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这套方案并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只是将《新军营制饷章》里面北洋新军编制上的骑兵部队改为炮兵部队而已,完全具有实践操作可能。
    若干年,一个新崛起的大洋彼岸的军事帝国,直接照搬照抄这种模式,只是取名更加好听的“铁三角”模式,结果风靡世界军事界,受到广为赞誉和学习。
    至于购买更新更好火炮的任务,就直接交给了北方军火公司的代理人尼森伯姆先生。
    秦州前线,当天早上,就有几名败兵逃回了秦州。
    黄钺呆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地看着几个艰难逃回来,什么都丢掉了的士兵。
    一个钟头都不到,三个营就全没了,甚至对方都还没有开始步兵突击。二千多发各式炮弹砸了下去,有必要吗?五六万多两银子呀,有这笔钱可以发放这三个营士兵半年的饷银了,直接给钱让我们投降不就是了,何必直接开打呢?
    在场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柳石也被迫停止了下一步的进攻,就快没炮弹了。
    只是布置高桂滋的两个营,加强一个炮营围住了秦州;胡景翼带着三个营,加强一个炮营,出发去围住秦州军向西警戒的两个营。剩下的三个营,全部被催促去运炮弹了。
    北方军一下子打掉了辛苦运来的三分之二炮弹,剩下的当然不敢再打光了,否则敌人反扑怎么办,只好围而不打,赶紧去运炮弹了。
    按照北洋军的弹药携带基数,枪炮都是五十发而已。
    北方军的习惯是,子弹是携带一百五十发的,反正步枪机枪通用。炮弹就麻烦了,还是暂时按照五十发基数运送,但是一次性携带量却只有三十发左右,这就马上砸下去二十多发了,估计连防御都紧缺了。
    傍晚时分,非常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秦州的官绅竟然集体发水,主动联合起来,打开了秦州城的大门,欢迎北方军的进驻。
    黄钺紧急调动在城内的一个营进行镇压,命令却被故意拖着不办了。那些前些日子还戴着白毛巾举义的新军士兵,静静地看着那些家丁打扮的人冲向哨卡,拉开横档,打开了城门。
    三个防守阵地的惨状已经悄然传遍了秦州各处,明摆着去送死,是大家都不愿意的。
    听到消息的黄钺,无比凄凉地走到府衙门口,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旁边的副官和护卫有些傻眼地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都督就这么坐着,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黄钺转回头来,对着副官说,“通知大家,投降吧,不要无谓的送死了。”一瞬间,似乎无数的白发从两鬓冒了出来,看上去马上苍老了许多。
    副官拿出几张纸,写了几个字,盖上甘肃临时军政府的印章,打发几个护卫一一送往北方军等各处,然后恨恨地将印章摔在地上成了四五瓣,很是干脆地坐在黄钺边上的石阶,一同看向对面那即将西落的斜阳。
    两人看着那夕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慢慢流淌的泪水迷糊了双眼。
    还在苦等炮弹的柳石,见到黄钺的投降公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州就这么解决了?几个斥候被痛骂一通后,喝令马上出发前去哨探。城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在构筑战壕的北方军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隔了一会儿,情报司在秦州城里的人,也满头大汗的赶来,确认了秦州投降的事情,并且告知柳石,所有大门都被打开了,里面防守的新军都将枪支堆放在一起,围坐在地上,等着北方军接收。
    柳石一拍额头,半响才说,“搞什么呀,黄钺就降了?”
