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节
云舒淡淡的垂下了眼帘,心里其实还在因为姚峥昨晚跟她说的话很是感到迷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姚毅那么突然的改变了主意要去警校呢?
“好了,过来看看你而已,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今天是他的忌日,你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我看你现在也不必忙活了,去看看他吧,告诉他,大家都很好,然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在身心投入工作中来,我可能后天才离开,老莫那边已经掌握了枭狼1的藏匿地点,我看,你们要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边境那边传来了消息,托马斯的大半势力都已经被摧毁了,现在估计也就是一条丧家之犬了,我们必须时刻提防他会不会来一个反扑的戏码,希望这次争取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了,这次的战斗已经持续太久了,你叔叔当年的事情,跟他估计也有一点关系的,等把人抓到手了,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一点什么东西来,这样,调查起来应该也很省事了,对了,小云,黑三角的那个黑老大,你还记得吗?听说他这些年的表现都很不错,监狱那边已经适当的给他减刑了,他当初不是跟托马斯有过交涉吗?我觉得,或许能在他身上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我上次去b市的时候,去监狱走了一趟,就看到了他,他的精神挺不错的,看得出应该是诚心悔过了。”
黑三角?黑老大?
这么一听陈局长的话,云舒顿时愣了一下,她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事情了,黑老大……
“嗯,我知道,我会找时间过去看看的,陈叔叔您请放心吧,谢谢您的提醒。”
云舒吸了口气,有些感激的望了陈沛文一眼,“这些事情本来都是我负责的,让陈叔叔还这么替我费心,真是抱歉了,我一定尽快的查找出真相的,前段时间事情太多,一时也忙不过来,接下来我一定给您一份满意的结案报告!”
“呵呵,就别说这些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了,你知道的,我也一直因为他的事情心里愧疚着,能用得着的地方,你就尽管开口吧,不管是人力物力,陈叔叔都大力的支持你!陈叔叔等着你那份满意的报告,好了,特批你今天早点下班,去看看他吧,我回去了,总局那边待会儿可能有领导过来视察,我必须的亲自坐镇,别想太多,我们绝对不会为身上的这身警服而感到后悔的,对吗?”
陈局长和蔼的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云舒的肩头,目光很是慈祥,还充满了鼓励,见到云舒郑重的点了点头之后,才满意的转身离开了。
而云舒这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往门口望去的时候,陈局长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门外了,然后才想起来,陈局长站了那么久,她竟然连一杯茶都没记得给他倒上,顿时心里感到一阵无奈,心里装着的事情多了,连她自己也都迷糊了,总感觉自己好像老了一般,经常忘东忘西的,记忆力变得好差啊。
陈局长并没有提及那些绯闻的事情,也许是明白她心里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吧,不想再给她施加太多的压力了,其实刚刚上来的时候,还隐约发现路边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想必应该是那些狗仔队或者记者吧,还让几个警察过去遣散了他们。
陈局长自然也没有告诉云舒,其实之前慕煜北也曾经给他打电话关照过了,让他不要去责备云舒,陈局长敢肯定,不单单是他接到了慕煜北这样的电话吧?恐怕市委那边相关的人应该都接到了,电话里只说事情都会由他解决,让他们不要为难他媳妇,少爷在锦阳城的影响力不是别人能猜想得到的,商海那边自然是不用说了,军界那边权利够硬,政坛自然也是有了他一大堆的关系底牌,连王副市长都是对他客客气气的,足以见得他的影响力有多么的强大了!
陈局长离开之后,云舒又站在窗前静默了的望着窗外那一片阴郁的春雨良久,然后才吸了口气,缓缓的转身,朝办公桌走了去,默默的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装进了公文包里,然后拿过了桌上的帽子,往自己的头上戴了去,踩着铿锵的脚步,一手提着公文包,往门外走了去。
一路驾着车以最快的速度往城外行驶而去,披着一路的寒风冷雨。
城外已经是一片苍翠的景色了,草木翠绿,姹紫嫣红,沐浴在柔软的春雨,尽显着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陵园附近某条狭窄的街道边上,云舒找了一个地方停车,然后锁好了车,朝陵园的方向走了去。
云舒并没有大伞,出来得匆忙,连伞都没有带上,还在她办公室的门后挂着呢。
这场春雨下得其实也不是很大,雨丝很细腻,也很柔软,笼罩着整个天地的茫茫雨幕还给这寂寥的空气增添了几分忧郁的落寞,清瘦纤细的背影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朝雨幕里走了去,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静谧之中。
花店还是那个花店,老板娘也还是那个老板娘,不同的是,老板娘人胖了不少,穿着一件橙色的风衣包得跟一个粽子似的。
云舒提着脚步踏进花店里的时候,老板娘正站在柜台前,用她那胖胖的,肥短的手指正在摁着计算器,一边看看着手上的账本,约莫着是在计算着什么吧。
一听到铿锵的脚步声传来,老板娘立马就抬起头下意识的往门边望了过来,只见到一个身穿警服的清秀淡雅的女子,一身威武飒爽的站在门前看着花,老板娘愣了一下,那肥胖的身子连忙吃力的从柜台里挤了出来,朝云舒走了过来。
“警官好啊!您这是要买花吗?清明到了,您是过来扫墓的吧?”
