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蓝如琦坐在靠车门的角落,仍是一身浅藕荷色的素面绫裙,像静静开在墙角的柔嫩小花,闻言低低的说道:“门口石狮子挂彩了么?可惜我没能看一看。”
秦氏笑道:“你们女儿家出门的机会少,恐怕那石狮子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难怪看它挂彩觉得新鲜。”
如瑾随着笑笑,看见蓝如琦仍有些苍白的脸色,便道:“四妹身子似乎还没好全?这次上京路远颠簸,人多车多又不能快走,约摸总要在路上耽搁一个月左右,不知你吃不吃得消。”
蓝如琦连忙说:“不妨事的,我不要紧。”
秦氏就说:“你到底是什么病呢,请了那许多大夫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后来自己又好了,这些日子实在事忙,我没太多工夫照看你。等到了京里要是还不好,就找京城的大夫看看,说不定那里名医多能检查出底细。”
蓝如琦低了头,捏着衣带子揉搓:“也没什么,最近感觉好多了,不用那么麻烦。”
秦氏叹道:“要是往日时候,能请蒋先生来看看,说不定早就看出毛病来了,如今……”说道此处醒悟自己失言,外头流言之事怎能说给蓝如琦听,于是住了口。
蓝如琦却变了脸色,咬了唇,将头更深的低了下去。
如瑾觉得很是奇怪,不解为何提起蒋先生她会有这样的作态,莫非她也知道流言的事情?可往日却并没有查出她于此有什么牵连。想起前几日关于董姨娘的盯查,关联的也是另一桩,与会芝堂是没关系的。这位庶妹到底是怎么了。
思量间,车身微微一晃,然后停了下来。外头有跟车的仆人禀报:“太太姑娘稍待,前面佟太守来送行,正跟侯爷说话呢。”
如瑾眉头微微一皱,“哪里都有这位太守大人,他跟咱们家最近太亲近了些。”这样频繁而殷勤的接触,若说他与褒赏之事没有牵连,如瑾是绝对不信的。
她能理解此人为女儿为家族筹谋的苦心,但是,却无法原谅他将自己的父亲扯进漩涡里。如瑾特别想知道佟太守和父亲到底做了什么,可惜她一个闺中女儿,如今根本没有办法参与到这些事情里去。
车窗外有纷杂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说话声传来,有随从朝里禀报:“太太,佟二小姐来见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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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大家耿耿于怀的某人出镜机会,事情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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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皇子:本王是龙子凤裔,皇室血脉,惊采绝艳的……
女主:一个三十万字才出来打两回酱油的小角色,有何资格在我面前摆身份,走开!
083 客栈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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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车的男仆们都背转了身子,如瑾将车帘掀开一角望出去,看见带着轻纱兜帽的佟秋水,一身素衣,亭亭而立。
“瑾妹妹,此去京城何时归来?路上当心。”
“入冬之前应该便能回来了,谢谢你来相送,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去城外山上看红叶。”
佟秋水点了点头,踌躇一瞬终究还是说道:“此次上京若能遇到我家姐姐,替我看看她是否安好,回来时说与我听,好不好?”
