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

    饶她再冷静,此刻也无法保持平静。
    原以为朗朗乾坤下,白日宣淫已经够惊世骇俗了,现在她才知,这个男人用了多么变态的法子让她即便投胎转世也忘不了他们的初次。
    她越来越有种预感,她和慕容拓,就像是大周和南越一样,从前,前者处处压着后者,现在,角色逆转,她被压的样子从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慕容拓早就跟姚馨予打好了商量,晨起时,就对姚俊明说他们两个已提前去了熄族,寻找曾经救过姚馨予的筱玉。冷煜林死了,姚馨予也就把当晚差点儿被害的事和盘托出,只不过,她只提到了慕容拓,并未涉及冷煜安。
    在姚家,知晓她和冷煜安关系的,除了桑玥,便只剩大哥姚晟了。
    姚家人对于冷煜林的做法深恶痛绝,但除了姚晟,无人知晓军营里那个冷煜林是假的,既然冷煜林死了,冷家的四十万兵权也没了,姚俊明和南宫氏也没再刻意去找冷昭的麻烦。姚馨予能够平安无事地返回,姚家人都对那个叫做“筱玉”的女子感激万分,听说她曾是桑玥的好友,这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答谢她了,因此,桑玥去熄族找她,姚俊明和南宫氏没有滋生什么疑惑。
    早膳过后,姚晟单独找到了姚馨予,直言不讳道:“玥儿昨晚不在帐篷里吧?”
    姚馨予微微愣神,眼底闪过飘忽不定的波光,讪讪地笑道:“怎么会不在呢?玥儿不在帐篷里会去哪里?大哥,你真会说笑。”
    姚晟是大哥,弟弟妹妹们有没有撒谎他一瞧便知,他的脸色一沉,语气也一沉:“糊涂!你是姐姐,怎么都不知道劝着点玥儿?她年轻不懂事,你也陪她一起瞎胡闹吗?万一被人发现她彻夜不归,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玥儿哪有年轻不懂事?只怕几个兄弟姐妹里面属玥儿最懂事,她是姐姐不假,但好像从来都是玥儿在照顾她诶。姚馨予侧身,把玩着腰间坠下的丝绦,矢口否认道:“大哥!我说了玥儿是今天早上才出去的,你爱信不信!”
    姚晟一把扳过她的身子:“看着我的眼睛说!”
    姚馨予挣扎推开他,面露痛色:“大哥,你抓疼我了!玥儿就是在帐篷里过夜的,你要是不信,自己去问!”
    说着,姚馨予掀了帘子出去,在门口撞到了姚奇,她低垂着眉眼,不敢直视姚奇逡巡的眸光,干脆转身,一头扎进了南宫氏的帐篷。
    姚奇摸了摸光洁的下颚,紧接着,就看到姚晟一脸不悦地从里面出来,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而得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桑玥昨晚溜了?
    不过溜了也无可厚非啊,她和曦王殿下既然拜了堂,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俩口子过过小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倒是大哥,唉!希望他别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熄族的王庭坐落在熄族山脉的一处环山平地中,不过王庭不若皇宫的等级森严,各个王子和嫔妃的居所也并不十分华丽,但舒适整洁,颇为清新怡人。
    夫余金居所的规格类似于一个中型殿宇,在正殿中间,云傲坐于主位上,夫余金和冷贵妃分坐于两旁,其间还留了个空位,是给慕容拓的。王后则跟荀淑妃坐在稍次的位置。至于颇为受宠的戚妃,则跟三王子一道坐在下边儿的宾位席上。
    熄族和大周的风俗不同,他们设席不分男女,多以家庭为单位,因此姚俊明带着南宫氏和几个孩子们坐在一起。
    在他们对面,是盛装打扮的丽雅公主。丽雅公主穿着一件银狐皮做成的短袄,内衬一件火红色的曳地罗裙,发髻上戴了红宝石芙蓉钗,这钗还是她今年生辰,夫余金特地赏的,因着稀有珍贵,若非重大场合,她舍不得佩戴。今日云傲要来,她为了吸引云傲的注意力,便仔细地打扮了一番。
    只是她心怀不满的是,云傲总是盯着桑玥看,那眼神,专注得不得了,所以,她再看向桑玥时,眸光就不那么友好了。
    她摸了摸敷了厚厚妆粉和胭脂的双颊,一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用热水泼她,肚子里的火气就越发旺盛了。
    三王子推了推她的胳膊,小声地提醒道:“走,我们给桑玥敬酒去。”
    丽雅公主的黛眉一蹙:“给她敬酒?我堂堂一个公主,给她敬酒?我不去。”
    “你是公主,她也是公主,她还是大周的嫡公主,论身份,比你、我可强了太多。”三王子一语戳到重点,丽雅公主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但她仍摇头,“我不要给她敬酒。”
    三王子看了看云傲,压低音量道:“我告诉你,你想做皇上的妃子,就必须赢得桑玥的好感,只有她才能跟冷贵妃抗衡。况且,但凡冷贵妃讨厌的就是桑玥喜欢的,你只要让桑玥相信,冷贵妃已经恨上了你,我想她会十分愿意帮你入宫,跟冷贵妃斗宠的!”
