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妹妹可算是醒来了,这两日可把姐姐担心坏了呢。”说话间姚锦玉已到了床前,自然而然地在床边坐上拉住了锦瑟的手,目光含笑满脸欣喜地瞧着她。
    锦瑟回握了她,同样用含笑的眸子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姚锦玉。
    一身鲜亮而深深浅浅的红色将她本就娇嫩的脸蛋儿映衬的更加讨喜娇俏,头上梳着丫髻,只缠着两串大小均匀,品质上好的圆润粉珍珠串,珠串在发髻上挽成珠花,珠花边儿上偏用同色的米粒儿珍珠制成一只栩栩如生的振翅蝴蝶簪子斜斜插着。
    耳戴碧玉坠,颈上挂着雕花精致的赤金璎珞圈,通身上下富贵却不招摇,雅致却也不失活泼。
    虽是精心打扮过,但却不露痕迹,想来吴氏为让女儿今日露脸很是费了些心思呢。这般用心,就是为了武安侯夫人携谢少文来府吗?
    “几日未见,姐姐今日瞧着不一样呢……”锦瑟不觉笑着道。
    姚锦玉闻言不知为何心中竟是咯噔一下,只觉锦瑟这话似是意有所指一般,又感她的目光似穿透了她的面容直盯进了她的心底,将她心里那些谋算都瞧了个透透。
    她笑容微微一僵,细细去瞧,却见锦瑟双眸含笑,神情温婉亲昵,哪里和往常又丝毫的不同?只那一双眼睛却似比平日清亮了些,也深邃了些,黑洞洞的竟叫人不敢久瞧。
    “瞧妹妹说的,只三日未见,姐姐哪里就不一样了。”姚锦玉有些忐忑地道。
    “我瞧着姐姐今儿特别漂亮呢,眉目含春,莫不是有什么喜事?”锦瑟微微歪头,打趣着道。
    听锦瑟这般说,姚锦玉面色又是一变,心也突突直跳。自她前两日从母亲那里得知和姚锦瑟有婚约的武安侯世子今日要陪同母亲来府,又听了母亲关于她亲事的几句暗示的话,她这两日便禁不住一直在想那个相貌出众,仪表堂堂,尊贵高才的侯府世子。
    眉目含春?她难道表现的这般明显?姚锦瑟难道真瞧出了什么不成?
    姚锦玉想着面色就有些难看,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油然而生,锦瑟瞧着她微僵的面容心中讥诮。
    恰在此时吴氏走了过来,笑着道:“你姐姐不过是瞧你醒了高兴罢了,我的儿,快快叫婶娘看看,可怜见的怎就瘦了这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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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3 出府
    吴氏说着已到了床前将锦瑟揽进了怀中,一幅疼惜万分的姿态抚摸着她的长发。锦瑟自吴氏进来便刻意未去瞧她,只恐一时难以控制情绪叫精明的吴氏瞧出端倪来。
    前世她已进了武安侯府,远在京城没有机会谋算到身在江州的吴氏,加之机会一纵即逝,她也等不到慢慢谋划了。只想着姚锦玉落得个悲惨结局,吴氏费尽心机谋来的好姻缘却反倒害了女儿,累了全家,必然也不会好过。
    可论起来弟弟的仇她却是没能报得了,论起来吴氏比起姚锦玉来更为可恨可憎。因前世害的姚锦玉凄惨一生,锦瑟的恨稍缓,故而如今再见年少的姚锦玉她尚能控制情绪,对吴氏锦瑟却不得不小心翼翼。
    如今被吴氏拥进怀中,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香气,锦瑟心中一阵恶心,到底没能忍住咬了牙。她忙抬手拽住吴氏的衣襟,将神情变幻的面庞往她怀中埋了埋,含糊地喊道:“婶娘……”
