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吴子玉耸耸肩,暗想你都不心疼子弹,我管这么多干啥,也不吭声了。
    终于俄国人的尖兵排都进入了马克沁机枪的射程之内,陈安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开火。”吴子玉一扣扳机,“哒哒哒”的声音突然在静悄悄地山林间响起,几名俄军尖兵一头栽倒在地上,其他人乱叫着扑倒在地。
    陈安他们是在山上,居高临下往下射击,弹道一延伸,即使是趴在地上却毫无掩护的俄国士兵纷纷被击中,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
    吴子玉越打越兴奋,嗷嗷地发出怪声,恨不得将所有子弹都一次性打出去。
    俄国尖兵一看情况不妙,连枪都不要了,飞快地爬起来,立即四散而逃。
    后方的俄军大队亦是一阵惊慌失措。很快,几名军官一阵怒吼后,勉强形成了一个防御阵型,准备接应前方逃回来的尖兵。一名俄军军官飞快地掏出望远镜搜索火力点,炮队卸下火炮,布置地形,取出弹药,准备用火炮摧毁机枪火力点。
    正在观察的陈安一看对方开始架炮了,马上下令,“停止射击,拆卸,撤退!”
    正打红了眼的吴子玉根本没注意陈安的命令,只顾按着扳机疯狂射击,陈安被迫一连说了几次停止射击,最后才让吴子玉停下来。实际上不是主动停下来的,整整一箱子弹都打光了,不得不停止射击。
    吓出一身冷汗的陈安,狠狠踹了吴子玉一脚,飞快地说,“拆枪。”俄国人架炮的速度并不慢,万一吴子玉再打几下,估计就来不及撤离危险地带了。
    总算回过神来的吴子玉一脸不好意思,讪讪地说道,“第一次打马克沁,不用考虑子弹,爽过头了吗。”陈安差点一个踉跄倒地,原来这家伙前面都是乱说,根本不是什么机枪射手。刚想回过头来骂人,吴子玉已经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抓起枪座,抢先跑了下去。
    离开后没多久,几声巨大的爆炸就落在了原来的机枪射击位置,砸倒了山上不少花花草草。陈安等人回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不已,默不作声地加速离开。
    打发马队抄小路去追赶早已撤走的陈家庄人员,陈安带上虎子,后面还有一个死皮赖脸跟着的吴子玉,悄悄绕回到陈家庄左近的高山上。陈安要看看,俄国人怎么摧毁他的庄子,以后一定要还给他们。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吴子玉念念有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陈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回过头去看着自己心爱的庄子。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待在这个依山傍水的陈家庄,自家的内院,林先生的书房,沉重的大门,宽阔的演武场,一点一滴都在这里。
    现在就要被万恶的俄国人毁掉了,陈安的眼中慢慢溢出晶莹的泪水,狠狠地一拳砸在坚硬的山石上,血丝从手上冒了出来。虎子没有吭声,只是紧张地看着少爷。吴子玉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陈安的肩膀。
    “国力势微,军力孱弱,将官怕死,文官贪财呀。”吴子玉心有戚戚。
    俄国部队到了。
    这回他们学乖了,在很远的位置就先架好了大炮,然后才派士兵慢慢搜索向前。只是搜索士兵走到距离庄子远处,一看再往前面是平坦坦的,毫无遮蔽之处,士兵就都不动了,任凭军官拳打脚踢也不肯上前。
    俄军军官毫无办法,只好示意后方的大部队,直接用炮火轰击好了。
    一声令下,俄军下令大炮射击了。轰的一声,一颗炮弹砸进了庄子,一座房屋瞬间坍塌了。紧接着,连续不断的炮弹击中了庄子,大门围墙、私塾、更多的房屋等都被炸毁了,到处残垣断壁,一片狼藉。不断腾起的硝烟之中,隐隐约约看到了火苗。不久,整个陈家庄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俄国人一片欢呼,好似自己打了巨大的胜仗。
    始终不见有人从庄子里跑出来,大概估计陈家庄的人已经逃了,俄国人竟然懒得进去搜索了,干脆整队回转撤离了。
    陈安豁然站了起来,看着山下熊熊燃烧的陈家庄,眼中亦是怒火。
    陈家庄被彻底摧毁了。
    吴子玉拉拉陈安,安慰道,“陈少爷,走吧,以后会有机会报仇的。”
    陈安猛地转头,问吴子玉,“吴大人,你不是北洋军官吗,帮我练兵行不?我一定要报这个仇。”
    吴子玉顿时觉得头上冷飕飕的,不是一只而是很多只乌鸦飞过,“你疯了,私自练兵,视同谋反,朝廷会砍了你们全家的。”
    “这个朝廷?呵呵,这个朝廷??????”陈安恨恨地说了半句,就没再说下去了。日本人和俄国人为了瓜分自己的土地而打仗,朝廷竟然可以宣布中立,任凭治下的子民死伤殆亡,有这样的朝廷吗?