如瑾自忖与佟秋雁相见机会渺茫,但见她亲自开口,还是应了下来:“若能相见,定会告知你。”
前面佟太守朝这边招手,佟秋水退后两步:“不耽误你们了,一路保重。”
车队重新启程,顺着大开的青州城门缓缓驶了出去,一路走上宽阔官道。如瑾看到佟秋水在后方遥遥挥手,自己这里却不能伸手到车外,只得一直注视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最终放下锦帘。
秦氏便道:“佟家二小姐如今懂事了不少,说话不像以前那样孩子气。经了她姐姐的事,也可怜这孩子了。她家和我家素来亲厚,京里要是真能遇见她家大姑娘,咱们多照应些。”
“她如今是王府内眷,恐怕轻易见不了外客。”如瑾轻轻叹了口气。
车轮辘辘,半里长的队伍在官道上缓缓向前,除了跟车的男女仆役、家丁护院,因为路途遥远又有内眷,蓝泯还特意请了一家镖局跟着护送。行车途中沉闷无聊,除了闲聊和小憩无事可做,一直行到了午间时分,队伍才在一家村落外的大车客栈停驻。
如瑾姐妹扶着秦氏下车,见这客栈房舍实在粗陋,秦氏便招呼丫鬟先去收拾房间。如瑾无意中一转头,看见前头父亲也下了车,却没立刻离开,而是回身伸手到车内,又接下了一个人来。
玫瑰比甲黄绫裙,满头乌发挽成一个垂鬟分霄髻,一束青丝侧搭在胸前,身姿窈窕,行动妖娆,如瑾定睛一看,却是小彭氏。蓝泽拉着小彭氏的手将她扶下车来,小彭氏似乎是害羞,左右看看,抽回手低下了头。
这场面有些过于刺眼了,如瑾转眸看向秦氏,果见母亲也注意到了那边,只看一眼就别过了头。如瑾不由暗暗责怪父亲,小彭氏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婢,父亲让她同坐一车也就罢了,怎就当着这么多人行这种事。虽是院中诸人各自忙乱,但能看见的也不在少数,一向注重形象的父亲此举实在是不妥。
须臾房间收拾妥当,如瑾陪着秦氏用过简单饭食,带人回了自己房间,路上又看见小彭氏,正拿着一个包裹往蓝泽所住的房间里走,想是要伺候蓝泽换衣梳洗。
暑天午间炎热,车队就停在了这家客栈一直到日头偏西,地上热气退了一些的时候才又启程赶路,然后直到天黑许久之后才到另一家大车客栈歇了。如此一连几日皆是如此,早晚赶路,午间歇息,到了这一日已经出了本府地界,行至与相邻省府的交接处。
夜间歇在客栈的时候,如瑾觉得十分困倦,连续几天闷在车中颠簸,天气又热,实在是难受的很。躺在床上,铺的是自家带来的被褥席枕,但仍能隐隐嗅到床榻间经年的异味。
“才走了不到十天已经把人累死了,听说还要走二十多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住这么腌臜的地方,到了京城人也散架了。”碧桃和青苹歇在屋里另一张床上,唉声叹气的抱怨。
青苹就说:“已经不错了,好歹有张床,底下丫鬟们可都在外头车上窝着呢。”
赶路途中多有不便,房间多院子大的大车客栈毕竟是少数,许多时候住的都是这样的普通小店,马车只能停在院外,而为数不多的房间被主子们一分也就轮不到下人了,非近身伺候的仆役们只能在马车上将就一宿,嫌车里气闷的就在露天支个帐子打地铺。
碧桃又抱怨了几句,跟青苹絮絮叨叨地说着,如瑾心思却不在这上头,一直想着这几日所见的父亲和小彭氏多次过于亲昵的举止。
未免太扎眼了些。如瑾这才省起自己近日来忽略了小彭氏,因着她常在外院书房服侍,又没名分,也不像几个姨娘那样需日日去幽玉院请安,如瑾这些日子一直没怎么见过她,又是担心父亲,又是盯着东府和姨娘们,便没在她身上留心。
如今看来,却是要留意一下这个人了。能让父亲如此关注的侍婢,若是心善还好,若是像刘姨娘和张氏那样可不得不防。
这样想着,躺着,越发觉得屋中实在太热,床上气味又熏得慌,于是如瑾披衣起来推门出去,青苹碧桃忙起身跟着。“姑娘去哪?”
“随便走走。”如瑾站到院子里,抬头就看见了漫天星斗。
这是一家孤立在官道附近的客栈,专为远途行旅而建,前后几十里都没有村镇,房舍简陋,院墙也矮得只有半人高,住着是太不舒服了些,但站在院中看景却是毫无阻碍,放眼一望,四周整片荒野尽收眼底,星幕低垂,远山横亘,无端能让人生出天高地阔的豪情。
如瑾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致。前世今生,不是深闺就是深宫,出门远行不过是这次加上前世那次上京入宫,但那时是跟着整个省府秀女们一起的,身边有护卫官兵和宫里的内官,夜里不能随意出门,是以也未曾得见如此夜景。
野地里看星星最为璀璨,如瑾有一种伸出手就能触到星辰的错觉,亮闪闪的星光冷辉近在咫尺,仿佛暑热也都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