    吴氏见锦瑟撒娇,又听她声音微颤,只道锦瑟闹小孩性子,倒觉难得。以前锦瑟对她敬重有加,信任有余,感激也甚,却是不曾如此亲昵于她的。
    果真是再大的人一生病便孩子气了起来,吴氏却也不介意在锦瑟如斯脆弱之时令她更依赖自己一些,故而便笑了起来,道:“好孩子,婶娘知道你受苦了,如今病好了以后可莫要再任性了。”
    锦瑟这才自吴氏怀中退了出来,乖巧地点头,尚未言语却又一阵剧烈地咳嗽,直咳的声嘶力竭,眼见便要晕厥过去一般。
    屋中一阵慌乱,恰大夫已被请来,锦瑟被扶着躺下,垂了床幔请了脉,大夫只道锦瑟已大好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还要调理几日才可,万不能马虎随意下床走动。
    锦瑟躺在床上听着大夫特意的交代,唇角微挑,而王嬷嬷等人闻言却放下心来。
    送了大夫出去,床幔被挑起,经这一阵折腾,锦瑟好容易才安定下来,面色却是比之方才还不如,愈发苍白羸弱,晕晕沉沉。
    吴氏瞧在眼中心中微定,今日一早她听闻锦瑟已清醒过来心头便咯噔一下,哪里放心的下,这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又让凌雁去请府上做客卿的周大夫一道过来,就是恐最后关头出了岔子,白费了心机。
    现在她见锦瑟虚弱至此,又有周大夫的吩咐,锦瑟不可能下床到前头去,也不可能见到武安侯夫人和世子,便是清醒过来也无碍她的计划,这便笑的愈发和蔼可亲,抚着锦瑟的手道:“快莫言语了,要多休息,婶娘看着你睡着再走。”
    锦瑟却挣扎着目含愧疚道:“我这身子历来不争气,为着我叫婶娘连日担忧操劳,锦瑟心中实在难安……”
    她说着似才想起一般,目光突然一锐,强自挣扎着就要起身,怒声道:“凌珊呢!”
    正垂首站在一旁的凌珊不想锦瑟会突然这般,压根就不明白锦瑟这是怎么了,她一脸茫然地上前,却是瞧着锦瑟发起愣来。
    锦瑟气的抬手指着她,道:“我将才是怎么吩咐的,明明不叫你多嘴去报婶娘,你……你……平日里,我瞧你年纪大些,又是婶娘指给我的大丫头,对你客气礼遇,叫你统管这一院子的丫头们,倒不想竟是养成这么个奴大欺主的性子,瞧我病的起不来了,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咳咳……”
    锦瑟说着便又咳了起来,吴氏忙安抚地为她顺气,一面厉目瞪向已惶恐跪下的凌珊,怒斥道:“作死的奴才!瞧你是个稳重的,这才拨了你来照看四小姐,你是如何做事的?!”
    凌珊见锦瑟似要背过气去,吴氏又动了怒便知不好,哭喊着磕头道:“奴婢冤枉,奴婢也是怕夫人惦记,这才……”
    “这才自作主张?好!好!果真是奴大欺主,来人,拉下去掌嘴,给我狠狠的打!”吴氏毫不留情的道。
    姚锦玉在一旁瞧着,眼见婆子将哭喊的凌珊拉下去,想着凌珊之前是母亲身边的精细人,平日对自己也恭顺,如今在锦瑟身边做眼线,倒也尽力,加之母亲定然也不是真恼了她,只是被姚锦瑟逼到了这份儿上,这才如此责罚凌珊……
    她想着便上前劝道:“母亲,今儿毕竟是祖母的寿辰,这般……恐有些不妥……”
    吴氏何曾想为难自己人?她也确实是被锦瑟给逼的,不管凌珊该不该去报信儿,只她不听姚锦瑟的话便是欺主,何况如今锦瑟又被气成这般,言语还特意的点明了凌珊是她拨过来的人。
    这便逼得吴氏不得不惩罚凌珊,不然就要落人口实。见姚锦玉上前求情,吴氏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道:“正是你祖母寿辰,才不能留着这等欺主的奴才叫人笑话!”
