说，你烦不烦呀？你去死吧！
    晓薇淡淡一笑：“我早忘记了。”
    隔膜被打破了，我们便随意地聊起来，聊一些生活琐事，聊以前的一些朋友，却没有谈及彼此的感情生活。她问我，你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吧？我说，还不错。她又问，你妈妈还生我气吗？我笑着说，怕是早就忘记了。
    我们聊到下一局的游戏开始前，才一起进房。刚进房，那师妹向我望了一眼，似笑非笑。我恍然大悟。
    神秘嘉宾，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把晓薇约来，是什么居心呀？如果雨晴和我一起来了，现在会是怎样的情况？
    我们玩到十一点多就走了。我问晓薇，你怎么过来的？她说，打车过来的。我说，我载你回家吧。她笑了笑，说，好，谢谢。
    刚上车，雨晴的电话来了：“乐扬，你在哪？”
    “刚离开那咖啡馆。你们在哪？”
    “我们在room吧，刚才纤纤说要喝酒，于是小蕾说去room吧，唔，纤纤喝了好多酒，在胡言乱语，还吐了……”
    “我现在过来接你们吧。”我可不放心几个女孩子在room吧（最重要的原因是其中一个是我女朋友）。
    “嗯，好的，待会见。”
    挂了电话，晓薇笑问：“女朋友？”
    我直接地说：“是呀。”
    只见晓薇的笑容忽然收了起来。
    “我先载你回家吧。”我说。
    “嗯。”晓薇低下了头。
    要到晓薇家，是要经过room吧的。经过room吧的时候，我无意地朝room吧的大门瞥了一眼，却看见雨晴和纤纤站在大门前、马路边，在她们周围，还围着几个男人。
    那几个男人嘻皮笑脸的，雨晴拉着纤纤想离开，却被那几个男人拦住。
    166：何雨晴与何晓薇
    可恶！竟敢调戏我的女朋友？活得不耐烦了？
    本来我是一个不爱惹事生非，不到关键时刻也不想得罪人，即使要得罪人，也会留有余地的人，但不知怎的，每次雨晴被欺负，我却性情大变，变得冲动无比，甚至想以拳头解决问题（不光是想，上次在kfc，我就真的用拳头教训过姜魏池）。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指我和雨晴），还怎能高高挂起？
    我把车停下，走下车，快步走到那几个男人跟前。
    “美女，一起去喝酒吧，我们请客。”其中一个男人对雨晴说。
    另一个男人笑着说：“是呀，反正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一起玩比较热闹呢。”
    纤纤已醉了七八分，兴高采烈地拍手道：“好呀，一起喝呀！”突然脸色一转，又说：“靠！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雨晴扯了扯纤纤的衣服，对那几个男人低声说：“我们在等人。”
    “一边玩一边等嘛，走吧，我们的车子在那边。”说要请客的那个男人说道。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雨晴。
    我马上大步上前，一边用身体挡住雨晴，一边拉住雨晴的手，说：“我们走吧。”
    雨晴见我来了，脸露喜色。那想拉雨晴的男人推了我一下，有点生气地说：“你是谁呀？”
    我回过头来，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是她男朋友！”我刚说完，目光一扫，无意中看到晓薇站在不远处，愣愣地望着我，若有所思，一张俏脸上还残留着一些惊讶。
    初见雨晴的人，无不惊讶于她的美丽的。
    “哼！”男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几个男人转身离去。
    “喂！别走呀！又说去喝酒！”纤纤朝那几个男人喊道。
    我向她瞪了一眼，责怪道：“你还喊？你们几个女孩子，这么多地方不去，偏要来这种复杂的地方？”与此同时，我心里接着说：“如果遇上了坏人，伤害了雨晴，你到哪里找一个这么好的女朋友赔我？”
    纤纤趁着酒意，指着我大喊：“你这个负心汉！你去死吧！”
    我不理会她，问雨晴：“小蕾呢？”
    “她上洗手间去了。”雨晴轻轻一笑，“如果她在，恐怕也没人敢过来搭讪。”
    这时晓薇慢慢地向我们走来。雨晴望了望她，又望了望我。我说：“唔，她是我朋友，刚才在咖啡馆碰上了……”我还没说完，小蕾便已走出room吧的大门，来到我们跟前。她一身酒气，看样子也喝了不少，但却十分清醒。
    我望了纤纤一眼，对晓薇说：“她家就在附近，我先把她送回家，再送你回家。”
    晓薇笑了笑：“好的。”
