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柳石哦了一声,应道,“县城里我看过,根本没有这种洋灰。汉中十八里铺好像也没有见到过,估计要派人到西安去看看了。”
    西安呀,老爷子他们估计也要到了,陈安心头不停转着念头。
    “这样呀,那你就不要去了,干脆过几天我亲自去西安接老爷子,你坐镇陈家庄好了。”陈安最终决定了。
    柳石呆了一下,回答说,“也成。”
    三天后,陈家庄已初见雏形,村子围墙已经打好基础,两进的陈宅已经完工,工匠们已经按照从里到外的顺序,开始为村民的房屋筑造土质外墙。
    教授了三天的青阳子道长,有些惋惜地看着精神抖擞打着先天十八罗汉手的虎子,朝着陈安打了个稽,根本不待陈安有所表示就飘然而去。
    真得道之士也,陈安很是可惜自己没有留下道长,再给虎子教上两手。
    隔了日子,柳石从陈安那里领出了一挺马克沁机关枪和十几箱的子弹。又见识了青阳子道长的神神秘秘后,柳石对少爷的举动彻底麻木了,即使少爷告诉天上会有铁鸟飞来他也会信了。至于这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新机枪,更是熟视无睹了,而事实上他刚刚帮虎子把原来那挺机枪装上准备出发的马车。
    有了机枪和留下的赵四等二十个人手,坐镇陈家庄的柳石丝毫不惧任何势力,即使驻扎在县城的巡防营那一哨人马来袭恐怕也只能落荒而逃了。驻县城的巡防营只有一个哨的官兵,另外两个哨驻扎在碧口码头,毕竟那里是全省赋税重地,疏忽不得。
    陈安带上林玉山、虎子和另外三十号人手,准备北上西安迎接陈家庄的大部队。走之前,陈安沉吟片刻后,强行要大病未愈的科瓦尔跟着他一起出发,冥冥中他感觉带上一个外国人会有大作用的。
    第二十三章 还可以买官
    阶州以南到西安路程超过千里,老爷子他们妇孺老幼多,虽然也是马队,但是走不快,至少需要二十多天,而上次陈安他们则跑了不过十来天就到了。这次陈安准备从碧口码头走,雇船到广元昭化,然后上岸走陆路到汉中,最好直达西安等待老爷子。
    沿着白水江河边官道南下,三十多人的马队轰然从县城边上绕过。陈安第一次见到了小小的山城,低矮的城墙,木制的城门,以及一见大股马队就丢盔弃甲逃走的哨卡,顿时大失所望。
    看来不需要大炮,只要有两三挺机枪,就可以占领县城,陈安不怀好意地估量着。既然不适宜进城休息,陈安干脆随便选了一个路边的小村子歇脚,倒是将村子里的人吓个半死。
    到了玉垒关铁索桥,陈安他们把马的眼睛蒙住,五六个人一批,分批牵着马走过铁索桥。对岸悄然聚集了五六十个汉子,明显就是所谓的南帮被陈安他们惊动了。陈安直接叫最早过河的两批人马掏出了挂在马鞍旁边的水连珠,装上刺刀戒备。哗啦一下,所有汉子马上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等到了碧口码头,大概是玉垒关上亮出军械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码头上本来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此时竟然空无一人。陈安也愣了,难道是把船帮吓跑了?
