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魏氏觉着挺满意，正要多问几句，外间有丫鬟说“七姑娘来了”。
尹氏听见这话，抬头看见天仙似得外甥女走进来，欢喜的扑上去，好一顿抱着初晨，左看看右瞧瞧，贪婪的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哟，这七丫头，越来越美了，你瞧瞧她这张脸，也不知道像谁。”
“自然像我呗。”魏氏冲尹氏挤眼。
尹氏不客气道：“你可得了吧，我瞧着这孩子是八分像她父亲，二分像你才差不多。”
初晨调皮的吐舌头：“非也，我是专门挑好的像。”被尹氏点一下脑门后，初晨好奇的问二人聊什么。
尹氏想起一遭儿事儿，拍大腿道：“这事儿怎么忘说了！”尹氏避讳的看眼初晨，想了个下，道：“这丫头也定亲了，不避讳了啊。”
“避讳什么，嫂子你该说就说，别卖关子。”
“柳家二爷，就是当初和初晨相看过的那个柳明，定亲了。你猜猜人家定的什么亲事？”尹氏还是对魏氏卖关子了。
不等魏氏摇头，初晨先笑道：“必然是高娶，娶什么人家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四哥提起过，他乡试中了第三，成绩不错，能在这亲事上添点彩。”
前世初晨脑子空空，能知道的几样事情都和她有关的。比如柳明，就是因为他乡试考得不错，柳家觉得周家三房不顶用，配不上柳明，才会临时改了人家。至于是什么人家，初晨不知道，那些事儿魏氏必然要瞒着当时待字闺中的她。
初晨觉得，当初柳家相看之后，是故意拖延时间不找媒人正式说亲，为的就是等柳明的乡试成绩，成绩好就择好的世家女再定，成绩不好就拿着周家七姑娘凑合。
呵，她总是被人拿去凑合。
尹氏听初晨的分析，愣了一下，直夸初晨聪明。
“算你料对了，人家可了不得，定的是工部尚书府顾家的千金顾玲珑。”
“什么！顾玲珑？”
魏氏有些不大敢相信，顾玲珑不但是正经的世家千金，人家还是京都城第一才女，第一呀，当初有多少世孙王侯踏破了鞋想要娶她，如今怎就嫁给了个四品小官的儿子？这样的低嫁太委屈了些。
虽说当时魏氏也有心和柳家结亲，可和股价的情况完全不同呀。当时她们三房的条件确实不好，而她也就是想图个安心，低嫁会让初晨免受些欺负，毕竟婆家会忌惮侯府的背景。
不过，魏氏现在可不这样想了，那时候她以为初晨是个懦弱性儿，要好好保护着才行。现在她女儿要多伶俐多伶俐，嫁给皇太子做太子妃都没问题。
初晨也微微有些惊讶，顾玲珑？年前顾家还十分勤快的往周家跑，想要和四哥周逸结下秦晋之好。怎么过年之后，突然和柳家三子定亲了？
尹氏刚从凌氏嘴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觉得这门亲事不般配。虽然顾玲珑年纪稍大了点，可她随便捡个剩儿的背景也该会比柳家的条件好吧。可这就是事实！
尹氏瞧着魏氏父女不信的模样，解释道：“你们还别不信，昨儿个柳家已经托英国公夫人去保媒，顾家那边已经应下，只等着下婚书签字画押了。”
“这门亲事太不般配了。”魏氏直白道。
初晨也点头，不配是不配，可对于顾家来说只能这样了。若是光凭顾家的地位，说个门当户对的不难，像她的四哥儿正和顾玲珑相配。这门亲事年前还相看的好好地，怎么就没成？
初晨觉得老太太这层心思精明着呢，本来是挺好的一桩亲事，可皇上正加紧彻查工部，工部如今已经有一半的人被撸下马了，虽说顾老爷如今还稳坐工部尚书的位置，谁能保证他以后不出事儿？老太太是故意看不见人家姑娘岁数大，等不起，偏偏拖着时间耗着。过年之后，顾玲珑的年纪实在是不能再等下去，顾家没了办法才选择低嫁。选柳家，大概是看中柳明乡试的成绩第三，还算有潜力。