    外头很快响起了掌嘴的噼啪声,姚锦玉到底还年幼,面色就有些不好看,吴氏却已笑着安慰闭目喘息的锦瑟,道:“好了,好了,为这等奴才不值当……凌珊虽今儿行事有些不妥,但平日还是好的,你若真觉她不用心,来日婶娘给你换个更好的就是。”
    锦瑟这才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两眼含泪地道:“婶娘对锦瑟的恩情,锦瑟都记住了……只是今儿是老太太大寿锦瑟身子不争气,怕是不能给老太太磕头了……”
    吴氏含笑又安慰了锦瑟几句,锦瑟才不好意思地道:“婶娘,我想吃老福记的窝丝糖……”
    吴氏闻言便摇头宠溺地道:“真真是个孩子,这有何难,婶娘这便叫凌霜出府给你买去。”
    锦瑟却忙道:“今日宾客满棚婶娘身边姐姐们定然都挪不开,锦瑟不能帮婶娘已是罪过,岂能再添乱?这等小事便叫蒹葭和白鹤出府一趟就好。”
    吴氏自是依她,点头道:“知道你懂事,好,就叫蒹葭于我回去取了出府的门牌便是,快快睡吧,莫再累着了。”
    锦瑟这才甜美地闭上了眼睛,寸许便神情安宁地沉睡了过去,见她睡去吴氏彻底放心,便匆匆带着姚锦玉和下人们出去了。
    屋中恢复宁静,锦瑟睁开眼睛勾起了唇。吴氏不是重名声吗,可她岂知这盛名本便是双刃剑,用的好了却是能当利器刺伤人的。吴氏若非怕人非议又怎会如此轻易就处置了凌珊,她不处置凌珊,自己又如何脱身出府去寻文青……
    王嬷嬷送走吴氏等人,又安排了院子中的一干奴婢,待她悄步进屋时却听里屋中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似是白芷焦急的声音。
    王嬷嬷一诧,只怪白芷今儿怎也不叫人省心,竟是吵了姑娘睡觉。快步进屋,王嬷嬷却是一惊,屋中本该躺在床上沉睡的锦瑟竟是下了床,正一手扶着白芷欲往八仙桌边儿走。
    “姑娘这是……”
    “乳娘,我现在必须出府一趟,文青有难!”王嬷嬷话尚未说完已被锦瑟急声打断。
    王嬷嬷见她神情焦急严肃,虽惊疑,可瞬间明白过来,方才姑娘那般作为分明便是为了骗过吴氏人等,小少爷……难道真有了什么不测?!可姑娘又是如何得知的?!
    王嬷嬷尚想不明白,锦瑟已是又道:“我现在没时间和乳娘细说,乳娘只要知道文青今日有难,若不及阻止,性命堪忧!乳娘,你快给我收拾一下,一会子蒹葭取了出府对牌回来,我便扮成白鹤和她一道出府!”
    王嬷嬷耳听锦瑟说姚文青有性命之忧,又见锦瑟急成这般,便是觉着锦瑟此举极为不妥可也因心中慌乱只得听从。
    一来她知道锦瑟历来都是有大主意的,二来也是怕阻了锦瑟姚文青真出什么意外,她压下满心的狐疑忙按锦瑟的吩咐叫了白芷看住院子,偷偷取了一套丫鬟的服饰给锦瑟匆匆换上。
    收拾妥当,王嬷嬷见锦瑟面色虽苍白,可许是将才用了不少粥食,又被学过粗浅医术的白鹤按摩过手脚,血脉已通,步履还算沉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还免不了担忧的道。
    “姑娘……要不还是老奴去吧?姑娘这般若是出了意外,老奴可如何自处!”
    锦瑟却是坚定地道:“买一盒窝丝糖罢了,若乳娘出府必然引起吴氏疑心,反倒坏事。除了乳娘和柳嬷嬷,丫鬟们去我却放心不下,白芷虽是沉稳,可文青是个拧脾气,我总归是放心不下,乳娘,此事万不能有失啊,文青若有事我才真真是无法自处了!”