    北方军连夜出动,高桂滋的秦州集群马上开进秦州城,接管了府衙、城防、牢狱等各处。黄钺的手下就是因为不明敌情吃了大亏,高桂滋可不敢疏忽大意,当夜就将斥候撒向了东边。
    深夜,柳石带着指挥部进驻了秦州城。直接拒绝了秦州官绅连夜宴请的请求,柳石告诉他们,陈安会记住一切有功人员的,但是秦州的行政体系将有阶州府派人整顿。
    阶州知府按照陈安的命令,已经组合了一个较为庞大的接收行政体系,准备随时接管被北方军占领的府县,他们将成为陈安北方军的后续力量,熟门熟路地接管一切行政权力。而阶州空缺出来的位置,将有北方公司选拔的人手接任。
    另外二个防御精锐西军的秦州步兵营,很快也被胡景翼的手下接管,对面的张廷勷丝毫不知情,还在军营里招妓取乐,浑然不知对手已悄悄更换了。
    胡景翼没有更换原来秦州起义军的旗帜,故意制造假象迷惑张廷勷这个纨绔子弟,准备等炮弹运到后,一举将精锐西军的五个营吃掉。
    但是他的手上暂时只有两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营,不足以啃掉精锐西军,况且远处还有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参战的昭武军,因此他在等待赵寿山带着另外一个炮营和三个步兵营的支援。
    可惜赵寿山暂时也不能赶赴秦州西线了。
    高桂滋的斥候,竟然在秦陕交界的山区发现了陕西来援的民军,而且至少是三四个营的兵力。
    柳石马上决定,先吃掉陕西民军,解决后路威胁,赵寿山和高桂滋带一个炮兵营和四个步兵营左右两翼夹击,争取一举吃掉浑然不觉情况变化的陕西民军。
    柳石自己带着一个营镇守秦州。为了以防万一,柳石下令将关在牢中的原来巡防营士兵甄选一批出来,重新武装,担任秦州护卫。空出来的牢房,刚好将三个营的投降秦州士兵关进去。反正北方军起家就是巡防营,甚至被俘的一个巡防营中还有不少人,当年是在阶州东北服役过的,双方很容易找到共同语言。
    在狱中的黄钺,忽然听到陕西民军即将抵达秦州的消息,目瞪口呆之余,大喊一声,“我是傻瓜,”猛然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得牢狱石壁上猩红无比。
    只要几天时间,陕西民军就到了,秦州就不会这么容易失陷。都是没有向阶州方向放出斥候惹得祸呀。
    阶州方向紧急运来的炮弹,全部加强了秦州东面。胡景翼手上虽然有炮兵营,但是几乎没有几颗炮弹,更是大摆迷魂阵不已,故意让一些士兵穿上秦州士兵的衣服在外警戒。
    大本营的陈安接获电报,立即下令派出专列,直接运送大批炮弹到盐关,然后由祁山守军抽调两个队的兵力,雇佣大批民夫,连夜将炮弹送过秦岭山脉,直接送到胡景翼的军营。同时,还有一部有线电报收发机被紧急送往秦州,优先恢复电报线路也是非常急迫的。
    至于国内的事情,陈安已经打定主意不理会了,只是袁世凯再次发来电报要求供应军火的事情,却是可以做一做。陈安眼睛已经盯住了即将恢复生产的汉阳铁厂。
    第八十一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两支大军沿着渭水,一前一后快速向前挺进,很快就离开秦州六十里范围,只能利用小功率无线电台保持前后支队之间的相互联系了。后面支队是赵寿山带的两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营,前面支队是高桂滋带的两个步兵营。
    “副官,前出的斥候回来没有?”高桂滋低着头看地图。
    副官马上回答,“长官,还没有。”
    哦了一声,高桂滋心里默默计算了一遍,最早斥候看见陕西民军时,已经过了三岔,等秦州接到消息,已经是两天后了,民军应该已到了清水地界。等北方军五个营出动,又是一天过去了,按行军路程计算,至迟后天双方的斥候已经可以交上火了。
    如果炮营赶不上来,就不能用炮火封锁住对方后撤方向,那就只能打成遭遇战了,高桂滋心中很是担心,刚和赵寿山的电报联系,北支队的炮营已经落后很多了。
    高桂滋忽然下令,“副官,命令二营的野炮排暂时交给一营,他们轻装向前突击,遇到敌人后,不要纠缠,直接从右边绕过去,堵住敌人后撤道路就行。”
    副官马上前去布置任务了。
    陈安选择的日式三八年75毫米野炮,精准度和射程倒是非常不错的,就是太笨重了,并不适合营以下单位使用,一旦快速机动,这个弊病就爆发出来了,只是现在无法纠正了。
    二营卸掉了火炮,行军速度顿时快了许多,一下子冲到支队的最前面去了。
    次日傍晚,渭水沿岸的一个低矮小山包,河水声有些大,无法听到山路上的动静,北方军的斥候干脆纵马冲上山包,准备居高临下查看一下。
    三匹马刚冲了上去,对面亦是五匹军马嘶哑着冲了上来,两方人马相距不过三四十米。
    双方都是一怔,这是谁呀?