    吴子玉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感觉还在,顿时舒了一口气,半响才说,“我有任务在身,没有时间陪你们瞎闹的。”
    过了一会,他又忽然说道,“这里是朝廷龙兴之地,监控甚是严厉,现在又被俄国人占着,他们兵强马壮。在这块土地上,你们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除非愿意当汉奸。”
    陈安没有吭声,最后看了一眼还在大火中的陈家庄,扭头下山去了。
    庄子是毁了,但是人还在,一切还有希望,一切皆有可能。
    第七章 有好处当然要拿
    新民郊区的一个农庄。这里是张管带的私产,临时腾出来安置了陈家庄的一应人马。
    张管带很有心,安排人购置了大量粮食和干草送到农庄,知道陈家庄人来得匆忙,马又比较多,估计没有带多少粮草。陈家庄的人安顿下来,准备等日俄战争结束后,再返回原来的地方重建庄子了。
    张管带匆匆跑过来拜见了一次陈老爷子,就连夜赶回新民城里。
    日本人在大石桥,很快就击退俄国人,俄国人只好退守辽阳了。
    虽说新民位于辽河以西,貌似处于朝廷照会各国的交战区之外,可谁知道杀红了眼的日本人和俄国人会不会冲向近在咫尺的新民。尤其是现在,大量的辽阳百姓也都逃难到新民,全城治安趋紧,人心慌慌的样子。张管带的巡防营作为新民城的主要武力,自然压力倍增,不好经常离开军营。
    农庄里有吃有穿,陈安等人自然毫不担忧。张景惠张帮办倒是时不时溜出来,跑到庄子里陪陈老爷子斟上一两杯酒,顺便看看陈家庄有什么要帮忙。陈安倒是有想法,只是陈老爷子心中叨念着打扰人家了,不肯让陈安提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陈安只是想去找找俄国人麻烦而已。张帮办偶尔听到了这个消息,若有所思地对陈安笑了笑。
    吴子玉也要回前线了。
    临走前两日,吴子玉意外地把陈安等人叫去,一口气上了两天战术培训课。在这个最短的速成班里,吴子玉直截了当的讲了一些武器的使用方法,地图的绘制和使用,以及战术进攻和防御等。只要自己想的起来的,吴子玉就一股脑地说给陈安、柳石、林玉山等人听,丝毫不管对方是否记得住。
    陈安等人知道吴子玉要离开了,这种接受新式正规军的培训是极为难得的,更是用心不已。一个拼命说得口干舌燥,一个刻苦记得头昏脑胀。
    最后一天下午,吴子玉揉揉自己也发胀的脑袋,将自己的战术课作了小结。
    “就火力而言,大炮的威力是巨大的,且克制机枪,而机枪的威力则毁灭了阵型,压制了步枪。但是没有步枪的防守和进攻,大炮和机枪就会变成一堆废铁。只是我们国力衰弱,大炮和机枪根本配备不起,弹药耗钱太厉害了。”
    “至于骑兵,你看日本人和俄国人的编制就可以发现,骑兵绝对不是陆军的主力,它的作用是搜索以及击败对方后扩大战果。用骑兵去冲击用机枪大炮战线是极其愚蠢的。只要在战线前方架上一些尖桩,带刺的铁丝网更好,骑兵就只能成为机枪的靶子。当然,铁丝这东西,我们是用不起的。”
    末了,吴子玉说道,“用优势的火力毁掉对方,应该是最好的战术选择,就像当年的元军,远远吊着敌人搞骑射一样。但是我们做不到,只能依靠迂回近战用人命拼掉对方了。当然,如果有办法捅对方要害一刀,也是有机会改变战场态势的。远战看火力,近战看人力。死伤三四个中国人,拼掉一个俄国人都是划算的。我们其他东西都缺,就是不缺人,切记,慈不掌兵呀。”
    陈安拍拍有点昏沉沉的脑袋,点了点头。
    想了想,吴子玉最后问,“陈少爷,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陈安心思转了下,“要不,你分析下这次日本人和俄国人的战争?”
