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楚凌宇也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不够坚强，根本就没办法消化掉白涵说的这些话！
    倒是景一，终于肯转过头来，正眼看白涵。
    “白涵，我从前跟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会亲手杀了你！”景一的声音很淡，又有些飘忽。
    白涵的脸色再次一白，刚才因为叙述自己的计划激动而引起的满脸红晕，此时又一点点地褪去。
    “一一姐……”
    景一盯着白涵，缓缓地开口，“白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计划中，出现了某一个环节的失误，这颗脏弹没干掉雷门的那些人，却是伤害了无数的无辜者，你当如何！”
    白涵脸色一僵，“……我没想过。”
    景一淡淡一笑，“因为那些人的命，根本就没入过你的眼睛。你根本就没考虑过，那些人和你没关系，对你来说，他们的生死也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白涵抿着唇，不吭声。但是无疑，景一说的话，她默认了。
    “就好像是当初的你，我跟你也没有关系，如果我根本不考虑你的的话，你此时会在哪儿？”景一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质问白涵，却仿佛又像是在自问。
    白涵的面色再次一僵，“一一姐，我知道你说的意思了……我……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要帮帮楚哥哥……”
    景一缓缓地道：“如果刚才枪声响起时，我不从车子下面钻出来的话，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引爆了炸弹？”
    白涵虽是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嗯。我打算启动炸弹再逃跑！”
    “可是你不知道吗？你根本逃不掉！”景一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
    白涵一愣。
    景一又用同样凌厉威严的声音说道：“你觉得你能逃吗？这炸弹，只要你一松手，只要你动一下就会爆炸。你觉得你的速度能快过炸弹的冲击波？况且，当炸弹爆炸的时候，放射源也会随着冲击波扩散开来！你以为你的那点儿浅显的功力，能不声不响地杀掉几个普通人就厉害了？就能够逃过炸弹的冲击了？”
    白涵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紧接着，她猛然朝着景一和楚凌宇大喊大叫，“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现在送掉了也就送掉了，一点儿不可惜的。这个世界我一点也不喜欢，我明明已经想要成为一个普通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只要想着有希望让楚哥哥和一一姐来看我，我就满足了。可是你们都不肯来，你们救了我养了我，却不肯给我一点真心。我不是小孩子，我不傻，我很敏感。我知道我的体质让你们忌讳，如果不是姐姐心善的话，只怕是在发现我体质的同时，就会当场杀了我！”
    白涵的话，就好像是发泄，景一没有接话，楚凌宇也没有接话，但是楚凌宇的脸色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就算是姐姐心善不杀我，养着我，但是姐姐也是不愿意见到我的！这些我都很清楚！还有楚哥哥，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上的煞气，让你感觉不舒服了，所以第一印象就不好。到了后来，我修习一一姐教我的东西，那个时候我已经能够控制自己身上的煞气了，我觉得就跟一般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可是楚哥哥，你依旧不待见我！如果不是一一姐要求，让你给我找学校，照顾我，你怕是跟连看见我都不想看见！”
    白涵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真的那么讨厌吗？生来就是那种体质，难道就是我的错？我都承受了那般的侮辱和绝望，好容易姐姐给我了希望，却还是不完整的。是不是我真的要求得太多？”
    “我想不通，也不甘心！我不用猜想就知道，你们对我肯定是防备的。所以我努力地当一个乖孩子，乖女孩，想要让你们看看，我是可以让你们放心下来的，我也是可以被信任的！但是，我做了多少努力，你们都看不到！或者说是，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关心！我想到用别的方式，让你们记住！我要做到让你们刮目相看！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最后……最后选了这么愚笨的方式……”
