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童嘉问得这样凌厉,陶晴知她这话不过是想问季泽本人罢了,因此,也没有作答,只是反问:“这事你是何时知晓的?”)
    我何时知晓?大约是哥哥死时,爹爹就告诉我了罢。因着娘亲的逝去,我对先前及之后种种再无半点期盼希冀……
    没有期盼希冀,并不代表可以就此死去,我便想,做点什么罢!可是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呢?我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件有意义的事,他求什么,我便给什么,等他将想要的都紧握在手之后,再……你也知道的吧,求不得之苦,那里及得上得又复失呢?!
    于是我就走上了娘亲和哥哥最不愿看到一条路……
    童嘉的整个叙述平静极了,即使最后情绪有些波动,那也不过是小小的起伏而已。
    陶晴便是在她平静简略的叙述中,将事情了解了个清楚,可她并没有恍然大悟的痛快,相反,心头被童嘉的情绪给堵得有些发涩,还有,关于季泽所做过的那些事……
    但是在童嘉这样的人跟前,切不可露出弱点,陶晴便赶紧问:“我刚刚问娘娘怎么看皇上和锦妃,娘娘说两个本是同根同源,可如今娘娘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锦妃……”
    “不是与我交换么?可如今我已说了这么多,却对你带来的消息无一耳闻……”童嘉正眼看着她,眼睛里冰冷得吓人,许是被刚刚的叙述牵动了情绪罢。
    这话倒是真的,陶晴低头想了想,便将前一日从季泽口里得到的消息,一一道了出来。
    这些个消息于童嘉而言,实在算不上是好事情,可她听了之后却并没有什么反应,面色反而比先前平静了不少,片刻后轻叹一声道:“自你来琳琅宫,我就大约猜到了。再加上你要拿消息来换两个微不足道毫无益处的‘看法’,我便肯定了先前的猜测……他从未信过我,事事防着我,又岂会中我的计?可叹我不能选夫君又不能毁君主,可士兵却会选择他们愿意追随的帝王……天命既选定了他,便是要亡我童氏!”
    如童嘉这样的女子,本不该信天命轮回这一说的,可如今竟说出这番话来,应是彻底绝望了吧,陶晴如此想,也不好再继续追问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便要起身告辞。
    就在她推开杯子起身的那一瞬间,童嘉却开了口:“你为何来问我如何看明锦?”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童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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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41章 一不小心
    就在她推开杯子起身的那一瞬间,童嘉却开了口:“你为何来问我如何看明锦?”
    陶晴复又坐下来:“因为先前锦妃所做种种,于娘娘而言确是百利无一害的;还因为……那碗莲子汤。”
    是那碗莲子汤,送汤之人明知嫁祸要被识破,还硬要这么做,多半是为了保护明锦吧?而在这个端口,会来这么一招的人着实不多了。
    “你同他一样,一旦抓到蛛丝马迹,便绝不放过。”童嘉的目光则一直锁着陶晴,只是这目光却不是正眼相看,而是从眼角的射出来的,便多了几丝玩味的意思,“可你又如何认为我会说?”
    陶晴微微偏头抬了抬下巴,哂笑道:“娘娘自是可以不说,我可以自己去查,或者是去问皇上,他那样的人,只怕早就将一切查清楚了。”
    童嘉喝了口茶,道:“罢了,与其等你去查劳民伤财,不若我直接告诉你吧。”
    “明锦啊,不过是个只会穿衣打扮的千金小姐罢了,我之前确然是如此认为的……”童嘉顿了顿,应是在找合适的词吧,“可她看上了哥哥,而哥哥也中意于她灯鹄匆彩羌朗履亍
    确实,与一个女子而言,最幸福的事大约就是真心喜欢一个人,而在相同的时间里,那个人也爱着她。陶晴点点头,明锦应该很幸福……过……吧!