老板娘的嘴巴很甜,人也非常的热情的粘了上来。
云舒将那淡漠的眼神缓缓的从眼前的花束上收了回来,幽然偏过头,望了满脸热切的老板娘一眼,清淡而沙哑的声音响起了,“嗯,给我来一束白色小雏菊吧。”
“就单单小雏菊吗?用不用点缀一些花色,您看这些紫色的小花陪衬的话也是不错的。”
老板娘伸手指了指自己身旁那一篮淡紫色的小花,微笑的建议道。
“不用了,就要小雏菊,麻烦利落些,我赶时间。”
“这样会不会单调一点呢?”
“没关系,你照着做就好。”
云舒淡淡回道。
“哦,好的!警官您请稍等一下,马上就好!您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不用,你快点就行。”
老板娘的动作很迅速,没一会儿,一束大大的漂亮的白色小雏菊就弄好了,老板娘将花束递给了云舒。
“警官,您要的花弄好了。”
云舒缓缓的伸手,将那束大大的小雏菊抱了过来,默默的低下了头,望着怀里的小雏菊,很是娇嫩的小花,却不知道承载了多少的喜怒哀乐,清淡的香气袭来,她闻着,却隐约感觉心里弥漫出了一道淡淡的苦涩与怅惘,有些落寞的笑了笑,才一手往自己的裤袋里摸了去,掏出了两张红太阳,递给了老板娘。
“不用找了。”
说完,便抱着那么一大束小雏菊,提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往陵园的方向走了去。
然而,云舒那清瘦的身影才刚刚消失在那片朦胧的烟雨之中,老板娘刚刚想回到柜台前,而这时候,一个高大冷峻的男子又大步的走进门里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还滴着水的大黑伞。
老板娘一听到脚步声,依然也是跟刚才一样,立马就抬起头了,见到一个身穿黑色牌子西装,贵气而英俊的男子正一身冷漠的朝店里走了进来,老板娘那脸上立马就堆满了微笑,迎了上来。
“先生要买花吗?”
“给我来一束白色小雏菊。”
男子那冷漠如冰的声音传来,让老板娘都不禁轻颤了一下。
“哦,好,好的!请问,您就要小雏菊吗?要不要点缀些小花之类的?这样才不会显得单调。”
老板娘还是很称职的建议道。
“不用,就要白色小雏菊。”
男子冷淡的回答。
“哦!好的,先生您请稍等一下!花马上就给您弄好!”
好奇怪啊,刚刚那个警官也是就要那么一束白色小雏菊,单单那样的一束花都是很单调的,很多人都会选择点缀一些小花什么的,怎么这两个人就那么奇怪?