    为了方便雨晴和小蕾照顾醉得即使被人脱光衣服也不会反抗的纤纤，我又对晓薇说：“你坐副驾位吧，让她们三人坐后排。”
    “嗯。”晓薇点了点头，走上车。
    当时我觉得这个决定没什么问题，但片刻之后，却知道原来问题很大。
    唉，每次送纤纤回家，都是在她醉得不清不楚的状态下。
    车上纤纤还在语无伦次，她骂古龙岁，骂尽天下的臭男人，那也跟我无关（反正不是在骂我），但最气人的是，他骂完天下的臭男人后竟然还指着我说：“你呀，也不是好人！”接着又指着晓薇对我说：“你都有女朋友了，还跟其他女人上街？真是花心呀！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靠！”我本想顶撞她几句，但见她骂得泪流满面，骂声凄凉无比，叹了口气，便不做声了。偷瞄晓薇，只见她神色有点尴尬。
    不一会到了纤纤家，晓薇留在车上，雨晴、小蕾和我则把纤纤扶进家（她家住一楼）。她一进家门就大吵大嚷，把她的家人都给吵醒了。她的家人一脸担忧，问我们是怎么回事。雨晴说，纤纤心情不好，喝了一些酒。小蕾放心不下，说留下来陪纤纤，让我和雨晴先回去。雨晴也想留下来陪纤纤，小蕾却说：“有我看着她就行，你这两天精神不大好，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给你们打电话。”雨晴想了想，有点不情愿地答应了。
    离开纤纤家，我和雨晴手拉着手，回到我的车子前。
    现在大家明白为什么刚才让晓薇坐副驾位的决定是错误了吧？
    当时晓薇就坐在副驾位上，如果雨晴坐到后排去，我驾车，倒像我和晓薇是情侣，而雨晴只是个外人。在我的观念中，一般情况下，如果开车的人的女朋友或老婆同行，她是应该坐副驾位的。我想叫晓薇坐到后排去，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一时左右为难。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犹豫了一下，雨晴却已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握了握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说：“没关系，我坐到后排去吧。”
    “可是……”
    雨晴1群（聊天专用）：28970375。雨晴2群（讨论情节）：7346441。雨晴3群（中山专区）：39132535
    雨晴嫣然一笑：“你我还要计较这些？”说罢上了车。
    送晓薇回家的途中，我觉得气氛有点怪异，也有点奇妙。
    嗯，是奇妙，这世界真的很奇妙。两个我所深爱的女人（对于晓薇，是深爱过），两个改变了我的一生的女人，此刻同时在狭窄的车子里，让我同时感受到她们的存在。我和她们都分别发生了许多令我难忘的事，此时这些事儿交集在一起，杂乱无比，相互碰撞，似乎想把我的m6撑破，甚至是把我的脑袋撑破。
    我望了望后排的雨晴，和她相视一笑，接着对晓薇说：“对了，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何雨晴。”
    或许大家会认为这只是我的错觉，但我当时真的看到了：晓薇的面容微微地扭曲了一下。
    “你好哦。”雨晴热情地跟晓薇打招呼。
    晓薇转过头，勉强一笑，淡淡地说：“你好，我叫何晓薇，是乐扬……大学的朋友。”
    听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我的心一震，立即通过后镜去看雨晴。雨晴也怔了一下，表情有点复杂。
    她知道谁是何晓薇。我曾把我和晓薇的故事告诉过她。
    你们可以想一下，如果你和你的男（女）朋友及他（她）以前的女（男）朋友在一起，你会是怎样的感受？会嫉妒？会反感？会骄傲？会不自在？会话中带刺？
    这些反应，都没有出现在雨晴身上。雨晴只是愣了半秒，就恢复过来，微笑了一下，说：“你和我都是姓何呢，真巧。”
    晓薇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接下来，我们三人都没有说话。到达晓薇家后，我对她说：“很晚了，要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谢谢。”她说罢，走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愣愣出神，好几秒后，才对雨晴说：“嗯，你……”
    雨晴没等我说完，笑了笑，走下车，回到副驾位上。我握了握她的手，却没有说话。
    一路上雨晴和我说着纤纤的事，完全没有提到晓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