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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节

    赵桓好不容易恢复了冷静,浑身发抖满面惶恐的侧目看着床头,那里,摆着一封信。
    封皮有书,“官家亲启”四字。
    近侍宦官这才发现,不由得大惊失色!!!
    但凡官家要过目的东西,都是由他来亲自转交——这封书信,何时出现在了官家的睡榻之上?!
    怪不得官家与皇妃会大叫,有刺客!
    “取、取信!”赵桓的嘴唇都紫了,指着那信哆嗦的道。他都忘了问罪于近侍与寝宫外宿卫的禁军——都有人把信直接送到了官家的床头,这些人居然全无发觉!
    近侍也发起抖来,感觉项上人头随时就要搬家了。他拿起信,扑通一下就趴跪到了地上,“官家恕罪,小人罪该万死!!”
    “念……念!”
    赵桓仍是发抖。
    近侍哆哆嗦嗦的打开信,方才看了一眼,眼睛斗然瞪大,“官家,是洛阳王楚天涯的来信,他已率军抵达东京以西四十里的梧桐原,集结诸路义军誓师勤王,不日将与金贼决一死战!!”
    赵桓蹭的一下就从龙榻上跳了起来落到地上,从近侍手中抢过了信瞪大眼睛一字一句的看了,突然像失心疯一样放声的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大宋有救、大宋有救了!!”
    近侍与皇妃皆是目瞪口呆!
    赵桓举着信,一边大叫一边就要往外跑。
    “官、官家……请更衣!”近侍拼死抱住赵桓不让他冲出去。
    “快、快快更衣——击鼓升朝!!”
    梧桐原,四面八方不断有兵马集结而来。
    人马如蚁,粮草成山。
    临时搭了个点将台,楚天涯与焦文通等晋军大将一并到场,曹成与各路首领陆续抵达,开了流水宴水,金鼓不绝战马嘶鸣,各路兵马皆有定制的旗号,翻滚如浪连绵不绝。
    倒是一副兵强马壮气吞万里的盛大景象。
    “王爷,我等来迟,还请恕罪!!”曹成与各路头领,带着麾下的猛将谋臣依次前来参拜。
    “曹帅客气了——各位英雄,请满饮!”点将台下,摆了座次,各路头领依次落座,楚天涯举杯相庆。
    六合在一旁统计兵马粮草等物,心中暗暗惊诧:仅仅一日时间,就有七路义军汇聚而来。现在梧桐原这里已经有十七万兵马,比之师出洛阳时翻了个倍还不止,后方还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正在陆续开挺而来!
    曹成举杯道:“王爷高举义旗抗金救国,我等自当响应。有了王爷主张,相信还会有更多的义勇之人前来聚义!就在梧桐原,便让金贼也看一看我大宋的滔滔之势!”
    曹成这话虽有拍马屁的成份,但言下之意并不为过——楚天涯,俨然成了东京的一面旗帜。凡事就怕没个领头的,现在东京这里打出了这么大的一面旗,还真难说会有多少大宋子民要来响应,抗金救国!
    “楚某,全就仰仗各位英雄好汉的帮衬抬举了!”楚天涯再次敬酒。
    “王爷,请!!”
    众人酒杯尚未放下,一骑快马从辕门而入——
    “报——有朝廷使臣驾到!”
    众人精神一凛!
    “有请!”楚天涯重重的放下酒杯。
    曹成等人毕竟和楚天涯不同,听闻有朝廷使者驾到,心跳就不由得加快了。
    以往在太原时,楚天涯就没少和朝廷打交道,讨价还价、坑蒙拐骗甚至是兵戎相见,什么招式都用遍了,他是打从心眼里没把官家朝廷当一回事。曹成这些人不管是势大还是势微,都是没能脱了贼匪的根骨本性,天生就是怕官的。
    金兵围城,朝廷不可能派出多么像样的使者仪仗队来。来的只有一队骑兵约有六七十骑,行程仓皇仿佛刚刚还经历过战斗,是突围出来的。
    护在中间的一名红袍官吏,楚天涯远远的就认了出来——太原的老对手了,许翰嘛!
    既然是朝廷使者,还是要给几分面子。楚天涯带着曹成等人迎到了辕门。
    许翰下了马,神情疲惫之极,身上还有血污。
    “万幸,还能见着上将军。”许翰近前几步看着楚天涯,表情玩味且苦涩,自嘲的一笑,又拱手道,“哦,下官死罪……该是称呼,王爷了!”
    “许相何必客气。你我故交,当以朋友而论。”楚天涯微笑的回礼,一扬战袍往里挥手,“有请天使上座!”
    曹成等人早就浑身绷得紧紧的,神经都处于紧张状态了。听楚天涯这一吼,个个如同打了鸡血大声的跟着嘶吼——“有请天使上座!”
    大有一点乡下土娃子进了大城市的一惊一乍。
    许翰苦笑,“王爷请,诸位英雄,请!”