☆、207 云舒怒了上
依然还是那个守陵人,一身灰色的半旧的普通中山装,脸上永远是那种平淡的表情,云舒觉得,应该是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位守陵人的脸上多出其他的表情了,永远都是那么的平静漠然,总感觉那是一种超脱于世俗之外的漠然,是那种真正放开,看透了世俗一般的人。
云舒知道,这位守陵人好像已经在这里守了几十年的墓了,曾经听说他好像是一位富家子弟的,后来遇到很多事情,一路坎坷,人生大起大落好几回,后面便看透了,心甘情愿来到这片墓地,成为这里的一名守陵人。
也许是因为在这里你才能感觉到那种超脱世俗之外的纯粹吧,每天站在那狭窄的阶梯之上,吹吹山风,与万千的亡灵一起沉寂着,不用再跟世间那些尔虞我诈打交道了,唯有这样清凉的风,静谧的空气,一座座沉寂的墓碑常伴左右。
云舒一直觉得,其实要做到这样,应该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一定是经过岁月荡涤之后而沉淀下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勇气,才会这样看透了生死。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跟云舒打招呼了,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句‘来了?’,然后云舒尊敬的对他点了点头,他便继续巡查了。
云舒顺着阶梯一步一步的往上走了去,沐浴着纷飞柔软的春雨,这边陵园更是显得肃穆而安静了,这里是隐匿于尘世之外的一片净土,无数的亡灵长眠于此处,遥遥的望着对面那个繁华的城市,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偶尔怀念一下那座城市,或者怀念着住在城市里的人……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清明吧,所以一个个墓碑前似乎摆上了一束束的花,应该是亲人或者朋友来拜祭了吧。
云舒提着沉重的步伐,身子忽然感觉有些无力了起来,缓缓的转过身,朝里面的小道走了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墓碑前了,相片上的容颜还是很清晰,不过云舒看着总感觉似乎有一种很泛黄的感觉。
轻轻的将怀里的白色小雏菊放到了墓碑前,缓缓的蹲下了身子,静静的望着相片上那俊朗的容颜,她那洁白而清秀的脸上缓缓的勾出了一抹极为柔和的清月浅笑。
“我来看你了,你在下面过得还好吗?”
清淡的声音染着一股很苍凉的伤感,“又是一年过去了,今年是第十一个年头了,你走了有十一年了,活着的人,也惦记了十一年,这样的日子还是那么的漫长,一年又一年,你以前总跟我说,一年总是很漫长,所以你总是看不到我长大,可是,你一定不知道,你离开之后,很多人就是一夜间成长了起来,其中也包括我,爷爷奶奶更老了,我父亲也时常看着你们小时候的合照发呆,明明这么多人想念着你,你当初怎么就能走得那么匆忙甚至义无反顾?你总说做警察很光荣,很充实,所以,我也成了一名警察,小时候的我总以为做警察几乎无所不能,可是,当我真正的成为了一名警察,我才知道,其实你没有跟我说完,做警察真的很累,尤其是做一名卧底警察,做警察不是无所不能,警察总要面对人性很多丑恶的一面,几乎见识到了人类最肮脏的一面。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你当初没有选择做警察,那么你现在是不是还会安然的站在我们的面前,跟我们一样生活得好好的……”
云舒那淡淡的眸光一直就那么落在相片里那张平和的脸上,很多话想要说的,但是说了那么一段之后,却忽然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半蹲着身子,修长洁白的指尖微微一伸,轻轻的拭去了那张相片上沾染着的一些雨丝,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又是不禁感觉到了一阵冷意了。
后来,云舒就是那么蹲着,很久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清眸里渐渐的染上了一道模糊。
朦胧的春雨不大,但是人在里面站着久了,还是会沾染上一些雨丝的,所以,云舒此刻的肩头上,警帽上都已经微微湿润了,山间的冷风一阵接着一阵,很冷,应该算是春寒料峭吧,云舒忍不住微微缩了一下身子。
然而,这时候,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云舒很快的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了,只感觉一道清冽的冷香从鼻下拂过,有些熟悉,但是却感觉很是遥远,注意到了飘飞在自己脸上的雨丝好像都绕开了,她忽然有些诧异了,徐然穿过头,目光往上一抬……
只见乔宇阳正一身的黑色修身西装,怀里同样抱着一束白色小雏菊,另一只大手里撑着一把大黑伞,俊美冷冽的脸上并没有太多余的表情,但是云舒可以从他那眉宇间看到一道沉郁,很浅淡的沉郁,他的眸子依然还是深幽如神秘的大海,她依然还是看不懂,他手里的大黑伞往她身上偏移了一大半,静静的接受着她的打量。
就在云舒蹲着身子,打量着他的时候,乔宇阳也在用他那冷冽的眼神打量着她,今天的她,一身帅气笔直的警服,秀发利落的盘在警帽里了,淡雅秀丽的容颜上是一副很淡漠的表情,星眸有些黯淡,肩头已经湿了一大片了,长长的刘海也沾染了一些湿意,但是看起来却还是别有一番韵味。
云舒淡淡的收回了眼神,转过头,缓缓的站了起来,而乔宇阳也同样将自己的眼神撤了回来,往前了一步,将怀里的小雏菊往墓碑前放了去,紧紧的挨着云舒的那一束。
“我以为你不会来。”
乔宇阳那低沉的声音响起了。
“我为什么不会来?”