    吴子玉愣了一下,思索一番后,“我的分析很粗浅,不一定准确。日本人攻克金州又击退得利寺援军后,已经在辽东站稳了脚跟,而且围住了旅顺。大石桥之战只是日本人进攻兵锋的火力搜索,辽阳肯定还要大打一场。”
    “如果辽阳之战,俄国人继续输掉的话,日本人就赢取了整个战争的战略进攻主动权,与朝鲜方向进攻的日军会师,就有机会击败俄国人。但是,俄国人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认输的,我估计至少要再打一两个战役,或者旅顺被日本人攻下,俄国人才会承认战败。”
    “如果俄国人赢得辽阳之战的胜利,战略进攻主动权就落在俄国人手上,很有可能南下重新收复大石桥,并与旅顺俄军南北夹击日军,彻底击败日本人。”
    陈安诧异了,“没想到,辽阳竟然成了关键了。”
    吴子玉赶紧摆摆手,“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一定符合现实的。”陈安笑了起来,没有再提出其他问题了。
    几个人送吴子玉到了庄子外面,陈安从虎子手上拿过一个小袋子,递给吴子玉,“里面有些碎银,带着吧,可以当买路钱。”
    吴子玉笑了起来,一手接过袋子,一手将陈安拉到僻静处,轻轻说道,“陈少爷,人心叵测,不要祸从口出呀。”斟酌了一下,又说道,“我前两日说得毕竟太笼统,要不这样,你们安顿好了以后,派人到京城找我,我尽可能将当年受训的教材整理一下带给你。”
    陈安抱拳行礼,轻轻地说道,“子玉大哥,谢了。”
    没有多说什么,吴子玉回头给大家都招呼一下,就拍马而去。
    过了几天,比较悠闲的张帮办突然请陈安到城里酒楼吃饭。不知道景惠哥发那门神经的陈安,依约来到新民城里最大的酒楼。
    刚一进二楼的雅间,陈安笑嘻嘻地对张帮办说,“景惠哥,要喝酒到庄子就成,跑到城里来没人陪呀??????”还没说完,陈安马上闭口不说了,雅间里竟然还有其他两个人。
    张景惠笑了起来,连忙解释,“我这不是介绍英雄豪杰给你认识吗,这家是新民最好的,怎能去其他酒楼呢。”他倒也很注意,刻意疏忽了陈安口漏的庄子一词。
    陈安心中一动,马上客气地跟对方打起了招呼。
    “陈安君。”为首的一人客气地寒暄道,语气有点怪怪的。但是显然对陈安的身份背景很清楚,甚至是可能知道陈家庄被毁了,才特地过来联络陈安的。
    日本人?!陈安很快反应过来,愕然地看着张景惠。
    张景惠赶紧介绍,“这位是日本满洲军参谋部的栗原安秀中尉,旁边是他的随从,专门负责联络我们这些反抗沙俄暴政的有志之士。”
    陈安顿时觉得很荒唐,前面是吴子玉奉命帮助日军搜集情报,现在又是张景惠帮日本人拉皮条,俄国人肯定是坏的,日本人一定是好的吗?林先生给儿子取名玉山,就是要林玉山不要忘了旅顺口的白玉山,那里可是埋葬着成千上万当年被日本人屠杀的旅顺百姓尸骨,其中之一就是林玉山的娘亲呀。
    不动声色地和日本打着哈哈,陈安很快听明白了栗原安秀中尉的来意。
    日本人在到处拼命收买“马贼”,希望他们能袭击俄国人的后勤线,尽可能减轻前线日军的压力。
    打俄国人我喜欢,但是没有好处给你们当炮灰,才是脑袋被门夹了。陈安在你来我往的敬酒中,不着调地将这个意思表露了出去。
    栗原安秀中尉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操起十分熟稔的中国话竟然和陈安进行讨价还价起来。
    陈安先是呆了一下,马上就兴趣盎然地开始了讨价还价。
    一番计较后,双方总算达成了协议。栗原安秀中尉用手抹去额头上有些吓出来的汗水,“陈安君,我接触了很多好汉,其他人都是要黄金银两的,当然要步枪和子弹的更多,可像你这么要一门大炮和一挺机枪的,确实是第一次碰到。”马贼要大炮,是有点吓着他了。
    张景惠傻呆呆地看着两人的交易过程,半响才说,“陈少爷,你要大炮和机枪干什么?拿来打新民城?你要来新民,老大又哪敢堵你门呀?”