    “后来,我进宫,她应是猜出了我的意图,便编了许多的谎言,求着明尚书将她也送了进来……”童嘉脸上难得绽出一个颇无奈的笑,“很多事,我并没有想将她牵扯进来,可她却还是卷进来了,有时候是为了掩护我,有时候只是想那么做罢……”
    就这半个时辰的功夫,陶晴却收获了如此多的信息,只是有太多的事出乎意料了,比如童嘉不但对季泽无意,反而是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局;又比如明锦才是那个真正痴心不负的女子,她进宫来,不光是为了意中人,还有意中人的妹妹吧,算得上是爱屋及乌……
    “所以,那碗莲子汤确是娘娘送的?”陶晴看着她问。
    她也看着陶晴,面上的神情端得很好,那是一国皇后该有的矜贵,只是还掩不住眼神里的一丝莫名,可她到底什么都没说,也就没有反驳。
    陶晴却看明白了,道:“我知道了。”
    “纵使不喜她,可说到底终究是童家连累了她。”童嘉道,所以她还是做了一出最拙劣的“嫁祸”戏码,虽然蠢笨了些,可好在证据充足,关键是好用。
    外面的太阳已不如先前那般白晃晃地耀眼了,成了相对柔和的黄色,陶晴思虑良久,终于发话了。
    “上一世离开得早,娘娘想必也好奇身后事罢,比如童大人和童将军的结局?臣妾也不知是好是坏,但臣妾敢说,他们的结局比这一世要好得多。”
    童嘉那张一向波澜不惊的脸终于起了变化,她扭过头,紧紧盯着江漫晨,目光在瞬息间变了又变,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怪物。
    “今日从娘娘处受教了,臣妾感激不尽。”陶晴起身恭敬地行了礼,却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低声道:“娘娘若想为他们求一个如同上次那般的结果,只能先给自己一个同样的终了……”
    不是她陶晴狠心,而是有些事容不下人情,况且若说季泽夺江山是私心太重,那童嘉之前做的又是什么呢?先前的边疆不稳又该找谁来负责?
    千香上来要收拾杯盏,看到先前江漫晨搁浅的茶杯依旧是满满的,抬头道:“娘娘,晨妃还真是警惕呢。”
    童嘉看也不看一眼,便挥手让宫人们都下去了。江漫晨是谁,她如今已经不想知道了,只是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先前明锦会处处受制于人。
    这算不算是天要绝她?
    重活一世,她想了办法,甚至动用了前世一直护着的明锦,可如今的情形又好得到那里去呢?她倾尽所有,不过是想替娘亲哥哥报仇,不过是想杀了那个人,现在看来是杀不了人了,不过能让他活着痛苦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又往桌上扫了一眼,童嘉的嘴又缓缓地弯了上去,日光透过窗纸,只将一层浅黄的柔光透进来,打在她脸上,愈发显得这个笑容艳丽华美……
    陶晴回到黎晨殿,坐下来想,这季泽果真是个做帝王的材料,下手够决绝,也够狠,这本没什么,自古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是这样的人,将一切都算计掌控在手心里,真的很不利于身心健康啊!
    小白见她回来,难得地跑过来献殷勤,在她脚下撒着欢地转圈圈。
    陶晴立即就笑了,伸手将他抱在膝盖上。是了,还有这家伙呢,如今事情要了结了,她也该回去了,这老虎本是上一世没有出现的东西,是时候把它送回野外去了……
    话虽这样讲,可以触到那软软的肉垫,陶晴立马就舍不得了,想着在这里多住几日也无妨,毕竟穿回去,无论如何是摸不到老虎的肉球的啊!
    春雀见主子想事想得入迷,便将茶水轻轻地放在桌上,正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却听到江漫晨“咝”的一声,吸了口冷气。她赶快奔上去看,只见小白那两颗明晃晃的小尖牙正刺在娘娘的右手无名指上!