    知道自己搞过头了的陈安,只好苦笑不得的叫来林玉山,吩咐让他去搞定,就坐在岸边看江水了。
    林玉山嬉笑着接过这任务,直接叫人砸开一家酒肆的大门,马上就是几块碎银扔了过去,把老板伙计砸得晕乎乎的,很快就问出了缘由。果然是陈安在玉垒关的动作太大了,大家有些吓坏了,有十几杆洋枪的马贼,可是比刚刚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被一把火烧光的中寨马贼还要强悍的势力呀。
    直接问出一家有船的商家位置,林玉山仍是采用先砸门,后给银子的办法,马上找来一家愿意出船去昭化的商家。
    连人带马需要两条商船,船伙计们虽然提前拿了翻了番的工钱,但是仍然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这伙明显不像好人的家伙。一个伙计因为提心吊胆,一不小心就自个儿掉入了江中,旁边的同伴们赶紧把他捞起来。
    陈安看了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这时候,有人看不过去了,十几个赤脚短袖的汉子直愣愣地走了上来,“这位大哥,不知是来自哪个山头,伙计被欺负是他没本事,但是没必要逼得人跳江吧?”一个髯须大汉抱拳说道,其他汉子怒目而视。
    逼人跳江?陈安差点气晕了,这是哪和哪呀。
    还没等陈安反驳,落水的伙计已经拉上来了,哭丧着脸,赶紧自个解释,“王大哥,我是自己滑脚掉下去的。”
    对方也楞了。
    “不知道你贵姓呀,我可是加倍出钱到昭化,他们是自愿来的。”陈安也不动气,冷冷地说道。
    “船帮王洪巽,既然大家是你情我愿,就不打搅了。”王老大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几声就准备退场了。
    王洪巽?陈安马上记起井岳秀曾经跟他说过的好友,好像就是船帮王洪巽。
    “等一下,王老大,你认识井岳秀不?”陈安赶紧出言留人。
    “井十兄弟?你是?”王老大惊奇地问道。
    陈安呵呵地笑了起来,顺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让人递给王老大。
    王老大接过信封,一看抬头是确实是井十写的王洪巽亲启,一摸里面却是空的,没有信笺,随口问道,“里面的信呢?”
    陈安笑眯眯地说,“井岳秀大哥说,你还欠他一顿酒,没喝到前就不写信了。”
    王老大和陈安突然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抱拳说道,“幸会,幸会。”
    井岳秀粗中有细,信封里根本就没信笺,而且王老大确实还欠着井十一顿酒,双方约定一对上,自然就知道的确是自家兄弟了。
    陈安和王老大搭肩搭背地溜到一旁去嘀咕了好久,俨然是一对多年未见的好兄弟相会是的。
    码头上戏剧性的一幕,让所有看戏的人大跌眼镜,双方的手下更是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晕头晕脑地看着老大在亲切友好的会谈。
    既然今后还要长期打交道,陈安也不客气,利索的把怀中的左轮手枪摸出来,偷偷塞给王老大。王老大却傻眼了,他不会用呀。陈安也犯难,总不能在人多眼杂的码头教他用枪吧。干脆,陈安又把枪拿了回来,然后告诉王老大,等回程时送三把好了,保证教会使用。
    两人嘻嘻哈哈的分了手,船上也多了几个船帮的伙计,帮着陈安一路到昭化。
    有船帮的人坐镇船上,商家立马客气了,跑前跑后殷勤得很。
    水运确实又快又可以多运。陈安在辽东海边看到过日本人和俄国人的火轮运输船,一船就可以卸下来十几万斤甚至几十万斤的货物,而且不论顺流还是逆流都是畅通无阻。
    很快,长于辽东的陈安吃苦头了,几个险滩一过,商船忽然腾空而起,忽然又从高空跌落,陈安顿时吐得一塌糊涂,不过其他陈家庄的人也没好过。
    顺着急流而下,日行一百五十里完全不是问题,只是到了昭化,陈安已经吐得奄奄一息了,他是最惨的一个了。
    几个船帮人员赶紧又是敲背又是按摩,马上又从岸上搞了稀粥喂给陈安,总算缓了过来。
    陈安无力地问船帮的人,“那种开得很稳的小火轮,能不能上到碧口?”