    陈安顿时哭笑不得,赶紧解释,“我放庄子里练练防防贼不可以么?我要当马贼劫粮道,不需要那东西。”
    张帮办无语,你根本就是官匪一家了,有哪个马贼敢冲进你的庄子?
    一顿酒席就此散了。
    日本人动作很快。次日下午,张景惠就自己带人将两车军火送到了庄子里。陈安不要钱了,全部折算成了军火。
    陈安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景惠哥,张大哥手上的那些破枪都淘汰了没有?”
    张景惠不在意,随口回答,“刚换了,那些破的都撤掉了。”马上,他反应过来,笑骂道,“好你个陈安,掏我话呢。”
    陈安嘿嘿地笑了几声,两人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言了。
    张大哥也投向日本人了吗?以前可是站在俄国人这边的。说明张管带也对俄国人不看好呀,虽然俄国人势大,但是墙倒众人推,陈安暗自想着。
    日本人送来一门笨重的75毫米大炮、一挺使用8毫米子弹的哈奇开斯机枪,十支6.5毫米使用圆头弹的金钩步枪。为了驱动这些见钱眼开的马贼,截断俄军的后勤补给线,日本人是下了大本钱的,尤其是前线数量都不足的情况下,还肯送出列装的大炮。
    拿了好处,总得干点什么,否则很不好意思的,陈安开始琢磨着到什么地方客串几次马贼了。
    第八章 巡防营反俄
    柳石和虎子将日本人送的军火带到一个无名山坳里,狠狠试验了一番。加上从俄国人那里顺来的马克沁机枪,陈安干脆选拔了一些人员,组成了一个炮兵小组和两个机枪小组。
    日本人的75毫米野炮实在太笨重了,光是炮管就有八尺长,重量更是近二千斤,使用十三斤一发的榴弹,射程超过十五里,威力倒是足够了,只是没有十几个人是玩不转的。
    哈奇开斯机枪和马克沁机枪的比试更是有意思了。马克沁机枪全套份量近百斤,因为它是采用水冷方式,有个厚厚的水筒套在枪管上。哈奇开斯机枪采用气冷方式,使用五个粗铜环进行散热,因此枪体重量比马克沁机枪枪体轻十来斤,但是加上沉重的枪座同样是不堪重负的。
    最令人诟病的是哈奇开斯机枪的弹板供弹系统,三十发容量的弹板既不能保证火力持续性,使用又十分麻烦,虽然马克沁机枪的帆布弹带同样问题不断。
    日本人只给了十发榴弹,但是陈安毫不在乎,很快就又提供了十发同样型号的炮弹,叮嘱柳石好好练一练,省的到时候没人会用这大家伙。
    至于金钩步枪,没人愿意用,6.5毫米圆头弹的威力实在太低了,虽说后坐力会轻很多,但是东北大汉彪悍的身材,根本不在乎这么点后坐力。
    非常隐秘的,陈安找了个借口,偷偷将这些枪炮的数据都扫描进了手提箱的数据库。之所以未能生产出新的机枪,是因为只有第二级权限,要生产一挺全套装备的哈奇开斯机枪至少需要三天,而且缺乏足够的其他金属材料。
    指望手提箱升入第三级的幻想,很快也破灭了,它提示没有其他的外部能源输入前,不能升级。
    外部能源?怎样输入呀?陈安郁闷了。
    大致估算出第二级权限的日生产量是四十斤成品,陈安只好全部拿来制造弹药了。一头雾水的柳石,将新民城里铁匠铺的存货,甚至还跑到奉天将很多稀奇古怪的矿石都一扫而光,统统运给了少爷。
    林玉山带着赵四成了专职斥候,一连在辽阳后方游荡了三天三夜,总算摸清了俄军后勤补给线路。看着他们带回来的简陋地图,陈安不停地琢磨着,在哪里狠狠咬一口了。
    临时出了一件意外,把行动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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