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可是···”
    “对我最好的帮助,不是跟在我身边,而是做对我最有助的事,南风,你能理解吗?”
    南风低垂着头,闷闷道:“公子,南风不是个精明的人,唯一的可取之处也就是这一身的武艺,南风此生别无所求,只求能留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便再无所求。无论公子要南风做什么,南风都无怨无悔,公子要南风留在这里,南风便会留在这里。”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搭什么话,沉默了一下我说道:“天冷了,不要再在外面待那么长时间了,即便你一身武艺也经不得这么折腾的。”
    除夕夜,我和九哥六哥带着心儿去关雎宫赴了宴,父皇喝了大醉,叫嚷着娘亲的名字沉沉睡去。守岁是亘古不变的传统,我因席间打翻了杯子弄污了衣服,便和九哥他们分道而行,他几人先去了宓妃娘娘那,而我便回了关雎宫换衣服。路上遇到了很久都没见到的青玄,虽然青玄是个奇怪的家伙,不需要冬眠,可从未见它下雪天出来过,今天倒是见着了。
    与平时见到我时的精神奕奕相比,今天的青玄似乎很没有力气,身子也被雪埋上了一半了,除了信子还时不时的吐一下跟死了没什么两样。我四下看了看,想着既然青玄在,那尹玉泽应该也在这周围才对。距离青玄趴着不远的地方是一处凉亭,要随行的几个内侍将青玄抱着送回兰台宫后,我带着柳烟和永夜向着那凉亭走去。
    四处高挂着的红灯笼本该将这小小的亭子照的很是光亮才对,可亭子角上的灯笼却不知被谁全都熄灭了,永夜拦住我要迈进亭子的脚,先一步踏进了亭间。亭间是一个小小的石桌几个石凳,就着亭外白雪折射过来的光亮,隐约可见一个人正躺在石桌上,桌上和地上散着很多的空酒壶,亭间也是浓重刺鼻的酒味。永夜上前看了一看,果然是尹玉泽,大概喝了太多的酒,已经昏睡了过去。
    今儿是除夕,怎么这尹玉泽却独自在此喝的酩酊大醉,我在心中稍稍一想便也明白过来,苏流水的哥哥来了,还有他那小侄女,这一家人肯定是要一起过除夕的,而严洛和皇后的女儿定了婚,除夕便也要到凤鸾宫中度过的,明珠的话,她哥哥欧阳子偕也在北明宫,也有个小侄女,算来也就尹玉泽是个孤家寡人了。身在他乡,身份又是特殊的质子,看到别人一副团聚的模样心中不快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起前几日见着尹玉泽,那股眉间的轻愁,淡淡的哀伤,虽然他平日表现的一副很是邪恶的样子,可内心其实也够苦的吧?怜悯之心油然升起,若放任他在此过上一夜免不得是要着凉生病的,想到这里我吩咐永夜将尹玉泽扶着要送他回兰台宫。
    尹玉泽被永夜扶着我才发现,原来尹玉泽比永夜矮了半个头,身子也没有那么壮实,再加上一身的水蓝色外衣,远点看去还以为永夜抱着女扮男装的女子呢!到了兰台宫我有些诧异,相比起其他宫来说,这兰台宫冷清的简直不像是在过除夕,除了几盏小灯笼在亮着之外,竟然一片漆黑荒凉,难怪尹玉泽会跑出去喝闷酒,也不呆在这么压抑的地方。
    循着记忆中尹玉泽住的地方走去,整个园子里更是一点亮光也没有,就连这内侍都看不到。我琢磨着大概这尹玉泽有怪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的住处才会连个宫女内侍都没有的。吩咐柳烟去园外取来一盏小灯笼,勉强照着光亮推开了应该是尹玉泽所住的寝殿,门开的刹那,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吹的人一阵清明。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下)
    我不自觉的打了个颤,柳烟也好奇的问道:“公主,怎么奴婢觉得尹世子这寝殿倒比外面下着雪还冷?”