    对方并不知道北方军已经出动,迟疑了一下,大喊道,“秦州的兄弟吗?”
    北方军斥候队长一个激灵,赶紧回答,“是的。”手上已经去拔插在皮袋里的m1911,后面的两个弟兄非常机灵,已经摸出了m1911。陈安回到阶州后,立即将m1911手枪大量生产,全部替换掉纳甘左轮手枪,甚至规定斥候和军官每人都要佩戴一支m1911手枪,充作近身自卫武器,炮兵和机枪兵,根据自愿选择是否佩戴。
    斥候队长继续放马缓步前进,越来越近了,对方突然说道,“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秦州怎么样了?”
    没有听到任何回复,北方军斥候队长拎起手来就是一枪,橘红色的火焰从枪口喷射而出,另外两支m1911也开火了。三个人一口气打光了手枪中的七颗子弹,才停止了继续扣扳机。对方的五个人都是装备汉阳造,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击就都一头栽倒在马下。
    斥候队长有些颤抖着给自己的手枪换弹匣,一边说道,“小六子,你上去查看一下死活,狗子警戒。”
    小六子解下身上的李氏步枪,飞快地装上非常难看的刺刀,下马后,逐一查验过去。另一名斥候也把李氏步枪上膛,骑着马绕到远处查看。
    换上新弹匣后,斥候队长也下马,仔细搜索对方有无可用资料。很快,没有找到什么的斥候队长,和小六子一起将对方连人带马,都推到山谷一个偏僻角落,招呼一声另外一名斥候,快马离去汇报。
    接到消息的高桂滋大吃一惊,这么快,陕西民军行军速度好快呀,竟然提前了一天遭遇,看来炮兵营真的是赶不上参战了。
    “命令二营连夜向右移动五里,明早听到一营交火后,即刻向左前方突击前进,占领那个斥候交战的小山包。同时,立即发电报给赵长官,通报敌情。”高桂滋当机立断,马上下达命令。
    营级斥候一般都在本队前方一里左右机动侦查,标协一级斥候至少是撒开距离五六里远,因此陕西民军肯定已经相距不远了。
    天蒙蒙亮,高桂滋就催促一营进入战斗状态,抢占四周各处制高点,四个炮兵排马上开始标定射击路线角度。
    高桂滋的如意算盘是,陕西民军主动进攻,那就先挡后围,如果也是在等敌上门,就待赵寿山来了,两军合力一起进攻。
    还没到中午,前方斥候飞快来报,陕西民军选择了主动进攻。
    “他奶奶的,难道他们以为我们是玉润的巡防营?”高桂滋搞不懂陕西民军怎么会选择进攻。
    很快,一名陕西民军出现在高桂滋的望远镜中,更多的民军出现了,数百名的民军散开队形,猫着腰,拎着汉阳造,静静地扑了上来,虽然没有大的声音,但是一股无形的压力忽然弥撒开来。
    “没有机枪掩护,没有炮火准备,仍然敢于主动进攻,散兵进攻战术还不错。他们不是新组建的民军,是当年的新军部队。”拿着望远镜的高桂滋马上判断,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仗不好打。
    思量了片刻,高桂滋马上命令,“马上开火,尽可能发挥我们的远程火力优势,不要让他们冲到近前。”
    轰地一声,民军队伍中忽然散开一团火焰,两三名倒霉的士兵猛地栽倒在地,这是北方军的炮火在试射。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有点想不通巡防营怎么会有大炮,但是很快,散兵进攻队形拉得更散,加快了步伐往前冲击。在陕西民军的映像中,即使对方有大炮,一是打不准,二是没多少炮弹,不用怎么害怕的。
    马上,又是七团火焰在民军阵型中炸出来,对方明显有些慌乱了,有点被突如其来的这么多炮火吓住了。
    顷刻间,北方军这边三十多挺机枪都瞬间打响,长长的火舌扫出数十个扇面,无数冲在最前面的民军士兵就这么栽倒在地。更多的士兵不待指挥官下令,第一时间翻滚着寻找掩体反击。