    白涵的眼泪就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地不断从眼中落下，“我太傻了，这种方式，岂不就是你们最讨厌的？我想，我今天大概能够让你们永远记住我了，只可惜，记住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楚凌宇此时，眼中是着实愧疚，“涵涵，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想。你太缺乏安全感和认同感了。其实师傅早就说过，她救了你的命，可是并不是因此就要让你把命卖给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完全不会干涉的。她甚至希望你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公主！而你，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
    白涵眼中呈现出了一抹惨笑，“是呀，你们想让我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公主，或者说是一个宠物，每天由你们提供足够的钱财，吃饱穿暖，什么都不用操心，同样的……也最好不用去烦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一个人，我宁可被丢弃，我宁可一个人在死活之间挣扎，也不愿意被你们那般打发掉。”
    景一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楚凌宇的神色也是非常不好看。
    白涵又继续说道，“我很感激一一姐当年救我，可同时，也是你们的冷漠将我一步步推到了现在的境地。一一姐，楚哥哥，如果你们没有做好准备的话，就算是见义勇为救了人，最后也是到此为止了，不要再大发善心地给她希望，带她回家……更不要说什么，以后她就是家庭中的一员……这种无望的希望，才最伤人！”
    景一看了一眼白涵，又将目光挪过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涵也停了一会儿，现场安静了好长时间，直到……叶臻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叶臻一看，顿时朝着景一几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军区的电话，有没有希望就看这了！”
    叶臻接起电话之后，那边的声音传来，别人听不到，但是景一可听得一清二楚！
    接电话的叶臻，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挂断了电话，看向众人。
    “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这个线路……那些专家们说，是介于天才与疯子之间的杰作，这种风格没有人见过，应该是研究者最新研究出来的线路链接方式，可以说，我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他的想法，因此也就没办法做出合适的拆弹方案。另外，还有一个最不好的消息就是，电池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防化兵正在赶来的途中，需要把防化罐以及种种防化措施都用上。当然了，时间关系，最近的军区中，并没有最强级别的防化罐，所以……只能是防住多少是多少！”
    景一的脸色也暗沉下来，“那现在呢？”
    叶臻一脸颓丧，半天才说道：“撤！你们，所有人全部都立刻撤离到十公里之外。我留在这里等待防化兵的到来。还有这位小姑娘，大概……大概也……”
    景一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防化兵过来之后，做好防化措施，那么之后呢？”
    叶臻看着景一的眼睛，“如果现在，处在这位小姑娘位置上的人是我的话，那么防化兵来之后要做的事情是，在这边儿挖一个大大的掩体，而我，将炸弹上的放射源与炸弹之间捆绑的绳子先拆开。然后等到你们全部人都退出去之后，我会在一瞬间，抱着放射源跳进掩体当中。放射源一旦离开炸弹，炸弹会瞬间引爆，这个过程不会超过三秒钟。三秒钟内，我若是跳进掩体，并未护住放射源不被炸弹的冲击波炸开扩散的话，那么损失就会降到最低！”
    看着景一的眼睛，叶臻无奈，就知道这样说，并不能让景一满意，他接着说道：“当然了，这是最好的情况。因为炸弹的爆炸时间，如果是少于三秒钟的话，那么百分之百的，抱着放射源的我，在弹跳起来尚未落在掩体中呢，就会在空中被炸弹的冲击波给扫到，我灰飞烟灭，放射源则扩散！就是这么简单！”
    然而，这样的回答，景一依旧是不能满意，她有说道：“你说的情况是，你是现在控制着炸弹的人。但是现在，你不是，白涵才是！”
    叶臻瞬间苦笑，“所以说，我之前说的哪两种假设情况……实现不了。炸弹一定会爆炸，放射源一定会扩散，这次的事件一定会无可避免地放大！”
    景一忽然又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泥塑做好的话，可以让白涵的手解脱出来？”
    叶臻叹了口气，蹲下，捏了一把泥塑，给景一看，“泥塑此时还不干，就已经缩水了。一旦白涵松手，炸弹肯定会从泥塑缩水的地方倾斜……当然，也不是没考虑过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水泥，但是白涵手接触炸弹的地方，就是放射源的所在。如果把放射源和炸弹浇筑在一起的话，那么待会儿的防化措施，可就不好做了。最好的情况就是，尽量让放射源不扩散或者是少扩散……”
    景一眯着眼睛看了叶臻一会儿，虽然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她最终没吭声。