    “大概是屋里没有灯的原因,柳烟你去把殿中所有的灯都点亮吧,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我没什么语气吩咐道,还在想着青玄是不是也在这间屋子里。
    待到柳烟把所有的灯都点亮后我才发现,尹玉泽的寝室里竟然显得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很名贵的摆设,东西都是很普通人家用的那一种。因为所有质子的吃穿用度都是自己国家补给,所以,即便自己的国家是比较贫困的,可为了不在其他诸侯国面前损了尊严,也会给质子们最好的用度,我也以为尹玉泽只是喜欢节俭而已。
    “啊,原来是真的。”柳烟点亮所有的灯后从新回到了不身边,声音中还有些难以置信的语气。
    我转身好奇的问道:“什么原来是真的?”
    柳烟看了看已经被永夜扶到床边的尹玉泽才小声说道:“公主,奴婢听宫里其他人说,说尹世子在北袁特别不受宠,因为他是庶出,北袁王的正妃又是个蛮厉害的主,其实本来尹世子不是世子的,只是后来向大祈称臣后,要送世子来曲城做质子,那北袁的王妃就主张立了尹世子。可是自从尹世子来了曲城后,那王妃百般苛待尹世子,供给从不按时给,而且给的还都是最差的,看如今尹世子寝殿的这般光景,倒还真不如一个得宠的奴才呢。”
    柳烟的话着实叫我吃了一惊,看平日尹玉泽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却不想竟还有这样的辛酸事,无论是帝王贵胄还是侯门将相之家,争斗无处不在。要在平日里我也顶多就是叫永夜放下尹玉泽,就绝对不会再管闲事的,可听了柳烟的一番话我那已经所剩无几的怜悯心再度被勾了起来。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件屋子,对于一个诸侯国的世子来说简直不仅仅是寒酸了,难怪园子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转身看向一脸唏嘘表情的柳烟交待道:“去找些内侍搬些冬日取暖用的木炭来,这屋子实在是有些冷,怎么说他也是作为北袁的世子来到我曲城的,若真是有个好歹,怕也是不好交待的。另外,再端一些水来,我看他醉的不轻。”
    我这么做真的只是出于地主之谊,看着尹玉泽昏睡着有些苍白的脸我幽幽的叹了口气。炭火刚点起来,屋子里就有了些暖意,柳烟端来水后我便吩咐她回长乐宫去给我拿要换的衣服,打算到宓妃娘娘那里去换。这样尹玉泽的寝殿中便只剩下了我和永夜,永夜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叫他去帮永尹玉泽擦脸吧。我撸起袖子,拿着娟帕在有些刺骨的冷水中摆了一下。
    我似乎找到了一些照顾正在发烧的儿子的感觉,虽然我没有生过孩子,当然更不可能有尹玉泽这么大的儿子。拿着娟帕我小心的擦拭着尹玉泽的额头,此时或许是酒劲上来的原因,尹玉泽的脸红艳的彷如初绽的桃花般,有些稚嫩的脸庞看起来很是动人。受到冷水的刺激,尹玉泽不悦的皱起眉来,可毕竟酒喝得太多终是没能醒过来。正要再将娟帕放进水中时,才离开尹玉泽脸庞的手却被他抓了过去,紧紧的握了起来。
    “饿···饿···”
    我满脸黑线,试探着问:“你是在说饿吗?”
    不至于吧?都醉成这样还能觉得饿?不是说宿醉的人会好长时间不吃东西的吗?再说了,即便那北袁王妃再怎么苛待尹玉泽,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饱吧?想到这里,我将耳朵趴伏在了尹玉泽上方,试着挺清楚他在说什么。
    “饿···饿···”
    我坐起身来后,对着永夜说:“这家伙饿了,你去找些吃的来吧,醉成这样都知道饿,上辈子难道是饿死的?”