    席面排开,许翰上座宣旨。
    其实圣旨全是废话,无非就是彰奖楚天涯等人“精忠报效护国安民”之类,并承诺凯旋之日必有重赏。
    这些废话在楚天涯听来全无意义,曹成等人听了则是一阵心惊肉跳的暗喜——看吧,看吧,这可比招安强多了!
    焦文通等人看在眼里,悟在心头:主公这一手玩得真是漂亮,官家的一纸废文,把曹成等人都给收买得牢牢实实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往后他们肯定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公主,跟女真人玩命了……难道这就是昨天主公派青卫混入皇宫的目的所在,借用官家之手来收买义军盟友之人心?
    真是高深精妙、深谋远虑之极啊!
    第262章 扶植党羽
    只有楚天涯心里清楚,许翰拼死突围而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宣读这一纸废文。
    于是宴席罢后,楚天涯将许翰请到了自己帐中,里外戒严不得闲人出入。
    “许相,官家可有密旨或是口谕?”楚天涯开门见山就问。
    许翰当场苦笑,“王爷果然手眼通天,睿智非凡。”
    面对曾经的死敌、断送了他一生仕途的楚天涯,许翰的心中理当恨意无边。可是此刻,他不得不为眼前这个年轻人折服,生出万般的无奈。
    楚天涯仿佛是看出了许翰的心思,微笑道:“还请许相示下。”
    许翰从贴身的衣囊里取出一个布包,然后叫人取来水盆,兑了药粉下去,再将布包里的信笺取出泡在了药水里,方才现出字来。
    可见,官家是唯恐这封信落在了他人手中。
    楚天涯取信而阅,这其实是一份名单,上面写着许多人的名字。
    许翰看了也是吃惊,心说官家与楚天涯之间必有密约,这一些人的名字,全是当朝的宰执或是将帅!——奇怪,官家足不出东京,楚天涯刚刚从洛阳远来,他们二人之间是如何达成密约的?
    楚天涯看了名单,脸上泛起欣慰的微笑。
    “王爷何故发笑?”许翰吃惊的问道。
    “我是欣慰。”楚天涯答道,“要想救东京、退金贼,非得是里应外合、同心协心方可。官家总算是抛弃了对楚某人的成见,愿意采纳我的忠言了。”
    “何以见得?”许翰更是迷茫。
    “不瞒许相。”楚天涯将那张湿笺递给许翰,说道,“我就是建议官家,一定要选派一个合适之人,主理东京防备,与我梧桐原的二十万义军里应外合。如果不是一个得力稳妥之人,此战必败。想来,官家也不想成为亡国|之君,于是他采纳了楚某这个犯上不臣的建议,给出了一份名单,辅佐官家选一位东京守御使!”
    许翰一听,目瞪口呆!——楚天涯你虽然用敲诈勒索的手段弄了个王爷的名份,但还没有入朝理政呢,就开始左右朝政大事了?!
    东京守御使的人选,这可是关乎国运、主宰朝堂风向的大事,官家真是吓糊涂了么,怎么能开了这样的先河——让一个外姓王,来决断国家的生死存亡?!
    看到许翰这样的表情,楚天涯笑而不语。他当然能够理解,在许翰这样的书生看来,君臣有别上下分明的格局,是万古洪荒都无法改变的定数。一个草寇军阀、说得好听一点也就是一个外姓的郡王,居然牵着官家的鼻子走掌控国家大权,这种事情已经不足以用荒涎不经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冬雷震震、江河倒流啊!
    “许相,这几个人想必你也熟悉。在你看来,谁更合适担任东京守御使之职?”楚天涯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问道。
    许翰果然浑身都抖了一抖。
    别说是楚天涯问他,就算是官家请他来出这个主意,他许翰也不敢说出口啊!
    楚天涯却是满副玩笑的神情,“许相不必多虑,你我就当是闲谈。你姑妄说之,我姑妄听之。如何决断,还得是官家说了算。”
    许翰抹了一把冷汗,定了定心神,但话到嘴边,仍是说不出口。
    楚天涯就笑了,自己开口说道:“现在是副相孙傅在提点京城防御吧?——这个腐儒,迟早把东京给断送了。他不懂军务也就罢了,还请来几个妖道在东京施法,说要请什么六丁六甲天兵下凡,来解救东京之危。可笑,要是真有六丁六甲这样的神兵存在,大宋还养那百万大军做什么?”
    许翰又抹了一把冷汗苦笑不迭,低声道:“这些话也就只有王爷敢说,东京城中,谁敢指手划脚?”
    “这么说,这个孙傅还在朝廷之上受宠专权了?”楚天涯转了转眼珠子,“怪不得官家派你出来宣旨,都要把这份名单做是如此隐密。想必现在,主和派与投降派的势力已经完全主宰了朝廷了?”
    “差不多吧……”许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自从去年东京之战姚平仲劫营失败之后,主战派的李纲、种师道等人一并失势,从此主和派在朝堂之上完全夺势。许某不自量力也曾力主抗战,结果却在太原误与王爷为敌……往事不堪回首啊!”