    就在这时，先头的防化兵已经由运输机送达，但是因为直升机降落的时候会带来巨大的旋风，有可能会影响到炸弹这边的状况，所以降落的地点有些远。但总的来说，这速度还是很快的。
    防化兵过来之后，直接与叶臻交流，当然了，交流的核心问题之一就是，要不要挖掩体！
    叶臻看了白涵一眼，深吸口气，“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叶臻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无奈与低落。是呀，控制着炸弹的人不是他，而他和白涵也不可能替换。所以，就算是挖掩体的话，白涵能在三秒钟之内跳进去吗？如果跳不进去的话，那掩体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放射源还是会扩散……
    见那防化兵还站在叶臻跟前，叶臻叹气，直接说道：“给炸弹这边尽量做好防化措施，能减免一点……就减免一点，不挖，掩体！”
    叶臻说得艰难，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这么美丽的地方，这么漂亮的草原，即将成为一片焦土，而且在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内，都寸草不生，也不能让人畜踏入！
    “现在，外围人群疏散得怎么样了？西边那条山脉中，要仔细进行驱赶，不能有任何的人畜逗留！还有这边，让所有的兵力警力，尽全力拉起一道外围防护线。该撤离的就撤离，不能在爆炸及辐射污染圈内，放进来任何一个人！”
    这命令尽管早已经下达过一次，但是这次，是在完全没有任何一丁点儿希望的情况下说得，时间也没多少了，所有人都不禁沉默。
    景一看着那炸弹，陷入了沉思。她没打断叶臻的命令，因为那是确保万无一失的必要手段。无论在这儿的是谁，都会下达这个命令的。
    现在，景一考虑的是那个炸弹，如果，她在瞬间抱着辐射源进入琉璃仙府的话，那会如何？
    但是很快，景一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很清楚，琉璃仙府现在已经存在于她的识海当中，轻易没办法放出来。当初荒兽也说了，琉璃仙府的主人是她，只要她不死，那琉璃仙府就不会从她的脑海中出来。也就是说，她进入琉璃仙府，都是神识进去的，当然了，神识在琉璃仙府中可以幻化出人形，做什么都可以，也可以带东西进出。但是，她的本体，肉体，是必须要在外面的，是没办法进入琉璃仙府的！
    为了这件事情，牺牲掉自己的肉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景一几乎是想都不想地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现在的境界太低，根本就没办法失去肉体作为一个灵魂体存在！也就是说，失去肉体对她来说，那就是跟死了一样！她的灵魂之力，没办法维持太久的！
    况且，她也不是滥好人！如果现在有景一这般能力的人是言喻的话，景一相信，言喻或者方迟或者是叶臻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考虑国家，而将个人置身度外！
    可景一不是他们，她不可能这般做的！
    景一缓缓地叹气，好在至少是现在还有准备的时间，好在现在还可以发动那么多兵力，将所有的无辜者都带出这个死亡圈！
    景一缓缓地看向白涵，“涵涵，你要知道，无论你为了什么，但是只要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那就绝对逃不过这样一天的！我救过你一次，那是因为我有能力救你。但是这次，我救不了你！我还不是神，这世间也有诸多我无能为力的事情。”
    听了景一的话，白涵竟然缓缓地笑了起来，“一一姐，我知道，不管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其实我也想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楚凌宇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眼神复杂地看这白涵，“涵涵，我……对不起。”
    白涵笑开了，“楚哥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呢？你肯定是在同情我是吧。不需要，真的，不需要！楚哥哥你不需要同情我……就算是现在就死了，我也觉得没什么了。”
    白涵忽然仰起头，努力不让此时的自己流泪。但是眼泪，还就是没办法控制在眼眶中。当眼前模糊一片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雷乾的影子。
    雷乾，这个当真是对她言听计从，对她的宠爱更是宠到了骨子里的男人。
    虽然，她很清楚，雷乾只所以会对她那般宠爱和言听计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煞气在他体内起到的作用。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一边在慢慢地收割着雷乾的性命，却又同时在享受着雷乾的宠爱！
    白涵忽然想到，如果……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肯无缘无故对她那般好，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奉上……那该多好！