    永夜没有动,嘴巴张了几张才发出声音:“公主,尹世子说的是洛,不是饿。”
    落?落什么?我想要从尹玉泽手中抽出手来,看看什么落下去了让他都醉了还这么牵挂着,不想尹玉泽力气大的很,死抓着我的手就是不放。我便伸出另一只手去解救被尹玉泽抓住不放的手,却不想这一大意竟然会叫这个家伙翻身压在了床上,尹玉泽嘴里嚷着:“洛,不要,不要走···”
    永夜反应过来后便一把将趴在我身上的尹玉泽给拎了起来,可我还没自他刚刚的话给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呆呆的躺着没动,永夜以为我被吓呆了,关切的问道:“公主,您还好吧。”
    我猛的一回神,脑子里冒出了个想法,却突然又觉得有些荒唐,可是,看尹玉泽那个样子应该是酒后吐真言。我爬起来示意永夜将尹玉泽放回床上,我侧身坐在床边,尹玉泽嘴里还在不断的嚷着不要走之类的话,没有丝毫要清醒的迹象。
    我将手伸进尹玉泽挥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的手中,压低声线说道:“玉泽,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看了一眼永夜,只见永夜很是不解的看着我,我没有解释,继续压着声音不断的安慰着尹玉泽,另一只手拿着娟帕很是温柔的擦拭着他的脸。好一会儿,尹玉泽只是喃喃着同一句话。我想任由他这么没什么逻辑的说下去的话,天亮也听不到什么更有用的话了。
    “玉泽,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和妙晴公主成亲?”我声音很轻,尽量模仿着严洛说话时的语气。
    尹玉泽将我的手握的更紧:“洛,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办法不去想你,看到你···看到你和妙晴公主那般亲近,我好疼···”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不知道严洛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只能模棱两可的问着。
    还在昏睡着的尹玉泽眼角流出了些晶莹的东西,一滴滴,竟同断了线般。我不是同性恋,却也不反对同性恋,我不会了解同性恋之间要顶着多大的压力,可看惯了尹玉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与眼前这为情所困,脆弱无比的他相比,几乎不是同一人。
    “我不可以,母妃还在受苦,我不可以···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洛,我知道你若是知道了我对你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会看不起我的,可是,洛,洛,我该怎么办?我不可以喜欢你的,可是我没有办法了···
    看到你对妙晴那么温柔我嫉妒的心痛···我是个男子,怎么可以喜欢你呢,可是怎么办,我管不住自己,我枉为男儿,母后等着我扬眉吐气···可我却要她失望了,洛,洛你救救我。”
    他怎么会救你?我在心里冷笑,以我对严洛的了解,若是严洛知道了一定会利用尹玉泽的感情来助自己达到一些目的的,不过,看样子严洛还不知道尹玉泽对他有这超出友谊的其他感情。
    之后尹玉泽便是一直在表述一些他对严洛的爱意,听着那些肉麻的话我不禁有些恶寒起来,使劲的回忆是不是严洛真的有那么好。直到柳烟回来,我才在永夜的帮助下抽出了被尹玉泽握的通红的手,吩咐了一个内侍留下来照顾尹玉泽后,我便带着柳烟和永夜出了兰台宫。
    雪下的更大了,足足能没到人的脚踝处,永夜说要用步辇被我制止了。走在去宓妃宫中的路上,我不住的想着尹玉泽说的那些话,柳烟唤住我帮我掩了掩披风,我想或许柳烟还能知道些别的,张口问道:“柳烟,你可知道平日里严世子和尹世子的走的近不近?”
    “嗯,奴婢也是听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据说严世子待尹世子特别好,尹缺什么严世子都会从自己的供给中拿出最好的来给尹世子送去,宫中有些势力眼的内侍们总是瞧不起尹世子,每次也都是严世子替尹世子出头,人都说他俩好的就像亲兄弟似的。”
    亲兄弟?哼,怕是存着拉拢的心态在里面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公主当年欲占春(上)
    说到我的姑姑莘闵长公主,在前朝时还是祈国的豫敏郡主,全名便叫赫连敏。即便如今的她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是当初的祈国都城辽州,还是有着很多关于她的事迹的,比如她未成亲便圈养男宠,比如她的骄奢淫~逸,又或者是她的挥霍无度,总之一个女人的所有恶习她几乎都有。当年更是妄想夺权做祈国的女王,即便在失败之后,我那当初还是祈王的爷爷也因就只有此一个女儿还是放过了她。
    在祈国百姓眼中,豫敏郡主所代表着的便是好色,淫靡等一些不好的字眼,虽世人都对她有些不齿的意思,奈何其无论是权力还是能力都是极强的,在权势面上,可谓人人惧之又不得不奉承讨好她,而传闻当年她的男宠人数一度曾超越了祈国王宫里的后妃人数。