    说到这里,许翰是哭笑不得,懊恼不已。
    楚天涯略微笑了一笑,“过去之事不必再提。眼下当务之急,不能让主和派仍旧霸占朝廷左右官家。官家既然送出这封密信,可见他还是意识到了眼下之危急,已经不是和谈就能解决的了。官家任用孙傅等辈,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官家上任日浅在朝廷之上根基不深,一大群重臣围攻于他,他也是没可奈何。加上朝廷之上无大将可堪一用,官家就是想力主抗战,也是无人可用——这份名单之中,我唯独看上了老臣宗泽。”
    楚天涯话锋突然一转,让许翰浑身一个激灵,“开封知府,宗泽?”
    “没错。”楚天涯斩钉截铁的道,“许相以为,如何?”
    许翰惊诧的看着楚天涯,“王爷所说,与许某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许某诧异,王爷远在太原、近在洛阳,应该从未与宗泽谋面。如何得知宗泽有军伍之才、报国之志?”
    楚天涯笑而不语,他总不能告诉许翰,我是从史书、百度和各种论坛小说中了解到的。
    许翰也自然不会傻到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他岔开话题道:“眼下宗泽担任开封府知府,直接受控于东京守御使孙傅。实际上指挥全城兵马与金兵周旋作战的,便是宗泽。月余以来大小十余战,多有胜绩。只是宗泽虽有才名而且在这一次的东京之战中颇有战功,但在朝廷之上并无根底威望,恐怕难以压倒孙傅等辈。”
    “非常事,遁非常法。”楚天涯说道,“现值战乱,岂能用平常的官场法则来决定生死存亡?——与国家之存亡相比,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许翰浑身一颤,“王爷,你这是要……”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便是山贼土匪的一贯作风。”楚天涯面带微笑,但语气冷咧,“孙傅等辈一群党羽,在眼下这个生死存亡之秋还不思报国的话,就是死路一条了。他们死不足惜,总不能让整个王朝、整个天下的大宋子民,都与之殉葬。相比之下,他们去死,总好过亿万人去死。许相以为呢?”
    许翰的嘴都张大了,半天合不拢。
    楚天涯走到他近前,轻轻的拍他的背,轻声道:“许相,官家既然派你突围而出送来这封名单,可见官家对你的信任与倚重。外困拉动内耗,眼下也正是朝堂之上鼎故革新之时。许相如能力挽狂澜有所建树,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啊!”
    许翰在官场上混了半生,哪里听不出楚天涯的话中之意?——摆明就是在拉拢他成为楚氏心腹,与楚天涯里应外合、控制朝堂啊!
    “许、许某早已失势不复往日之相。若非是念在与王爷略有故交,官家也不会想到许某担任这个突围的死士了!”许翰既是惊诧又是激动,惶恐不安的道,“王爷,许某恐怕不堪重任!你、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哈哈!”楚天涯大笑,“许相,富贵临门,你既然怕了?——为国剪贼、除暴安良、驱虎护民之事,难道是大逆不道有违圣德么?你怎么怕成这样了?”
    “我!……”许翰无言以对。
    “不必惊怕。”楚天涯成竹在胸的微笑,“对付孙傅那样的酸儒书生,大可不必出动千军万马,或是在朝堂之上斗个头破血流。我有青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禁宫之内便如闲庭信步,以一敌百不在话下。明日我就派青卫护送许相一同杀回东京混入皇宫,一来保护许相与官家;二来,若是孙傅等辈对于官家的举措任命敢有不服,一刀拿下血溅三尺——擒贼擒王,大事可定!”
    “这……这……”许翰嘴皮直哆嗦,“弑杀朝堂大员,这种事情如何使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楚天涯眼神如刀,“许相你看,既然官家都送出了这份名单,就表示官家心中已经有了主张,愿意支持我等主战派,用武力抗争的方式来击退金贼。有官家做主,我等还有何惧怕?不管我们有何动作,皆是为国除贼、为官家分忧。到时击退金贼重整朝纲,朝堂之上便是另一番景象。许相若能在这生死存亡之进铤身而出,便是救驾护国之大功——堪比开国功臣哪!”
    最后这段话,听得许翰浑身都是一个激灵。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许翰的心中肯定也是有着野心与报负的。曾经他也风光无限位极人臣,但因为一场错误的太原之战,他被一撸到底回家种田了。现在风云际会,曾经害得他一败涂地的楚天涯,又一次让他重新走上了朝堂这个大舞台。
    机会摆在眼前,是生是死、是取是弃,他在许翰一念之间。
    “许相,男儿当杀人,人生一世,难得乘雷上天化云龙的机会。”楚天涯仍在蛊惑,“你难道就想一辈子任人颐指气使,活在怨恨与失落之中么?——再者说了,学得文武才贷与帝王家。眼下官家正当用人之际,对你我委用心腹重任,你怎么能贪生怕死的退缩下去?”
    许翰的斗志与野心总算被激发出来,“好,许某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为报官家,愿与王爷生死一搏——只是不知道,官家会否真如王爷所言,废弃主和派、启用宗泽为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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