    今日锦瑟本便是念着弟弟这才清醒了过来,自醒来她便一直急不可耐,只按捺着不叫自己慌乱罢了。因她知晓,只有让吴氏来瞧过自己,她才能放松警惕,而自己也才能顺利拿到出府的门牌,才能借机先控制了凌珊这个眼线。
    如今一切安排妥当,锦瑟是一刻也不愿再迟延,生恐一个赶不及救不了弟弟,再落下一世遗憾和悔恨。
    见一向沉稳温婉的锦瑟急成这般,王嬷嬷的心一个劲儿往下沉却也知道事情严重,再不多说,只道:“姑娘一切定要小心谨慎,老奴这便去安排,府上有老奴在姑娘但请放心。”
    一刻钟后锦瑟便带着帷帽和蒹葭一道出了院子,直奔府中后门而去,王嬷嬷早叫小丫头冬雪打了前站。锦瑟和蒹葭到后门时,正逢管事婆子刚发了喜钱,又道今儿老太太过寿厨上会添四个荤食。看守房内一片热闹,婆子们正高兴着,哪里还有功夫留意锦瑟二人?
    眼见她们拿着吴氏的对牌,又是要去给将醒来的四小姐买零嘴,这便直接开门放了行。
    待双脚踏在高墙之外的土地上,锦瑟才松了一口气,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经这一路竟是有些双腿发软。
    蒹葭也瞧出锦瑟的不妥来,忙扶住她,锦瑟便蹙眉道:“你去角门迎一迎来旺,叫他将马车驾过来,我在这里侯上一侯,要快!”
    蒹葭闻言见锦瑟手心都是冷汗,也不敢耽搁,忙快跑着向车马出府的西角门奔去。
    锦瑟又往门边儿上走了几步,这才扶着墙闭上眼睛养起神来,她正筹谋着一会子见到弟弟该如何行事,却突闻身后传来马蹄声,还不待她反应一声马嘶,伴着一个清朗悦耳的男声已在身后响起。
    “喂,这里可是姚府后门?”
    锦瑟本能回头,却见来人骑在一匹通体黑亮的高头大马之上,挺健的身姿如山如松,冉冉升起的阳光照射在他背后,映在头顶模糊了他的面容,依稀可见深邃的五官和古铜色的肌肤。
    这人通身上下散发的气息给锦瑟的感觉倒像是草原上奔腾的汗血宝马,带着一股飞扬的霸气和野性。瞥了眼他身上的穿戴,竟是个异域人,只不知他寻姚府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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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4 银子
    锦瑟抬手挡了挡阳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闭了闭眼便扭了头,直觉不喜欢男子身上傲慢、嚣张又危险的气息。
    那男子见锦瑟竟没作答,倒像是压根就没看见他这个人一般,不觉扬眉将马又弛近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盯着锦瑟,又道:“我问你,此处可是姚府后门?你是这府上的丫鬟?可曾知道今日江州县丞家的大小姐是否随其母到府上赴宴了?”男子似是很急切,一口气问罢却是从怀中摸出一钉银子来随手便向锦瑟仍来。
    那银子掉在青砖地上发出一声响,被阳光一照熠熠生光,竟是足有十两大小,锦瑟目光落在正滚至自己前脚尖的银子之上倒不知该笑该恼了。
    本来打探人家府邸后门便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为,这位却又是为别府的大小姐寻美而来,恰那江州县丞吴家的大小姐锦瑟是认得的,颇有几分容色和气度。如今既知眼前这男子是冲吴大小姐而来,锦瑟又岂会告之?更何况这蛮人半点的尊重都不曾予她,这般施舍又野蛮的性子却是极惹人厌的。
    故而锦瑟未曾言语,只抬手轻摇了两下表示不知这便欲错步离开,谁知她刚迈两步去路便又被堵住,那男子横鞭立马,竟是问道:“你不会说话?”
    他这一动,坐下的马儿甩了甩脖颈,一口浊气便喷在了锦瑟的脸上,吹的轻纱微动。
    饶是锦瑟性子再好也经不住这人如此无礼,更何况她这会子惦记着弟弟,是半点不愿在此多做逗留的,闻声她难得地怒目抬头,目光清沉盯着那人,却只道:“公子岂不闻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的道理?”