    年后有十日的时间,文武百官是不用上朝议事的,我因为知道了尹玉泽对严洛有那方面的意思后内心就始终平静不下来,到底在不平静些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可能过年过的太过闹腾的原因,脑子里乱哄哄的。
    大年初一,给父皇送去龙舌香后,又去了各宫娘娘那里拜了年,我抬首看了看又飘起细小雪花的天空,看来是去不成沈府了,昨夜守岁基本上没怎么睡觉,正大算回长乐宫去补觉时,远远的便瞧见了身着一袭火红,很具有民族特色的服装的红发女子立在不远处,面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我,看那样子应该是在等我。
    看着依拉女王是独自一人,我交待柳烟等人等在原地,踏着地上刚刚落下没多久的薄薄积雪,向着那抹红色身影走去。许是依拉女王的五官比较立体的原因,再加上她总是冷着一张脸,和宁三有的一拼,所以我总觉得这依拉女王太过冰冷高傲,即便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仍然放不下她身为女王的尊严。打量着眼前这来自异域的女子,我脑中突然蹦出尹玉泽哭泣的样子,若不是醉的一塌糊涂他也许是放不下身为男儿的骄傲与尊严的吧。
    “公主殿下过年好,依拉按着大祈的传统给公主拜年了。”明明该是热络讨好的话,可这依拉女王却能挺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给念出来,也确实是本事了。
    我扬起得体的笑,轻声道:“依拉女王何必如此多礼,大家同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是那些平日和你交情浅的人,更是指那些和你多少还有些过节的人,比如我眼前的美艳女子。既然是她先来找的我,我自不怕她不开口,我没有说话,伸手接住一片飘到我面前的雪花,还不及细看却已经融化在了我掌心处。
    “公主,依拉有件事想要请公主帮忙。”依拉女王难得的表现的低眉顺眼,语气也不那么冰冷。
    我嘲讽的笑了笑:“帮忙?本宫的字典中从来没有这两个字,这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世界,即便是本宫的亲人,没有利益的捆绑,一切也都是虚幻的。何况,本宫与女王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依拉相信公主殿下会愿意帮这个忙的。”停下脚步,依拉女王眼光灼灼的看着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的说道:“哦?女王似乎忘了,穆尔扎王子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是拜谁所赐的了吗?”
    “你们大祈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依拉现下和公主谈的便是另外一码事。”
    “那女王你怎么会想到要找本宫的呢?”我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在雪地里站的久了些寒意便慢慢袭上身来。
    乌孙生活在西北地区,那里的气温比之大祈更冷的多,所以尽管我冻的不行,可依拉女王还是如常的站到了我面前:“依拉虽初来乍到,却早在乌孙时便对大祈皇家,你们赫连世族做足了功课。公主身份贵为大祈御国公主,身份在大祈是无上的尊贵荣宠,再加上皇上的疼爱,公主是最有能力的选择不是吗?莘闵长公主和穆尔扎王子的和亲是公主殿下一手促成的,自然还是公主能有办法再取消的。”
    “哈哈哈···依拉女王是在说笑吗?的确,这桩婚约是本宫一手促成,本宫也确实有能力挽回,可是本宫为何要这么做呢?依拉女王有什么理由值得本宫去得罪本宫那素来不好相与的姑姑呢?”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拿出娟帕掩着嘴笑完还咳了两下。
    “公主不是说了吗?唯利是图,其实依拉知道,依拉手上并没有一定能使公主愿意和依拉合作的筹码,故而,今日早早的来了这里等着公主。不管公主信不信,依拉能看到出来皇上所有的子女中,唯有公主有能力掌握大祈这万里河山,依拉也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是?”眼前素来高傲的红发女子笑吟吟的伸出手来,握住了我有些冰凉的手。
    我没有出声,眯着眼研判着眼前女子的话里存了几分真心,背靠大树好乘凉是不错,可我一直更坚信的是树倒众人推。想到这里我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来,盯着依拉女王的眼睛说道:“既然女王找到了本宫,本宫不喜欢拐弯抹角,也就直说了,穆尔扎王子和莘闵长公主的婚约已经是下了旨意定下来的事了,女王也该明白,君无戏言。不过···”
    “不过什么?”
    我收起笑,靠近依拉女王说道:“若是其中一方死了的话,婚约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女王说是也不是?”