    “陈少爷,不仅是昭化到碧口,昭化到重庆这段航线都是急流险滩众多,下行靠经验,上行靠纤夫,无法通行小火轮的,倒是重庆到上海航线多是小火轮来往。”船帮的人回答。
    听了这话,陈安没有吭声,心中却想着,我如果用大炮一路轰开这些暗礁的话,航道不久平缓多了吗,到时候如果用小火轮直通上海,就比陆路走快多了。
    休息了一天,陈安等人告别船帮,赶紧走官道直赴西安了。
    半个月后,散落西安各处城门等候的陈安等人,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老爷子等人。为了避免人太多,引起官府关注,老爷子将六百多号人分成三个商队,前后相隔两三天日程,彼此照应着前行,自然更慢了。
    几家相邻的客栈都被陈安包了下来,否则很真安置不了这么多号人。
    陈安仔细地向老爷子说了这段时间的遭遇。陈老爷子眯着眼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安子,你在玉垒关不应该露枪呀,现在估计县里的那些官绅们都给你吓怕了,等回去,绝对是要合起来对付你的。”
    陈安扰扰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几下。
    “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动作更大一点了。官老爷怕什么?一怕老百姓造反,二怕更大的官员。我们又不造反,只好去当比他们大的官了。”陈老爷子悠悠地说道。
    “当官这么好当吗?”陈安纳闷了。
    陈老爷子笑了笑,“可以买官呀,看来我们要去一趟金积堡了。”
    金积堡?陈安更是不解。
    “我们去董军门那里求一封举荐信,他跟京城里的庆亲王奕劻关系不错。有了他的举荐信,我们进得庆亲王府邸,庆亲王卖官爽快,这在当年是朝廷内外都是公开的事情了。”陈老爷子又皱起了眉头,“只是庆亲王贪得厉害,要花好多钱的。”
    回过神来,陈安开口问,“要多少钱?”
    陈老爷子说,“钱越多,官越高,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这也行?陈安目瞪口呆。
    马上叫来林玉山,陈安问还剩下多少钱。
    林玉山回答,“我们只带了三千多两银子而已。”
    太少了一点,陈安嘀咕着,没有上万两,根本拿不出手呀,况且到了金积堡还需要一些仪程。
    看出陈安心中在嘀咕,林玉山赶紧又接了一句,“不过,上次我们在汉中山匪寨子里还搜了一些房契地契之类的,如果把它卖掉,估计还有上万两银子吧。”
    陈安眼睛一亮,差点把这些东西忘了。
    两人嘀咕了一阵,马上布置把这些东西都出手了。
    花了整整三天,装扮成落魄少爷的林玉山,悄然游荡在西安四处的典当行,把这些房契地契二三折就出手了,幸好是西安,很多人还是对汉中的土地房子感兴趣的,否则还当不了这么多价格。
    饶是如此,林玉山还是断断续续搞到了近两万两银子。陈安悄悄把这些银子兑换成金子,便于放在小箱子里。
    有了银子就有底气,陈安马上和陈老爷子出发赶赴金积堡,只留下玉山带着十几个人手,等待最后一批商队,也就是林先生、林月儿所在的商队。
    林玉山苦着脸接下来这个差事,估计肯定要被月儿骂死了,几个月没见着陈安了。现在一去金积堡,还要到京城买官,谁知道还要几个月呀。他突然羡慕起虎子来了,只要跟在陈安身边就行,哪需要考虑什么情形呀。
    第二十四章 金积堡
    甘肃灵州金积堡,陈安看着眼前这庞大的建筑群,很是震撼。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堡呀,根本就是一座军事重镇了,甚至还有流水的壕沟围着,长长的长把高土墙挡住了四面八方的凄厉寒风。
    递上了名帖,陈老爷子走出马车伸伸腰,自嘲不已,“人老了,当年我可是在这里骑着马挥着刀,杀了个三进三出呀。”
    陈安愣了半天,老爹在这里还干过仗吗?
    旁边值守的金积堡守卫却是马上肃然起敬,小心翼翼地问,“您老是当年的董字三营?”