    丽雅公主的神色稍作松动,云傲对桑玥的宠爱她可是太有感触了,桑玥昨天的行为说是有爹生没爹养都不为过,真真是个悍女,偏皇上对桑玥百依百顺,连句苛责都无。这样的人,的确拥有和冷贵妃抗衡的资本。昨晚,她误打误撞,搅了冷贵妃的歇息,冷贵妃只怕已对她怀恨在心,倒不如去投靠桑玥。
    丽雅公主不知道的是,桑玥早就识破了卢王和他们几个的勾结,并且恨上了她,她去巴结桑玥,效果根本不存在。
    丽雅公主疑惑地道:“我这么冒然前去,她不给我好脸色的话,我岂不是很丢脸?”
    桑玥的确有可能这样子,不过这话,三王子不预备告诉丽雅公主,他笑了笑:“怎么会?这里毕竟是熄族,又做了那么多达官贵人,她要是想给你脸色看,从一进门就给了,你瞧她,巧笑嫣然的样子,似乎心情很不错。这可是个巴结她的大好时机,再过几日,大周人就要启程返回,你还不抓紧时间,大周皇妃梦就要泡汤了。”
    “这……”丽雅公主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三王子建议道:“我记得你那儿有一株父王赏赐给母妃的极品天山雪莲,要不,你送给她,算作那日差点儿撞得她人仰马翻的赔罪礼?”
    丽雅公主皱起眉头,在心里反复计量了一番,觉得绝品天山雪莲虽好,但大周的繁华络绎更好,于是她咬咬牙,肉痛地叫侍女取了绝品天山雪莲过来。
    她拿着锦盒,跟三王子一道走向了桑玥。
    姚俊明和南宫氏对这位公主颇为客气,笑着寒暄了几句之后,丽雅公主将锦盒递到桑玥的面前,清纯可人地笑道:“桑小姐,今天我是真心实意地来向你赔罪的,那日是我不好,差点儿撞了你,你就……原谅我吧。”
    这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悉数落入姚家人的耳中,众人俱是一震,丽雅公主差点儿撞了玥儿?
    三王子笑容可掬地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在猎鹿园,桑小姐和丽雅公主从不同的方向交汇,丽雅公主骑得太快,一时没勒住马,幸而桑小姐急中生智,用金钗刺痛烈马,从丽雅公主的头顶一跃而过,这才避免了二人受伤的惨重结局。”
    三王子讲得云淡风轻,但众人不难推测出当时是怎样一副刺激的画面,不由地齐齐看向桑玥,等待她的表态。
    桑玥心里冷笑,这三王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儿,至于丽雅公主,她一心要爬上云傲的龙床,而昨晚她又得罪了冷贵妃,会跑来巴结自己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只是,若跟三王子扯一块儿,就叫人匪夷所思了。何况,丽雅公主当着众人的面向她道歉,她不接受,反而显得她小气了。
    她叫子归检查了锦盒跟里面的天山雪莲之后,没发现问题才“欣喜”地收下。
    俗话说的好,吃人最短,拿人手软,桑玥收了她的礼,没道理不帮她一个忙。这么想着,丽雅公主脸上的笑容真挚自信的了几分:“桑小姐,待会儿能劳烦你在皇上面前帮我说几句好话么?”
