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四爷。你在这儿干什么啊?”香香凑上前来,鬼头鬼脑的问,云钰摇了摇头,指了指睡在一旁的云裳,香香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云钰又压低了声音问她道,“你怎么来了?”
    香香悄悄回答道,“小姐去找三小姐了,去了很久没有回来,我怕她吃亏,就出来找找看。”她说完挠了挠脑袋,“谁知道她倒松心,躺在这儿睡着了。”
    云钰愣了一下,又问,“她去找三姐做什么?”
    说到这个,香香就觉得心里头气得不行,“三小姐太过分了!居然趁着小姐生病的这一段时间里,让手下的小厮丫头去偷小姐带来的东西,梳妆匣子,梳子,还有您上次给小姐买的胭脂,都被拿走了。”
    云钰脸色沉了几分,“我怎么没听她说起来过?”
    香香很老成的摇了摇头,“小姐是不会对别人说起这些的。四爷,您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云钰唉了一声,“去把她叫起来吧,睡得功夫也不短了,她腿没好利索,躺石头上也不是个事儿。”
    香香把那个贪睡的女子唤醒,云裳揉着眼睛,一幅睡眼惺忪的问道,“香香你煮了早饭啦?”
    香香替她揉了揉额头,“我的好小姐唉,这晚饭还没吃,做的什么早饭?”
    云裳抬眼乜斜了一眼天边,见赤霞当空,一轮夕阳势大力沉的往西边坠去,恍然惊觉自己已经睡了这么久。再抬眼看,又吓了一跳,面前不止有香香一个,原来还有一个,面如冠玉,身姿风流,不是楼云钰是谁?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占到自己身边的?云裳忍不住晃神,又见这两个人都是一副含笑的模样,半晌才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后知后觉的说道,“天!我是睡着了么?”
    云钰瞧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哑然失笑,“腿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这么乱来?真要是着了风寒,少不得又要陆谨那厮跟着干着急。”
    云裳还没说话,香香已经对这种绯闻八卦完全理解的开了腔,“啊!四少爷!难道你是说……陆大少爷对小姐她……哎哟!”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裳赏了一个爆栗在脑袋上,“坏嘴的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香香委委屈屈的嘟了嘴巴,“明明就是如此啊!四爷,您给评评理。”
    云钰做出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来,对着云裳说道,“我瞧着这事儿是香香在理。”
    “啊?四哥!”云裳很是不能理解云钰做出的这个白痴的结论。
    云钰倒是坦然,说道,“难道小妹你没有对陆谨那厮有什么想法么?”
    云裳听他话中还有后音,一时又不能理解他的用意,只能实打实的摇了摇头,“没想法。”
    云钰这一次倒是吃了一惊的模样,把扇子一挥,“这就奇了怪了!小妹你既然对陆谨那厮没甚想法的话……”他的话说到这里,却稍稍的停顿了一下,继而神秘的笑了下,说道,“那你又为何故意搅乱了三姐的相亲小宴?”
    这一句话说出来,云裳的嘴巴彻底张大成一个鸡蛋的形状,再看香香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等一下……”云裳觉得自己一时之间不能消化掉这么多的信息,稍微梳理了下自己的思绪才说道,“四哥,难道你是说,那天三姐的相亲对象实际上就是……陆大哥?”
    云钰点了点头,“一点不假。”
    云裳彻底感到一阵头大,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追问了一句,“那么,三姐她喜不喜欢陆大哥?”
    云钰的眉头都快逗到了一起,吸了口气,才郑重的对她说道,“没有,陆谨不是三姐喜欢的那种类型。”
    “呼。”云裳稍稍的吐了口气,感到心神一阵放松,随意的摆了摆袖子,宽大的袖子如同一双张开了的蝶翼,华丽却不失潇洒恣意,“那不就好了!”
    虽然是她搅乱了楼云霓的相亲小宴,但是楼云霓不喜欢那个相亲对象,所以这也就无所谓什么搅乱不搅乱的问题。
    云钰却不这么以为,瞧她这一副闲散的样子,说出了心中的疑虑,“真是怪哉!三姐从小喜欢刀枪,也就顺带着喜欢英勇伟岸的男子,她不喜欢陆谨情有可原,可是小妹你这么斯文柔弱的女子,竟然对陆谨那样的儒雅公子也丝毫没有动心?”
    云裳不甚在意的往前走,眼前看到的都是院子里的清幽雅致,而她这个人此时也如同这满园的幽竹一般,清幽碧透,不谙世事。
    “喜欢这种事情,很奇妙,陆大哥不是我心里的那个良人,没有理由。”她随意的转过身来,长而油黑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调皮的朝着云钰眨了眨眼睛,“不过也说不准,哪天云裳的良人就从天而降了。”
    云钰愣了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这个带着桃红色信息的问题就到此结束,云裳和他往里走着,随口似的一问,“四哥,最近我没有去给父亲请安,他老人家还安好么?”