    雷乾，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你，我们就好好的，好吗？
    白涵用闲着的一只手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看向景一和楚凌宇，“一一姐，楚哥哥，你们快走吧。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一段时间，已经是我偷来的……够了，真的够了！只愿，下辈子我能成为一棵小草，就在这地上随便长着，春天发芽夏天茂盛，秋天变黄冬天枯萎……足矣！”
    看着这般的白涵，景一觉得心里在隐隐作痛！
    最后，她看着白涵，“白涵，涵涵，我愿意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为你自己赎罪，也……让我给自己找一个着落。我教你几句口诀，你试着调动自己体内的煞气！”
    景一说完，就用神识传音给白涵几句口诀，接着，她看向叶臻，“挖掩体，白涵的速度可以达到！让她抱着放射源跳进掩体！”
    叶臻一愣，旋即立刻就下命令！
    没错，他等得就是景一这句话！
    景一则是又连忙看着白涵，“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口诀，调动你体内的煞气，慢慢地深透进自己的四肢！快速熟练起来！待会儿你准备好了，就利用煞气快速弹跳，抱着放射源跳进掩体！”
    白涵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景一，“我……”
    景一摆摆手，转身，背对着白涵，“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你的造化。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活下来的话……我会废了你一身的功力，同时给你体内下封印，以后永远不能再修炼煞气！”
    白涵依旧是不敢置信，她愣愣地看着景一，好一会儿，嘴角才扯出一个笑意，“好！”
    景一最后看了白涵一眼，转身就走。
    楚凌宇亦是看了白涵一眼，“涵涵，如果你真的……真的能活下来的话，就算是你没了功力，我也愿意让你成为我亲妹妹。”
    白涵的笑容更盛了，甚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连连点头，嘴里吐出来的却依旧只是一个字“好！”
    所有的人都已经撤离了。
    就只剩下防化兵们和叶臻，还在为工事做最后的完善。
    叶臻最后又交代了一遍白涵，待会儿的动作要领。最后，他看着白涵，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你知道吗？其实你很该死！该死得幼稚，幼稚得该死！你即便是灰飞烟灭都没办法平复我内心的恨意！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多了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才会那么乱！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国土，你竟然忍心那般对待她！我们每时每刻都在为这片国土清除掉那些脏乱的东西，可是你们这些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污染着这里！你们把脏东西留下了，你们快乐了，可我们这些人却要为之送命！”
    “我……”
    “不要跟我说你那些该死的理由！你说你想帮助楚凌宇？呵，帮助楚凌宇的办法多了去了，你却偏偏要用这么一个，你可知道，若是今天这炸弹真的爆炸了，辐射源真的扩散了，你的所作所为不仅会让你自己下地狱，还会连带着让楚凌宇一同受过！甚至大部分的恶果上天都要计算在楚凌宇头上！这就是你那该死的帮忙！”叶臻冷笑。
    白涵的脸色青白交加。
    “所以我告诉你，你必须给我完好地带着放射源跳进掩体，如果放射源泄露出来的话，你就是最大的罪人！你会拉着你的一一姐和楚哥哥一起下地狱！”
    叶臻说完，这才最后看了白涵一眼，带着所有的防化兵们撤退！
    给白涵的时间是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足够叶臻这种精英，以及这些精英先头防化兵们，撤退到十里地之外！
    这些人一边快速奔跑。那个防化兵的队长还在跟叶臻交流，“首长，你那般吓唬，那小姑娘就真的能跳进去了？”
    叶臻苦笑，“你当我是谁？也没你想的那么高尚，其实我就是发泄心里的怒气罢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若是她最后跳不进去，那也是命！”
    然而就在叶臻等人刚刚撤退到安全线外与景一等人会合的时候，忽然，另外一个方向气急败坏地报告：“报告，刚才有人开车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了！”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冲进去的人是雷乾！应该是听说了白涵要引爆炸弹，所以就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了！要不要进去把人抓出来，请指示！”
    叶臻看了眼景一，捂住话筒说道，“雷乾开车冲进去找白涵了，怎么办？”
    景一缓缓地闭上眼睛，“进去就进去吧，已经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