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泽泻目瞪口呆:“敢情您还觉得狭隘了?那你这祸乱分子是怎么想的?医者仁心,你凭白无故把人弄病了,这总不能说是好事啊!”
    沈如是道:“我只是觉得不管官场,这根本不能算清白而已。我看了那些邸报也不是白看的。两党党争,所有相关人等一半以上的心思都在这上面。远的不说,就说那张汧,他被弹劾了,有心思管属下的农业生产,商业运输,小手工作坊,大寡妇改嫁么?必然是没有心思的。那么这党争,看不见摸不着,无形之中造成的影响,只怕不一定比一百个庸医少。我既然适逢其会,不如从根子上掐了他……有没有功德无所谓,有没有报应也无所谓。”
    泽泻目瞪口呆:“你居然有反社会的想法!我怎么从来没看出来。”又有点好奇:“那你迷晕了他们三个,也不算掐了根子哪!”
    沈如是嫣然一笑很坦诚:“在纳兰家,我让你帮着去监视人的时候,顺手把大阿哥弄到我们马车的夹缝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59不如全部拍晕
    原来沈如是在安亲王府时突然有了这古怪念头。报复那神秘水患的罪魁祸首,这个当然是在做好事。可是更大的好事,难道不是干脆把朝堂折腾的货头子拍晕么?
    咱一个做大夫的,可不能治“标”不治“本”啊!
    沈如是这货从小胆儿大。正常的姑娘就是也有孩提时当孩子王的,可是又能从青楼跑出来,又敢一个人开方诊病,甚至跋涉千里的,这就很少了。
    原本她想的也没有那么深。只觉得索额图这样,自己是天地会的,还每日盘算很多,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断然是老阴谋者。不如拍晕!
    再一转念,一个巴掌拍不响,索额图成天谋算人,纳兰明珠据说也不是什么好货呀。拍晕了索额图,漏了他,只怕也很凶险。一并拍晕!反正也就是昏迷十二个小时。自己趁机下点长期拉肚子之类的药,他们忙着求医问药治病去,大约就顾不上害人了。
    结果一见到安亲王,突然警醒了:我这从安亲王府上出去,索额图和明珠都晕了,只怕安亲王说不清楚哪——你还知道这个?说不清楚的人多了去了——于是决定为了保护安亲王,还是继续拍晕了好!
    沈如是心中感慨啊:还好,泽泻提醒了了我。可以快刀斩乱麻……这几位一起晕了,这朝堂局势,拨开云雾见青天啊!
    沈太医啊,泽泻没提醒你这个,真的。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来着。
    …………
    沈如是进门。安亲王正坐在耳房里编鸟笼子呢——不错,这位王爷的爱好有点小奇特。
    沈如是和人问好,坐下,道:“我是索额图大人派来的……”
    安亲王一想就知道了。放下那鸟笼子,问:“可是江南……”
    沈如是道:“不错。而且索额图大人……王爷谨慎啊!”
    安亲王苦笑:“大学士还是太子的亲戚,人家给我这个面子。”
    沈如是推了推茶杯。一本正经问:“我有了一个很大的想法。请教王爷如何能够不牵连身边的人。”
    安亲王正有些心不在焉——其实心里正骂着呢“这帮小兔崽子,一刻也不消停,还带害了老子”——随口道:“那就连身边人一起瞒着。”
    沈如是点头:“得罪了。”
    安亲王惊讶的看了一眼茶杯。
    下一刻,就倒在了桌上。沈如是捏着鼻子就赶紧把丸药给人塞进去。这药还是她在江南的时候做的!剂量不大时能激发体内的暗疾病一场。大约十几个小时后见效。
    沈如是走在路上还和人打招呼呢:
    “沈大夫走了?”
    “对呀!王爷在忙呢!”
    “可是做木匠活……”
    “可不是,只怕几个小时出不来了!”
    沈如出了安亲王府,租了个马车就直奔索额图家。
    …………
    索额图没想到沈太医回话还很快。居然有点略微不乐。心想你这跑得这么频繁,说不定让人注意上你了。一不小心把我和安亲王连起来,这不是给我找事儿么!
    就没亲自出来见,让手下的一个小厮,带着师爷出来了。那师爷才吃了午饭,那小厮瘦骨伶仃一双眼睛精光闪烁。师爷先说话了:
    “呃,呃呃辛苦先生了。”这不是他说话不利索,这是打饱嗝呢!