    春雀赶紧上来,紧紧扣住小白的颌骨,将它从陶晴手上拖了下来,又急急唤了夏羽进来。
    夏羽进来,陶晴无名指前面两个关节都已经鲜红鲜红的了,看得那丫头吓了一跳,忙吩咐人去请医官。
    “不用!”陶晴龇着牙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流点血了而已,远远看着吓人罢了,你们帮我清洗包扎一下就好了。”
    夏羽几步上来,托着江漫晨的手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只有两个小洞,这才安了心,喊人打了干净的温水来。
    陶晴把手放在盆里,随两个丫头清洗折腾,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们给她擦拭。她低头一看,盆里的水已经变成了浅红色,可无名指上却还是缭绕着一层红色的烟雾,因为还在流血!
    陶晴顿觉不妙,赶紧让春雀取了段棉布过来,在无名指根部紧紧缠了几圈,阻止血液流动,又让夏羽亲自去医官局请个有名望御医来。
    只是被小白的牙齿咬了个小口子而已,就算江漫晨是个疤痕体质,可也不至于如此血流不止,所以,眼下这个伤口不是她能解决的!况且小白从未对任何人“开过口”,今天就会张嘴咬人呢?
    陶晴看着“自己”那根手指,看着它从白皙变成浅红,又从浅红变成暗红,最后变成了灰紫色,可血还是没有止住,只是冒出来的血珠明显变小了而已。
    医官局的人终于到了,来得正是上次帮季泽解毒的那人。他仔细端详了一阵,却说:“看这情形,应是染了什么不利伤口愈合的药,可臣仔细查探,又着实探不到任何药物的痕迹。”
    都洗干净了,你当然查不出来。
    不过这医官却是个经验老到的,找不到原因,也没耽误治疗,忙喊了宫女来帮晨妃娘娘擦药包扎。完了,他又给陶晴诊治了一番,说是没有大碍了。
    刚刚用来止血的棉布带子也被除了,陶晴这才觉得已经麻木的手指开始有了微微的知觉,便道了声“辛苦”,让医官下去了。
    陶晴就这样举着那个布制棒槌一样的手指端详,半天也没看到有血迹透出来的样子,不过要真浸出来才可怕,这么厚的棉布,得要多少血才够湿透的啊……
    想起在琳琅宫碰过的那个杯子,陶晴实在不明白童嘉为何要害自己,确切说是童嘉为何只是这样害自己?她确实没有想明白,因为眼前已经开始花了,脑筋也慢慢地运转不动了,她只好吩咐春雀帮自己把发髻解开,然后就进里屋上床会周公去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很是奇怪,她只觉得自己沉在乱七八糟的梦里,可梦外的声音又能听得一清二楚。季泽好像压低声音道:“怎么还这么烫?……朕只想知道结果!”
    又好似听到温良的声音:“皇上,琳琅宫走水了……”
    陶晴听得分外清楚,只是和梦中的嘈杂混在一起,一会是梦里,一会是梦外,叫她也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她想仔细辨别清楚,可一想又觉得额头绷得生疼,只好作罢……
    等她再睁开眼时,屋中已是大亮,可她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就被突然闯进视野里的一张鬼脸给吓的差点魂魄离体,穿回现代去。
    春雀两只眼睛通红,脸上鼻涕眼泪连着一起流,可这么一张花兮兮的脸上,此刻却满是辛酸的惊喜,“娘娘,您总算是醒了……”
    果然自己是生病了,陶晴想着,难为这丫头一直守在跟前照顾,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于是便忍不住想抬手摸摸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许是睡了太久,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手举起来,眼看要够到目标了,却听那丫头急切地道:“娘娘既然醒了,身体可好了?小……”
    后面的夏羽两步上来,将春雀推开,道:“娘娘醒了?可还有哪里不好么?我马上让人请医官来。”
    “不用。”陶晴砸吧了一下嘴,“有些渴了。”
    早有小丫头倒好了茶送上来,夏羽忙扶着主子坐起来,又给她披了件外衣,才接过杯子送到她唇边。
    陶晴只觉得撑着身子的胳膊都有些抖啊抖的,只好就着夏羽的手,饮了半杯水下去,问:“什么时辰了?我睡着的时候可又什么事发生”
    “才过了申时一刻。”夏羽转身将杯子递给那人,“昨夜子时,琳琅宫走水,皇后娘娘她……薨了……”
    作者有话要说:童嘉,就这么死了……
    不过临死这一招,还是有很多后遗症的~!