    一名民军指挥官摔倒在地,侥幸躲过了机枪的扫射,刚想抬头查看对面,一颗子弹瞬间击穿了头颅,鲜红的血液迷糊住了他的双眼,直接脸朝下就扑在地上不再动弹。北方军士兵的李氏步枪,也开始了陆续射击。
    更多的炮弹砸在了进攻阵型之中,炸起不少残肢断臂,陕西民军明显被压制了。
    陕西民军的一个指挥官急了,冲向进攻部队,大喊,“撤退,撤退??????”一梭子机枪子弹扫了过来,直接将这名暴露在射界中的指挥官打成了筛子。
    民军付出了重大伤亡后,无奈地选择了撤退。
    中午刚过,赵寿山也赶到了,炮兵营被扔在了最后面,两个步兵营陆续赶到。
    高桂滋和赵寿山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马上进攻,省得刚刚碰的头破血流的陕西民军选择后撤。
    这时,陕西民军后方忽然爆发了激烈的交火声。
    北方军两名指挥官相互看了一眼,有些兴奋,二营堵住了陕西民军的退路。
    高桂滋冲了出去,大喊,“一营立即主动进攻,炮兵抵近射击支援。”赵寿山当即指挥刚到的两个营也压了上去。
    战至下午,陕西民军残部投降,他们被堵在了不足五里的狭长区域内,根本不是具有炮火支援,尤其是机枪占了绝对优势的北方军对手,四个营兵力被全歼。
    秦州西面,终日嘻酒的马廷勷总算清醒了一回,几个精锐西军的管带,冲进了他的指挥部,将秦州早已失陷于北方军的消息直接递到他的手上。
    吓得面无血色的马廷勷第一反应就是撤退。
    几个管带就等着他这句话,马上回去组织手下全力回撤兰州。马廷勷带来的这股精锐西军在陕西跟民军打得惨了,基本上耗光了库存弹药,都还没有得到补给,哪里是兵精粮足养精蓄锐的北方军对手。
    胡景翼在精锐西军大营一动的时候,就发觉他们要撤退了,直接下令手头上的三个营展开进攻。马廷勷根本没有组织反击,仓皇地选择了弃营而逃。结果整个精锐西军丢弃了所有辎重,甚至不少士兵连枪都丢了,疯狂地逃向了兰州方向。胡景翼根本追之不及。
    精锐西军几个管带还算尽职,尽可能地带着自己的手下逃窜。而马廷勷自任管带的那个营,因为没人指挥,直接陷没在了大营里。
    精锐西军逃回兰州时,仅剩下三个营的兵力了。
    马福祥鼻子更灵敏一些,早一天就查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连夜拔营而去,到了第三天听闻精锐西军惨败后,大拍胸脯连呼侥幸。
    陈安收到柳石对清水一战的电报,顿时对北方军的伤亡痛惜不已。柳石他们评估,北方军和没有携带重武器的陕西民军之间的战斗力之比超过四比一。歼灭四个营二千六百多人的陕西民军,北方军付出了六百二十多人的伤亡,其中牺牲近四分之一。
    柳石认为,如果那个炮兵营能够及时赶到,战斗力就可以得到进一步提高,伤亡可以降低不少。至于进攻精锐西军,反而伤亡很低,因为对方根本就是在逃命,毫无战斗力可言。
    如此一来,秦州集群还要保持两个营的镇守兵力,主攻集群就只有七个营的兵力了。
    第八十二章 幕后交易
    邓宝珊马上向陈安建议,“李虎臣的部队向北突击一下,只要牵制住河州的精锐西军四个营不能北上兰州,如果能将马安良吸引回河州,反而更好,我们解决完兰州以后,再去对付他们。”
    陈安点头,“可以,让李虎臣向北进攻到岷县,保证自己的后勤补给线路顺畅,千万不要冒进。”
    李虎臣接到命令,马上组织兵力突击前进,很快就打散了阻挡的民团,占领了岷县。河州彻底乱了。大家终于反应过来,阶州陈安喊了几年报复以后,终于派兵北上了。
    兰州的甘肃提督马安良,看着孤身一人逃回来的马廷勷,差点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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