    沈如是一脸正色:“我有大事汇报大人。”心里有点不爽,我还没地方吃午饭呢!
    师爷一听这意思就生气了:“你这话是说……难道我还听不得?”
    沈如是都是想出那种主意的人了。说话行动自有一股彪悍之气。此时不掩饰了,上下一打量,撇嘴摇头:
    “听不得,听不得。”其实她这只是觉得在场的人多了一个,不利于下药而已。最好只有索额图一个。
    师爷可不知道沈如是的邪恶念头。气得饱嗝都不打了,拂袖而去。那小厮深深的看了沈如是一眼,小跑跟上。
    没多久,只有那个小厮反转而来:“索额图大人有请。”低眉顺眼,好像刚才那闪烁眼睛是错觉。
    沈如是昂首阔步进去。
    沈如是进门时,索额图也在喝茶。
    端茶的人才下去,索额图就迫不及待的问了:“可是安亲王说了什么?”面上有点不快。心想先听听这沈太医说的是什么。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却胆敢耽误我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宝贵时间,哼,有你好看!
    沈如是担心安亲王那边被发现了。不敢耽误时间。一个箭步冲上去,捏开下巴就把药填进去了。索额图多年来养尊处优,哪里是整日杀猪的沈如是对手。想叫被沈如是的袖子堵了声音。想挣扎那药入口即化。索额图多少年没见过这种事情!只觉得大脑都迷糊了。他翻着白眼还惊诧呢,人已软软的倒了。
    …………
    沈如是一个人站在房间里有点着急。索额图和安亲王爱好不一样,外面有好多人站着岗呢。就是书房门口,也两个小厮。自己出去的时候他们听不见索额图的声音,会不会怀疑?
    咬着牙,先试试好了不行就来硬的。沈如是弄到了两员大将,自觉十分武林高手。
    倒是怎么去纳兰家,沈如是已经想好了。想见到明珠的话,最好,说自己掌握了索额图的一项大机密……
    于是,沈如是就假模假式扬声道:“下官告辞,公相留步”——索额图这会儿还横着呢。想送你也不成!
    沈如是转身就出来了。先和左右两个小哥点头笑。一看这么大的院子里只有三个人,倒觉得是作案宝地了。心想也不知道打晕了这两个能争取多少时间。1v2的战斗有难度啊。
    还没动手,就听到领她进来的小厮轻声道:“我送沈太医出去。”
    沈如是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耳后凤响,然后,身子一软倒下去了。
    沈如是被人打晕了!
    …………
    沈如是幽幽醒来的时候,大约才过了不久。然而她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上,那马车还在行驶。
    泽泻跳出来幸灾乐祸:“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货,居然在这种时候劫持你。这下子弄晕安亲王和索额图的罪名,就都落到他身上了!”
    沈如是精神萎靡,一时之间不愿意接受自己居然不是武林能手的事实。
    泽泻嘿嘿笑的都止不住:“正常人谁能想到你这么做是‘为了世界和平’。人家一定觉得你是受人指使,不是被人捏住了软肋,就是做了这件事以后一定能升官发财啊!”
    沈如是没好气地接道:“哪个倒霉鬼很难猜么?从索额图家里截出来的,九成可能是去纳兰家啊!”
    泽泻大惊失色:“你什么意思,还准备继续迷了明珠然后跑路?这胆子是不是忒大点了?”
    沈如是打了个哈欠,从身上把药找出来往鞋底,领口下面,头发里,腋窝之类的地方藏。随口用泽泻的话来堵他:“还是你说过的么!有始有终呀!”
    泽泻翻了个白眼。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兴奋。
    …………
    纳兰明珠的做派比索额图礼贤下士多了。他看着自己布局许久的钉子——做到索额图的书童,这位小哥也不是一般人了。就有些奇怪的问这个才回归的暗探:“我让你找索额图目前最关注的事情,你怎么给我绑回个御医来!”
    那小哥低头,言语恭敬:“属下亲自见到沈太医多次出入索额图书房。而且能够和索额图单独详谈。甚至还可以挤兑索额图的师爷——原本我是想把这师爷给您擒过来的,可是后来您说找‘最关注’的事情,我恰巧得知,这一位才是江南事件索额图最信任的经手人啊!”