    尊重别人的人,别人才会反之而尊重他。你对我无半点的尊重,我为何要回答你的话。
    锦瑟的声音极是清淡,在这炎阳之下犹如一缕轻风,并未带出半点不悦,却端的清冷悦耳。
    男子见锦瑟上着半旧的葱绿右衽襦衣,下套天青色襦裙,腰间又打着红色如意结,头上梳着双丫髻,扣着质地粗劣的轻纱帷帽,浑身上下无一点的金贵饰物,只双丫髻上别着一只颜色已晦暗的银质发簪。又瞧着她形容尚幼,只当是这府中的小丫鬟。
    见她一直不说话后又只是摇手,便以为是个哑巴,哪里能想着锦瑟出口竟是这样一句。
    他碰了冷钉子这才诧异地打量起锦瑟来,见小姑娘身量尚小,站在那里却透出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来,不仅扬了扬眉,倒起了几分兴致。
    他手中长鞭一卷便将那落在地上的银子又带进了掌心,左手托着送到锦瑟面前,右手却是执着长鞭抵在锦瑟的下巴上,强势地逼她将头抬了起来。
    接着他倾身下来,目光透过那层薄纱直逼锦瑟,再度开口,“敢问小姑娘,这里可是姚府?”
    锦瑟被迫抬头,这才看清男子的长相,他瞧着极是年轻,古铜色的肌肤很是细腻,刚硬的面部轮廓,深邃的五官,眉飞扬如利剑,眸深沉似大海,鼻挺如峰,厚薄适中的唇轻扬起漂亮的弧度,昭示着此刻的兴味十足。饶是锦瑟瞧惯了谢少文那张金玉其外的皮囊,也被这全然不同的另一种硬挺之美晃了下心神。
    这人不过十六七岁,身量却比常人高大许多,头上戴着黑狐皮帽,皮毛外翻,帽中镶嵌着一颗雕着图腾的剔透白玉,滚金色皮毛的窄袖袍,袖口金带束着,腰上缠着暗金碧玉厚锦带,外头披着一件玄色毛皮飞滚大氅,背直肩宽,轩昂英气中几分爽朗不羁溢于身畔。
    锦瑟目光在他皮帽中雕刻狼头的白玉之上留恋片刻,又扫了眼他左肩背处披着的金貂贾哈,将那贾哈上头烙着的黑色海东青图腾瞧的清楚,锦瑟不觉心头一紧。
    她眸光流转再度去瞧男子海蓝色的眸子,阳光将他一侧的睫毛染成金色,光彩灿灿,更映的那眸子如一颗蓝宝石一般剔透不凡。
    燕国于大锦隔河而治,分庭抗礼已有十三年之久,燕国皇室系属达斡尔一族,本是草原游牧民族,故而如今大锦不乏异域人。只是如眼前男子这般蓝眸的却实在不多,再有男子身上的饰物,通身的气度,已叫锦瑟确定了他的身份,暗悔方才不该嘴快,徒惹事端。
    锦瑟打量男子的同时,男子也同样在打量着锦瑟,只她一身下人衣衫,面容又被毫不透光的白纱布蒙着,身段又尚小,通身上下实没一点的可观性,唯那一头乌发倒如黑缎子一般光鉴照人。
    感受到锦瑟清澄、从容的目光,他心中倒升起一份探究的趣味来,只觉那一层白纱极是碍眼,猫抓般地想知道是怎样一双眸子才能配得上这般沉静如水的目光。
    可还不等他动作,锦瑟已飞快抬手拿了他掌心的银子,借着俯身行礼的动作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目光。
    “奴婢请公子安,奴婢确是姚府的下人,只是奴婢粗笨只配在后院干些粗使活计,公子爷问的事奴婢却是不知的。”
    锦瑟恭恭敬敬地言罢,便又诚惶诚恐地捏紧了手中银子,道:“奴婢谢公子爷的赏,奴婢还有跑腿的差事在身,就先告退了,公子爷您请便。”
    她说罢倒似生恐被夺了银子般,绕过男子卯足了劲儿脚步匆匆就向远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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