    这个公主,还真够直接的。桑玥的脸上始终挂着合宜的笑:“好啊,没问题。”讲几句好话而已,云傲未必听得进去,当着她的面纳妃,云傲怕是没那个心情吧。
    丽雅公主以为水到渠成,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又跟桑玥笑谈了几句,才仿佛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席位。
    三王子坐到她身旁,语气含了一丝讨好:“这回,轮到我提前恭祝妹妹了,以妹妹的姿容,宠冠后宫指日可待,届时,妹妹可别忘了哥哥我呀。”
    丽雅公主不着痕迹地倪了冷贵妃一眼,美是美,可惜岁数摆在那儿,半老徐娘一个,皇上看了那么多年肯定早看腻了,哪像她正值豆蔻芳华?她完全忘了,昨晚在冷贵妃的面前,自己是如何自惭形秽的?可见心里暗示有时候很能左右人的思想。
    她喝了一口果酒,美眸轻转,悠然自得道:“三哥放心,别说什么皇妃,就是冷贵妃不曾问鼎的后位,我也有信心能坐上去,届时,你就是大周的国舅爷。”
    “三哥等着那么一天的到来。”三王子微笑着说完,意味深长的眸光扫过桑玥白里透红的脸,总觉得桑玥好像不一样了,似乎……更妩媚了一些。不过妩媚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去见阎王爷?
    桑玥静静喝着手里的酒,余光却严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想要她小命的太多,她决不能放松警惕。
    她对子归吩咐道:“把天山雪莲放到我们的马车里,让玉如娇看紧了。”
    子归的眼眸一抬,瞬间会意:“是。”
    很快,大殿内奏起了熄族的管弦乐,身穿红衣舞裙的女子鱼贯而入,开始翩然起舞。
    姚秩很是喜欢喝熄族的果酒,不怎么醉人,但芬芳清甜,他喝地有些多了,于是去如厕。姚秩一再地保证不会闯祸了,这两天也的确乖得很,姚俊明便放心让他独自前去了。
    但世事难料,有时候,不是你找麻烦,而是麻烦找上你。
    姚秩如厕归来,在庭院深深处,碰到了一脸笑意的郭玉衡。
    郭玉衡笑得十分挑衅,嘴里时不时蹦出讥讽的话:“啊,这不是那个惹祸精姚秩吗?不对,应该叫做瘟神!自打你回了姚家,可没把姚家往火坑里推吧?姚家怎么不多出几个你这样的废物?这样,三大家族之一的位置便也不保了。”
    郭玉衡身后的李家公子和王家公子哈哈一笑,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姚秩讨厌别人羞辱他,尤其厌恶别人骂他废物!因为他内心的确是这么认为自己的!若他不是废物,又怎么会让铭嫣吃了那么多苦?此时,听了郭玉衡的激将之词,他恼羞成怒,心底的怒火一触即发。
    郭玉衡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姚秩这个火炮是泡了水吗?他点了两次居然都没点着!
    姚秩按耐住要揍人的冲动,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郭玉衡心中大惊,上前就是一绊,把脚一伸,姚秩踩到了他的鞋面,那漆黑发亮的小羊皮靴子顿时就蒙了一层草屑和碎泥。
    他叫出了声:“姚秩!你踩我?”
    姚秩咬咬牙,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你故意把脚伸过来的!”
    郭玉衡问向身后的李公子和王公子:“他说我故意把脚伸过去的,你们看见了吗?”
    李公子和王公子急忙摇头道:“没看见,没看见!”
    姚秩血气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拳紧紧地握着,青筋似乎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郭玉衡抬脚,单手指了指鞋面吗,恣意道:“给本公子弄干净,本公子就不去皇上那儿告御状!本公子好歹是朝廷命官,你一介平民殴打本公子,想必要遭受牢狱之灾吧!姚家也会因此蒙羞啊!”
    “哈哈……”李公子和王公子笑成了一团,李公子鼓劲儿道:“擦啊,快擦啊!不擦的话,我们可要给郭公子作证,说你殴打朝廷命官了!”
    姚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潜意识里的心魔告诉他,要一拳打死这个王八蛋!实际上,他的武功,足以让这三个人死得连渣都不剩下!
    此时已入夜,晓月爬上枝头,寒风凛凛刮过,像刀子似的,一寸一寸割拉着他的脸、他的心,他的眸光就在这中心如刀割的挣扎中渐渐阴冷了。
    就在郭玉衡以为姚秩要动粗的时候,姚秩突然俯下身,捏起袖子,要去给他擦拭。
    郭玉衡却是把脚一抬,远离了姚秩的手,冷笑道:“谁许你用手了?用舌头给本公子舔干净!”
    姚秩的身子一僵,目光似火一般烧向郭玉衡,郭玉衡被灼得双目就是一痛,后退了一步,喉头有些干涩,但也就一个眨眼的功夫,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嚣张跋扈:“怎么?不想舔?那就跟本公子去见皇上吧!”