    陈老爷子呵呵地笑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堡门里面一个老头健步走来,一阵爽朗大笑传来,“陈小弟,没想到你还活着呀,我刚才还在纳闷,这个老头很像谁来着?”
    陈小弟?陈安看着老爷子的满头白发一阵汗颜。
    陈老爷子眼神一亮,亦是大笑着迎了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刘大哥,你不是都还没死吗,我怎么能比你早呢?”
    两人顿时又是一阵大笑。这时,陈安才发现过来的刘老头,脸上可是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煞气无比,脸上的笑容甚至有些狰狞。当年肯定是一员悍将,死人堆里滚出来的,陈安暗自嘀咕。
    很快,里面就有人出来迎接了。正说着笑的刘老头一瞧,拍了拍陈老爷子,“少爷和老张头亲自来接你了。”果然,一个中年人满脸笑容的大步走在前,后面跟着一名同样欣喜的老头。
    “少爷,张营官”,陈老爷子连忙行礼。
    刘老头也行了个礼后,笑着对陈老爷子说,“现在应该是老爷了,军门早已不管事情了,一天到晚摆弄花草当老太爷了。”
    董家主连忙摆手,“刘刀疤,又说什么垃圾话,陈叔喊我少爷,你难道不是这样喊的?”转头对陈老爷子说,“陈叔,我们快进去,老爷子听说是你来了,也是高兴得不得了,直接喊人准备酒席了。待会你可要帮我悠着一点老爷子,不要让他一高兴起来就喝得没完没了。我要是劝他不要喝酒,他还不把我砸了。也就张叔、陈叔你们这些老兄弟,他还能听得进一些话了。”众人马上都笑了起来。
    陈老爷子顺手把陈安拉了过来,介绍给大家,“少爷,张营官,这是犬子陈安,带出来见识见识。”陈安赶紧给大家施礼。
    刘老头很是稀奇地打量着陈安,“陈小弟,我看走眼了,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孙子呢?”
    陈安顿时大窘。
    陈老爷子笑呵呵地说,“安子,不要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是说他的。”刘老头气急,拉着陈老爷子就要评理。张老头马上出言,“刘刀疤,不要胡闹,军门还在等我们呢。”刘老头一听张营官发话了,赶紧停下来,马上又和陈老爷子勾肩搭背说着笑了。
    董家主好笑地看着刘老头的动作,伸手拉过陈安,“小哥,不要理会他们,我们走。”一路介绍金积堡的来历和景色,张营官看着陈安亦是高兴不已,时常插话补充。
    当年的董字三营初立,董福祥自兼中营营官,张老头是左营营官,刘老头是右营的哨官,陈老爷子却是中营的哨官,都是滚过刀山血海的拜把子兄弟,活到现在的已经不多了。张老头不时说着一些陈老爷子当年的趣事,让陈安笑话不已。
    董家主说道,“你老爹可是中军最彪悍的哨官,打头阵,断后战,往往都是他带队。马术又好,多次冲进冲出战场救人,我和老爷子就被他救了好多次了。”说得陈安向往不已,当年老爹真是威风呀。
    正说着,董府到了。好气派的大宅子,前面三进楼宇,后面是一个大花园。
    一进大厅,紫檀木椅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微笑着看着他们。
    陈老爷子赶紧扯过陈安,一起磕头跪了下去,“陈原携犬子陈安拜见董军门。”
    “行了,行了,拜什么拜呀,陈原,你能回甘肃来看我,就非常开心了,我们当年的老兄弟不多了。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今天我们好好给你接风。”董军门大笑起来,挥手示意两人不要拜了。
    陈老爷子不肯,坚持带着陈安行了叩拜大礼,董军门只好随他了。
    大厅里又进来三个老头,马上更是热闹了。
    董家主见状只好摇摇头,拉过陈安就往外走,“小哥,他们聚到一起根本没有时间理我们的,我领你到董宅里转一转吧。”陈安当然马上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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