    云钰果然皱了皱眉头,拿扇子指着正屋说道,“走,屋里去说。”云裳一瞧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这些天来的隐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她虽然是在养病,却隐隐约约听顾籽萄说起过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其他的赋税等闲杂事务,她并不感兴趣,最能触动她心事的,是那件关于和苍浯国的交易,听顾籽萄的说法,当今的圣上似乎对楼铎想到的这个解决办法很是满意。但是这个老皇曾经在一次睡梦中呓语道,“朝有楼相,如何安寝?”
    这个消息是从宫中流出来的,却并不同于皇上今晚又宠幸了谁这样的花边新闻,这是货真价实的绝密消息,如若不是顾大学士对如今皇帝最信任的那个太监曾经有过救命之恩的话,这个消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流传到顾家的耳朵里。又索性顾籽萄的父亲顾大学士和楼铎有八拜之交的情谊,这才让楼铎有所准备。
    “朝有楼相,如何安寝?”云钰坐下之后,叹了口气,张口就说出了这八个字。云裳的身躯微微震了一震,做出惊讶之态,讶然道,“四哥,你说什么?”
    云钰的唇线上洋溢出一丝的苦涩之味,“就是你听到的这样,这句话,是当今的……”他朝着东方的方向拱了拱手,其中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云裳的心跟着一抖。
    这八个字已经足金足银的证明了一些事情,顾籽萄所言非虚。
    云裳略略在脑中思索一番之后,得出了如下的两个结论。
    一是楼铎对这大凤江山有着十分的功劳,可以说得上是功高盖主,手握大权,以至于招来帝王的猜疑和忌惮。二就是暂时皇上还不会对楼家发难,毕竟楼铎是一心为国,并无错处。楼家暂时还是安全的很。
    但是……云裳微微挑眉,这并不表示楼家会永远这样太平安康下去。伴君如伴虎,常在皇帝身边走,哪能不湿鞋?楼铎年事渐高,难免会做出什么让皇上看不过去的事情……云裳想到这儿,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贵在朝堂受人敬仰和畏惧又有何用呢?少不了还要担惊受怕,家大业大,若有一丝一毫的错处,难免便要招致灭顶灾祸。”
    “想来,这又是何苦呢?”云裳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
    云钰低头不言,半晌,才略略的点了回头,“我最近觉得爹爹的举动有些不同寻常。”
    云裳黛眉微动,“有什么不同?”
    云钰不再隐瞒,将心里的疑惑和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出来,云裳细细听着,一下子这么大的信息量全都涌了进来,让她有些难以招架,不过,因为事先已经对这件事情有了些许的眉目,所以,她眼下倒也不至于慌乱了手脚,云裳将云钰说的话一一记在心里,云钰说完之后,看她侧着头不知道神思飘到哪里去了。也没再多说,就被外面的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他还未张口来问来人是谁,就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
    “来来,云裳,你上次让我查看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
    第三十四章 所谓的秘密
    “来来,云裳,你上次让我查看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
    云裳心头巨震,她已经听出那声音的主人,她来不及阻止,就看到文先生一脚门里一角门外的像一只木头桩一样站在门口。见到院子里除了云裳和香香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不由得收敛了后半句话,同时表情也显得有些尴尬,云钰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来人,这是一个细高且瘦的男人,有着一把邋遢的大胡子,虽然穿的还算干净得体,但是这形象……
    那文先生也不是省油的灯,也同样又极度不友好的目光打量着云钰。
    当然,要说起最尴尬的,还是被夹在当中的云裳。
    云裳低低的咳嗽了一声,佯装在下巴上圈了一个圈,“那个,四哥,这是我的西席先生,文先生。这一位……”
    “贵且清雅,我知道,这是楼家的四少爷。”他嘴里这么说着,但是那神情却没有一丁点的像是在夸赞他一样。
    云钰毕竟家教良好,有这么一瞬的愣神已经是最失礼的事,听见云裳这样介绍,云钰也就拱了拱手,“原来是文先生,失敬。”
    “我知道你现在嘴上说的是失敬,心里想的却是你这个糟蹋老头,如何能担当的起我妹妹的私塾先生,是也不是?”文先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鼻子一哼,顺便鼻孔就望了望天。
    云钰俊脸一红,又抱着扇子往后退了退,“不敢,不敢。先生多虑了。”
    文先生瞟了他一眼,总算是给了云裳一点面子,没有再反驳,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云裳吞了吞口水,说道,“先生来了也不早打招呼,学生一没准备茶水,二没预备点心。拿什么来招待先生?”
    文先生看向云裳的时候眼睛里的神色总算是柔和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要实话实说,“哼,你这个倾芙园里什么时候能够拿得出来像样的茶水,点心来的?罢了,我来也不是为了你这里的酒食。”
    云裳怕他再多说下去会让云钰察觉出来什么端倪和不妥,赶紧拦了一句,“四哥要不一起留下来喝喝茶,聊聊家常吧。”
    云钰脸上都快变作绿色,赶紧摆了摆手,“我外面还有些事情,小妹你好好招待文先生,不要失了礼数。”又朝文先生拱手作别,“先生稍坐,云钰先走一步。”
    文先生摆了摆袖子,算是和他道了别。云裳看见云钰走得时候几乎是一路小跑,竟然比来的时候还要快上几分。忍不住苦笑了下,伸手对着文先生打了个手势,“先生请屋里来说吧。”
    文先生瞅她一眼,“你可是埋怨我方才对你四哥如此形状?”