    纳兰明珠悚然一惊:“我只道索额图老奸巨猾。却不料他果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原来他把江南事件的联络交给了沈太医——不错。一个太医,出入公侯府第,岂不是毫不起眼?大妙大妙呀!高手高手呀!”
    纳兰低头赞叹了一番,又抬头问:“索额图府里……多久才能发现走失了人?”
    那小哥脸上几分自豪:“当时院子里恰好只有三人。我打晕了沈太医和随……呃,就是另一个书童。然后我往屋子里扔了一颗江湖上的好迷药。只怕两个时辰之内,索额图大人不会醒来!”
    纳兰明珠一拍桌子:“好!你立了大功。这就下去领赏去。我们时间不多,赶紧,把沈太医给我弄醒提上来!”
    …………
    一日后,沉睡的纳兰终于醒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不疼痛,四肢百骸动弹不得。
    他恨恨的默念道:“索额图,你施的好计策!我必报此仇!”
    旁边终于有人忍不住道:“大人,大阿哥大阿哥他也不见了!那流窜作案的沈太医依然没有找到……”
    纳兰大惊。低头暗想,继而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是他!一个太医,哪儿来的胆子。哼!还是索额图。那沈太医必然为他所害,这是故意杀人灭口,还作出生死不知的假象。索额图啊索额图,你好狠毒的苦肉计!我与你不共戴天!”
    众人皆惊。有人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现在就攻击索额图一党么?”
    纳兰缓缓否认:“不,如今大阿哥没找到,我们得暂时休战。找到大阿哥么……自然还得依靠皇上了。索额图啊索额图,你虽然占尽上风,可是这一步,你走错了!”
    他眼中一时间悲愤与欣喜交加,最终悲愤占了上风。强自扶着身子起身:“来人啊!我进宫面圣去!”
    ☆、60光天化日之下
    京城官场一阵旋风。
    皇上的叔叔安亲王被歹人下了狠毒的药,当朝大学士索额图在家中遇害,当朝大学士南书房行走大臣纳兰明珠也没有逃脱魔爪。三桩大案堆在了一起,据追查,居然是同一人犯下。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事件啊!
    那人形迹狡猾,犯案后两个时辰以上,有人拜访索额图大人才发现不好。索额图府宅内急速封锁消息——太子不在大清,党争正在关键时刻,索额图大人病倒,这被对手知道了,岂不糟糕?!
    那时大家尚且不知道索额图大人是被毒害,还以为是什么突发性羊癫风之类。如果皇上知道了让索额图大人荣养,岂非大大的不妙!
    安亲王那里,是老福晋见他不出来吃晚饭,没好气地去催时,才发现不好。安亲王府上没有两个党争中心那里,那么注意刺探消息之类。这王爷没什么实权,除了他管辖下的旗主匆匆跑来问候,不少在职的高官大吏是有点看笑话的心理的:居然被莫名其妙的迷晕了?安亲王府上也太不严了,我家就不会这样!
    明珠大人府上英才荟萃。若干师爷团团坐着打牌,有人说了这新消息,果然哄堂一笑。突然有个心思灵敏的:“不对,今天中午之后,你们谁见到纳兰大人了?”
    有人笑他草木皆兵:“纳兰大人管家,怎么能和那谁一样。你这也太谨慎了。大人本来就说,下午有大事处理的。我们不是还商量过,估计是向索额图一党总攻的事情么?”
    那人不愿被笑,站起身来:“我有点拿不准。我们还是派个人去看看。”
    这一看,不好!
    一群师爷都是脑力劳动者,七手八脚的,好不容易才把明珠扶到床上。闹哄哄的惊动了外院,又惊动了内院。纳兰夫人听到消息连忙杀到,没进门就嚎啕大哭。
    众人黑线。别急,这位还活着呢。赶紧找个好大夫来是正经。
    于是乱糟糟分了人手去找大夫。
    又有人提议:“必须封锁消息啊!我方无端折损主将,决不能便宜了索额图。
    还有人提了反对意见:“安亲王已经被毒。或者这后面有着酝酿多年用心险恶的巨大阴谋。我们或者不能隐瞒,还得赶紧请夫人进宫去找惠妃娘娘哭诉呢。这下毒,简直是下三滥的手段。太不上档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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