    依拉女王一脸凝重的看着我,摇头道:“无论公主是用是办法,这对我乌孙风险都太大了。”
    “巨大的利益往往都藏在巨大的风险后面,女王该知道,大祈还有一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事情本宫会做很好的安排,到时只需穆尔扎王子配合一下,若这件事成功的话,依拉女王不止可以带着穆尔扎王子风风光光的回乌孙,本宫更可以做主免了乌孙十年的岁贡。十年的岁贡对刚刚战败的乌孙来说意味着什么,女王应该比本宫更清楚不过。”我靠近依拉女王的耳边轻声说道,有份量的话不需要多大的声音。
    留下还在沉思的依拉女王,我不觉加快了些脚步,我可不在这雪地里陪着她跟二百五似的站着了,见我走了,柳烟等人也快步跟在我后面离开了。
    莘闵距离曲城不是很远,而我的那位惊世骇俗的姑姑在遇到我的姑丈公孙鹤后,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般,我那姑丈家境贫寒,却是个耿直的读书人,他当初作诗将我的姑姑骂的是狗血淋头,而本意是要将公孙鹤下狱的姑姑在见到公孙鹤后便再也挪不开眼。于是世界上最恶俗的戏码便出现了,两人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爱,最后也算是成就了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
    而豫敏郡主因为下嫁贫寒书生公孙鹤开始被人们所接受,因公孙鹤贫寒惯了,过日子便也习惯了节俭,而我的姑姑成亲后就再无一些惊诧人的事迹出现了。公孙鹤体弱多病,姑姑也从未嫌弃过,凡事都要亲自过问,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尽管如此,两人还是没能白头偕老。姑姑被封莘闵长公主后,公孙鹤也被封为了定安侯,两人一直居住在姑姑的封地莘闵,直到公孙鹤与世长辞。
    每个人怀念一个人的方法都是不同的,很多人都会用守节来表示自己对一个人思念与忠贞,而我这位姑姑却又显示出了她的与众不同,她开始四处收集长的和公孙鹤相似的男子,圈养为男宠,无论是神态,气质,还是只是单纯的外貌相似,在她眼中都成了不同却又相同的同一人公孙鹤。
    而我在知道我这位姑姑的事迹后不得不感叹道‘这种烈女型女流氓,真是世所罕见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公主当年欲占春(下)
    我看着面前的棋盘,手中握着已经被我的体温捂热乎的莹白棋子,久久的没有落下去,一直坐在我对面的月尘也没有催促我的意思,许是察觉到了空气里有些低迷的气息,就连素来喜欢叽叽喳喳的杨云落也是只字不语,静静的守在不远处,而永夜和文彦文宣更是站的远远的,一脸不想被我的低气压感染的样子。
    “公主有心事?”月尘端起茶盏帮我蓄满了茶水,热气袅袅茶香扑鼻而来。
    我将棋子扔回棋笥,端起青瓷盖碗幽幽叹了口气:“再过几天,莘闵长公主便要到曲城了,你不会不知道我的这位姑姑的难缠程度吧?”
    “莘闵长公主吗?倒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据说她钟情于自己的丈夫公孙鹤,曾用自己的血为其做药引,三年而不断,也是个奇女子了。”月尘往自己的盖碗中注满了茶汤,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褒奖。
    我抬头望着着根本就没有看我的月尘,漆黑的双眸微微闭合着,显示出一种别样的慵懒之态,因为冬天而显得愈发苍白的脸颊看起来竟和屋外的雪有的一拼。我知道他还有下文,我已经习惯了月尘这种不把话一次性说完的方式,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果然,在发现我瞪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后,月尘放下茶盏笑眯眯的说道:“今日的茶不好喝吗?月尘今儿早起身体有些不适,茶便吩咐文宣煮的。”
    听到他说身体不适时我的心差点从嘴里蹦出来,手中的盖碗也一下子从手里掉了下去,好在冬天的衣服厚实,滚烫的茶水才没有烫伤我。可我哪来得及管自己有没有烫伤,我一下子起身扑过去去摸了摸月尘的额头,嘴里不住的问道:“是不是发烧了?会不会觉得头晕,还是嗓子不舒服?你怎么不早说呢?还在这里陪我下棋,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文彦,你去医馆请大夫来吧···或者我该请元方来,元方是御医···”