    云裳也学着他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先生,你原来自己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好差。”
    文先生瞪了半天眼,却笑了出来,“算了,我这点性子你算是摸了个透彻,罢了罢了,走,我和你说说那件事。”
    云裳把刚才的不快统统抛在了脑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颜来,“我就知道先生来了,就有好消息。”说完一手拉起来他,往屋里走,一边嘱咐,“香香,你去守着点门,不要让别人进来。”她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加了一句,“谁都不行。”
    香香一溜小烟的跑走了,乖乖的去看门了。
    进得屋内,云裳并不着急询问文先生事情,却先走到香炉旁边抓了一把沉香屑放了进去,顿时屋子里就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香气。又亲手捧了一杯香茶,这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好了,先生请说吧。”
    文先生将她的一切看在眼里,默默的在心里想道,这女娃岁数虽然小,但是礼数倒也是周全得体,尤其是和她相处这些日子以后,他越发觉得,她的思想深度,完全不符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个年纪和心态。
    云裳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率先开了话题,“先生刚才说活的有眉目,是指的云裳拜托先生追查的那件事情么?”
    文先生点了点头,随手掏出来一卷薄锦给她,“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还是你自己看看。”
    这是一张很旧的薄锦,她已经能够驾驭这个朝代的文字,所以阅读这个薄锦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困难。
    须臾之间,她已经浏览个遍。
    这上面说的,竟然是……
    “天呐。”云裳看罢,忍不住低低的呼了一声,脑袋一沉,一只手托着额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
    文先生细细观察她的神色,确定她已经完全看懂了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上一次同你讲起的那件事情,非是坊间流传的笑谈,的确确有此事,在西方的无极之境之中,一百八十年以前,有人从哪里白日飞升,当时有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分别目睹此事,但是那一千个孩子却在后来莫名其妙的一起失踪,连他们的父母也不知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文先生幽幽说完,云裳早就听得傻了眼,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薄锦,五百名童男童女,一夜之间,全都莫名失踪……
    云裳思索片刻,才说道,“那么这传说之中的无极之境在什么地方?”
    “这个并没有记载。不过,既然它是在西方的无极之境,那么一定是在西面。古来西方就是多佛多魔之地,若是发生在那里的话,倒也不足为奇。”
    西方多佛多魔……
    云裳只觉得这句话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自己到底从哪里听到过这句话呢?云裳却是无论怎么说都想不起来了。
    “西方。”她低低的呢喃出声,拿着的薄锦不断的敲打着桌面,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发生了巨大的波澜涌动,有人从这里无缘无故的升天离去,还有五百童男童女跟着一起神秘失踪,这个传说之中的西方的无极之境到底发生过什么,它,到底又在哪里呢?
    她低垂着头,不说话,脑子里有太多的东西想不透,琢磨不明,索性也就不去琢磨,将那薄锦小心翼翼的折叠好了放在怀中,仰头却对上文先生注视的目光。
    云裳“哦”了一声,回头在自己的梳妆匣子里掏出来一两黄金,放到文先生的桌前,“先生辛苦了,以后还要依靠先生。”
    文先生笑了下,拿起来金子放在手里摩挲了几下,但是云裳却看到这个在笑的文先生,他的笑意远远没有传达到眼底。只是那种敷衍的笑意,不管怎么说,他收着了钱,就得为自己继续办事。
    “我给了你一个消息,不求这些身外之物,只求你也答我一个问题。”不料,文先生右手一沉,却是将那锭银子又放了回去。
    云裳心里一沉,她这些日子已经不再惧怕什么,只是,对于自己来路这一件事,她却是十分的在意,她不想自己完完全全的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里做一个透明人。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阶段,也由不得云裳不说了。这么一想,反而神态更坦然了,笑道,“先生请讲。”
    文先生似乎笑了下,微微扯动嘴角,“就请小姐告知文某,这薄锦上的文字,你是如何看的懂的?”
    云裳这才讶然,下意识的摸了下怀里的薄锦。她才意识到……
    她怀里的这份薄锦上所写的字,都是用的简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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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心亭的湖水永远是那么的湛蓝,和头上的湛蓝天空一个颜色。
    醉心亭的中间,是一座八角六十四檐的飞阁,真正是雕梁画栋,鎏金溢彩。虽然是这么的华贵明亮,但是这醉心亭的名声却不怎么好。
    不为别的,因为醉心亭是揽翠楼的雅间。也就是给最有名的伶人居住的。所以,现在在这醉心亭的正当中坐着的,并非是什么大身份的人物,只是京城里最有名的伶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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