    姚秩大口大口地呼气,双拳握得咯咯作响,他能忍住,没在郭玉衡说出那番羞辱至极的话时杀了对方,已然不易。
    远处的桑玥正要去找林妙芝,却好巧不巧地,撞见了这么一出郭家公子戏弄姚秩的戏码,她从头到尾看得真切,不得不说,从姚秩俯身用袖子给郭玉衡擦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对姚秩微微侧目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姚秩也不例外。姚秩的表现还算让人满意,桑玥当然不会真的任由姚秩被郭玉衡欺负了去。
    桑玥拔下头上的金钗,递给子归,使了个眼色,子归的手掌轻轻一握,一把扔向了郭玉衡。
    郭玉衡到底习过武,当那不明物体以不快不慢地速度朝他飞来时,他本能地用手肘一档,并厉声喝道:“谁?谁敢偷袭我?”
    桑玥自回廊后缓缓走出,蓝衣白裙,拂过被薄薄的雪打磨得略微有些光滑的台阶,似笑非笑地道:“郭公子你疯了不成?我不过是身子没站稳,摔了一跤,把金钗给摔了出去,你就说我偷袭你?”
    众人循声抬眸,姚秩则转身,大家齐齐地看向这个淡雅高贵又似含了一分妩媚韵味的美丽女子,她的笑容和这浪漫夜景一样瑰丽,眸光却与这冰天雪地一样寒冷,这样的人,让人着迷,却又不敢靠近。
    姚秩暗沉无光的眸子里忽而涌现了一丝亮色,如浩瀚夜空不经意划过的一颗流星,但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双眸子又迅速暗沉了下去,若细细分辨,会发现,竟是羞恼。
    郭玉衡的视线一落在桑玥的身上就再也错不开了,他只觉得今日的桑玥与他以往所见的很是不同,仿佛气色红润了些,眼眸更亮了些,唇瓣更娇艳了些,气质更妩媚了些。当桑玥问向他时,他怔了半响,直到李公子戳了戳他的脊梁骨,他方才回神,喉头滑动一下,讨好地笑道:“桑小姐的金钗掉了吗?我帮你找找。”
    说着,不太情愿地错开视线,开始四下寻找,终于在雪地里看见了已经断成两截的镶蓝宝石海棠钗,他躬身拾起,打算递给桑玥。
    桑玥却状似无比惊诧地道:“哎呀!郭公子,你砸坏了皇上御赐的钗,这可是藐视皇上的罪名啊!”
    “我没有,我捡起来之前,它就断了。”郭玉衡反驳道。
    桑玥嘲讽一笑:“郭公子这话讲得蹊跷,一支金钗摔倒雪地里还能摔断,呵,我真是闻所未闻,有胆子弄坏我的钗,没胆子承认,你是孬种吗?”
    郭玉衡先是猛烈地一愣,尔后反应过来了,桑玥根本是在栽赃陷害!他勉力挺直了腰杆:“桑小姐,你可不要胡言乱语,我没有砸坏你的钗!还请你谨言慎行,不要几番羞辱。”
    桑玥不以为然地笑了:“子归,他说没有砸坏我的钗,你看到了吗?”
    子归面无表情地道:“没看到。”
    姚秩急中生智地道:“我看到了!看到,就是他用手肘撞坏了那支御赐的钗!他会武功,别说一支钗,就连一根铁棍他也能撞断!”
    郭玉衡的额角冒充了涔涔冷汗,他面向李公子和王公子,笑了笑:“李兄,王兄,我方才没有故意砸那支钗,我是怕给伤到,所以轻轻碰了一下而已,你们说呢?”
    二人面面相觑,想要为郭玉衡说话,但一来,他们的确看到郭玉衡的手肘碰到了那支钗,二来,关于皇上如何偏疼桑玥的言论早已闹得人尽皆知,他们敢戏弄姚秩,却绝对没胆子得罪桑玥啊!
    “郭公子,我当时被风迷了眼,啥也没瞧见,不知道你和桑小姐的话孰是孰非。”王公子狡猾地说道。
    李公子看王公子都明哲保身了,他也不欲强出头:“我也是,没瞧见呢!”
    郭玉衡不可思议地瞪向这两个狐朋狗友:“你们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李公子暗自诽谤,刚刚戏弄姚秩时我们不也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许我们帮你,不许我们帮自己?
    这两人,典型的墙头草。桑玥对子归吩咐道:“他刚刚用哪只脚作祟的?”
    “右脚。”
    桑玥掸了掸蓝色的衣袖,云卷云舒,雅致绵柔地吐出一句阴冷残酷的话:“打断他的右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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