云舒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后退了一步,纤细的身子又被那朦胧的雨丝给包围了,清淡的眸光又继续落在那张平和的脸上,只见她脸色忽然就严谨了起来,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
“十一年了,这十一年里,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不管是人,还是物,不会改变的,只有这个地方。”
乔宇阳那冷冽的声音传了过来,“因为遇见他,所以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很容易让记住他的人。”
“嗯,有些人,虽然他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但是他却被别人深深的记住了,后面我们也将会像他一样,永远离开,但却未必有人能够这样永远的记住我们。”
云舒淡然回了一句,淡漠的眼眸却没有离开过那张相片。
“十一年了,你还放不开吗?我想起那十一年里,你从来不愿提及他,也不愿提及有关他的任何事情,是怕想起他你就觉得难过吗?”
乔宇阳那冷漠的眼神也染上了一道尊敬,默默的望着照片上的人,低沉地开口。
“是。”
云舒很简单的回答道。
“他是一个好警察,好叔叔,我想不到他竟然还是一个卧底,听说你之前也做过卧底,是不是因为他?”
“你怎么对我的职业忽然感兴趣了吗?我差点忘了,你说过你讨厌我卧底的身份。”
云舒自嘲的笑了笑。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云舒,如果当初你选择跟我一起出国,也许我们最终也还是很合适的一对。”
乔宇阳沉声道,声音里竟然隐约的藏着一丝伤感,“其实,当初毅叔叔也以为我们会是很合适的一对,所以才用十年之约束缚住了我们,还记得那个十年之约是怎么定下的吗?我没想到自己当初会那么的倔强,非要说什么报答,也没有想到毅叔叔竟然真的开口了,说让我把你当成女朋友一样照顾着,他说他放心不下你,还说有时间会出国看我们,可是,我没想到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警校,之后还做了卧底,走上跟他一样的路子,而我们却还是因为那个约定,相互束缚了十年。”
“是,已经过去了。”
云舒淡然笑了笑,提着脚步往前走了几步,素手轻轻的搭在了那冰冷的墓碑之上,“没有哪一个人愿意做卧底,但是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做,我也不想做卧底,我想起那段岁月,我若是再往下做一两年,我就会成为黑三角的大姐大了,我为了什么?高高在上的黑老大的位置吗?乔宇阳,你不了解我,所以你总是看不到我隐忍的艰辛,不过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各奔东西,各走各的吧,约定也只不过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已。”
云舒的语气很是淡漠,淡漠得让乔宇阳听着都觉得耳朵冷得难受,声音一落下,只见云舒那闲置的素手往自己的衣袋里摸了去,乔宇阳只看到一道金色的光芒朝自己飞了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
只觉得一阵凉意的触感传了过来,隐约夹着一丝浅淡的体温,乔宇阳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把金色的口琴,上面有一大串红色的英文字符,很是熟悉的口琴!
“还给你的口琴,是我找人重新做的,就按着那一把的模样,这是他欠你的,还给你。”
云舒那清冷而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知道你很喜欢我的那把口琴,也曾答应过会送一把一模一样的口琴给你做生日礼物,我知道你把这个条件作为照顾我十年的附属条件,现在我替他实现了这个条件,暖阳别墅的钥匙早就给你了,你应该早就收到了。”
“你是在告诉我,我们之间的债一笔勾销,两清了吗?”
乔宇阳低沉地问道。
“你觉得有那么简单吗?我向来不中意欠别人的,宁愿别人欠我的,我也不能欠别人的,我姚云舒永远是挺直了脊梁做人。”
云舒不咸不淡的开口,清冷的视线微微一偏,很是淡漠的望了他一眼。
而乔宇阳却是低着头默默的望着手心里的那把金色的口琴,上面还残留有她那淡淡的温度,忽然心里有些落寞了起来,觉得心口一阵疼,难受的厉害了起来。
“你还在恨着我?”
他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道,“当着他的面,你说实话,是不是还在恨着我?”
“不,正是因为当着他的面,我才觉得自己的心里很平静,说实话,我现在对你根本就恨不起来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了,我之前是恨你,后面就渐渐的不恨了,说白了,那段感情也不过是过眼的烟云而已,这个世界上任何的事情都经不起时间的消磨,我以为我会记恨你一辈子,但事实上,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