    压根没意识到我自己的话说的杂乱无章,心中只记得月尘不舒服,可能很不舒服。一双手像抚摸着什么宝贝般小心翼翼的,生怕手稍微重一点就弄疼了月尘般。月尘自脸上抓下我的双手,紧紧的握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公主忘了吗?月尘有学医术的,大概只是昨儿夜里寒气重着了凉罢了,公主不必挂心。”
    似乎压抑着的情绪经过这一惊吓就再也不能自制了般,我开始不争气的轻颤着身子,手用力的回握着月尘的手,终是忍不住的抽噎着道:“我要怎么不挂心?我又怎么可能不挂心,你明明知道的,可你却总是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你到底有心还是无心,有心···还是无心···”
    我突然悲哀的想到,现下的我和尹玉泽又有什么区别呢?同是为了喜欢的人弄丢了自尊,他比我幸运的是没在严洛面前那么丢脸,可我却在月尘面前如此泣不成声,终究是他比我幸运。
    “这便是那朵红梅吗?”月尘伸出手指轻触我眼角下的那朵遇泪则显的红梅,有些冰凉的手指粗皮到我有些微热的脸颊莫名的觉得舒服。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月尘,尽管眼泪有泪看不清,可我还是努力的睁大着眼睛看着,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公主这朵红梅在遇到公主的泪之后才会显现出来,平日里虽看不到,可却知道它在那里,既然知道在那里,又何必非要显现出来呢?”月尘说着拿出娟帕轻轻帮我擦起眼泪来,动作很轻柔。
    既然知道在那里,又何必非要显现出来呢?这一直是月尘对我讲过的话中我记忆最深刻的,即便多年后我知道这或许是句谎话,可我却一直不舍得相信那是假的。
    大年初八,莘闵长公主由莘闵来了曲城,父皇对我这位姑姑一直是非常礼遇的,不然也不可能在封她为长公主后,她的丈夫也会被封定安侯。三哥和六哥出城三十里去迎接,我窝在长乐宫里对着一副丹青上下研判着。月尘说这画中的人便是那连我也是未曾谋面的姑丈,定安侯公孙鹤。说来也巧,这公孙鹤早年曾卖画为生,这幅丹青便是他画给自己的,而月尘也素来喜欢作画,机缘巧合之下这幅画便被月尘买到了。
    我看着画中还是青年时期的公孙鹤,长身玉立,一身天青色长衫,宽袍广袖好不风流。不是绝美的脸颊,看起来却是极为的舒心,似乎天地之广大都不及他眉间的那股洒脱之气,这样的男子,也难怪我那姑姑会改了一身的毛病倒追他。
    我不免觉得有些忧心起来,那穆尔扎和公孙鹤半点相同之处都没有,要俘获我这个精明的姑姑的心可是有不小的难度,交待柳烟收好画轴,我抬眼望了望外面,估摸着我这姑母很快便会来造访的。果然,我这里正想着,那边内侍便通报道:“长公主到···”
    还未等我到门口去迎接,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呦,好气派的长乐宫,好气派的长乐公主呀!本宫这个做姑姑的这辈子怕是望尘莫及了。”
    话说到一半,便和要出门迎接的我走了个对头,我瞄了一眼保养得当,看起来顶多有三十多岁的姑姑,在柳烟的搀扶下盈盈的福了下身子,说道:“城儿见过姑母。”
    “呦,起来吧,本宫可不敢当,皇上都舍不得你多拜一下,本宫就更不敢了。”嘴上说着不敢,姑母却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连要扶我一下说些体己话的意思都没有。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自不会去没事找事的要和姑母说些什么,儿时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从未见她给过谁好脸色,除了皇后赵惜若,在她眼中似乎所有人都跟敌人似的。柳烟奉上茶来,我拿眼角瞟着这位很是具有传奇色彩的姑姑,眉眼和父皇很是相似,不过好像总是恹恹的,对什么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薄薄的红唇贴上青瓷盖碗,浅尝着碧绿的茶汤,看那嘴型就知道这个人得多刻薄。
    “本宫刚回宫,便听说长乐公主身体不适,未能亲自来迎接本宫这个做姑姑的,本宫琢磨着,既然长乐公主不方便去迎接本宫,本宫便只有亲自亲自来瞧瞧本宫这个侄女了。”果然,薄唇一起,便是算不上客气的客气话。
    我了扬起抹浅笑:“姑姑如此客气,城儿真是受宠若惊,今日城儿确实身体不适,父皇便恩准了城儿留在自己宫中休息,父皇说,横竖姑母都是自己人,比不得那些个小国使节之类的,哪需要如此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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