    所以说啊,皇后,那是吃白饭的吗?!
    正文  第42章 是你?!
    陶晴只觉得撑着身子的胳膊都有些抖啊抖的,只好就着夏羽的手,饮了半杯水下去,问:“什么时辰了?我睡着的时候可有什么事发生”
    “才过了未时三刻。”夏羽转身将杯子递给那人,“昨夜子时,琳琅宫走水,皇后娘娘她……薨了……”
    陶晴默了,忽然觉得心头有点堵,虽说她一向痛恨仗着重生而为非作歹之人,可对于童嘉,她却讨厌不起来,许久才问了句:“皇上那边可有旨意下来?葬礼几时举行?”
    夏羽道:“昨夜,事情发生后,皇上才从离开黎晨殿,但现在还没有其他消息……”
    陶晴点点头,又看见春雀那红肿的两只眼,终是不忍,安抚一样看了她一眼。
    可看到自家主子撑着身子都很困难了,春雀立即让人打了温水进来,给陶晴洗脸净手漱口,完了,又将一直温着的白粥端上来,伺候她吃。
    自昨日午饭后,她便再未进食,如今陶晴确实饿得有些虚了,硬是将一碗白粥喝了个干净,想起咬了自己的一口的家伙,便随口问道:“小白呢?你们没有难为它罢?”
    春雀上前一步,刚想说话,却被夏羽给剜了一眼,生生顿住了脚下的步子。
    陶晴看到了,只对着春雀道:“说。”
    春雀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成串地往下淌,“娘娘救救小白吧!”
    啊?谁难为小白了?陶晴不解。
    原来季泽一得了黎晨殿宣医官的消息,便匆匆赶来了,只是他进来时,陶晴已经开始昏睡了。他看情形不妙,便又让医官仔细诊治,那医官又找不到中毒的证据,慎重推敲了一番,只说是小白咬了以后,伤口难以愈合。
    春雀道:“后来,皇上便亲自守着娘娘,也不许医官离开,只是娘娘许久都没有醒来……皇上的脸色便有些不好了,连带着看小白的眼神都越来越可怕……然后,琳琅宫出了事,皇上这才离开。可就刚刚,温总管过来,见娘娘还没醒,便将小白带走了,说是皇上的意思……”
    陶晴不觉有些头大,她前一天还在考虑如何将小白送回山林,眼下却……
    春雀见她不言语,嗫嚅了一番,还是开了口,“看刚刚的架势,小白这次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吃过粥,肚里踏实,陶晴觉得已不如先前那般虚了,便吩咐夏羽:“你去准备步辇来。”
    那丫头却没有动,低声道:“娘娘如今的身体,还是……”
    “无碍了。”陶晴见春雀那个样子,于心不忍,只好嗔怪她,“还不给我梳头?”
    虽然身体还没好,可陶晴一想到面临即将失去肉垫的生活,心中免不得焦急,一番穿戴所费的时间,比平日反倒少了。
    夏羽担心主子的身体,是以又给江漫晨批了件薄的披风,看春雀那个样子,实在不适宜出门见人,便另外唤了几个宫人跟着。
    自穿越来,这还是陶晴第一次乘坐步辇,可眼下她也没工夫仔细感受了,就怕自己一个耽搁,害死了小白,是以一路上都在催促。
    等赶到御星殿门口的时候,正碰见温良出来,陶晴下了步辇,便将人给喊住了。
    温良呆在季泽身边,自然知道此时的晨妃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不敢怠慢,急忙过来行了礼,问了安,又道:“娘娘贵体违和,有什么事传唤一声即可……”
    “本宫不过来,怕是你们不会放了小白。”陶晴挑眉睨着他,“小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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