“唉，妹妹，你是不知道，她们顾家姑娘现在是有价无市，这过了年，十六岁，再拖就是老姑娘，再有才气漂亮，嫁的出去么？嫁给你你家遨儿，你愿意？”
魏氏赶忙摆手，她一个粗人，可不想高娶个什么第一才女供着。
整日吟诗作赋的，矫情！这嫁女要高嫁，媳妇要低娶，这可是大明朝亘古不变的道理。媳妇将来是要拿捏得住的，捏不住的，能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还不如不要。
尹氏自然看懂魏氏的意思，了然笑道：“这就是了。顾玲珑的婚事，错就错在当初顾家太太太挑剔，挑来挑去把自己剩下了。想想就好笑。”
“各人有各人的命吧。”魏氏看得开些。“不说这个，说正事，哪天相看一下，再定。”
尹氏应下，用过午饭便走了。
初晨听出魏氏和舅母似乎商量什么相看的事儿，大概是在给谁定亲。周逸不可能，周遨或者初露？初晨记得魏氏想等着周遨考完武举之后再谈婚事，所以初露的可能性大些。
初晨试探性的问一嘴，魏氏的话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想。听说对方还是柳家人，初晨皱起眉头。
又姓柳，她怎么听见姓柳的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说来也巧，田家那位后上位的继室也姓柳。常婆子曾调查过，说那个歌女柳儿诈死之后，被田将军放养在一个柳姓小官的家中，后来以柳姓官员的女儿身份嫁入田家。那个故事里的柳姓官员，会不会是这个柳家？
初晨正思忖着，想要在多问几嘴，见魏氏倒在贵妃榻上睡了。赶紧给她盖上貂绒被，推到外间去。
这时候，有个婆子进门来找魏氏回话。听说魏氏歇息了，她着急，便来找初晨拿主意。说是庄王妃来瞧张氏，听说庄王妃素爱喝花茶，故而派人来请半斤的白菊贡茶。
白菊贡茶这东西初晨知道，总共产量不过五十斤，周家每年能想法设法弄到一斤是不错的了。这东西多是留着给贵客喝得。初晨之前从来没尝过，倒是年前有一次去初雨房里，喝到过一回，除了比普通的茶甘醇一些，没什么特别。唯一特别的，大概是它比较昂贵，一朵菊花顶上一两金子。也就是因为它贵，偏偏有些人喜欢，喝带钱味儿的茶，大概滋味儿更好些。
初晨才不会那么容易松口，对婆子道：“庄王妃才来一次，就请半斤茶？花茶是干的，半斤足够泡半年的了。我才不信伯母会说这么奇怪的话，说，是不是你贪嘴，想留下些自己喝？”
婆子听这话，吓得人头冒汗，赶紧解释清楚，都是四姑娘要喝的，让她来多要些，这可和她半点关系没有。
“这年才刚过，弄走半斤贡茶可不行。你想想，咱们侯府的客人可不止庄王妃一个人，她来要半斤，别人来要八两的，我这总共才一斤，上哪儿寻去？”
婆子连连点头称是，额头上渗第二层出冷汗，再拖下去，他回去晚了准挨大太太骂。
婆子赔笑道：“七姑娘，那您看多少合适，我就拿多少，成么？”
“半两吧。”初晨使眼色给翠巧，翠巧回身去叫人麻利的娶茶叶来，用精致的团形青花瓷盅装好，递给那婆子。
婆子从听七姑娘嘴里说出半两那数开始就傻眼了，她本想着七姑娘多少会给个二三两得，没有这么个削减法啊，一下子去了九份。她纳纳的接过东西，低着头，迟疑着自己要不要再开口要点。可以抬头看见七姑娘瞅她那笑，她就心里莫名的慎得慌。
婆子一咬牙，拿着小瓷盅回去。命丫鬟从里头取出六朵，泡上三碗茶给张氏、庄王妃和初雨上去。
庄王妃闻着花香，欣喜地端起茶杯品一口，赞道：“还是这个好喝。”
张氏卧在床上，动不得，却不影响她脸上堆砌出谄媚的笑容。
“王妃太客气，也不知道您好这个，前几次来可怠慢您了。”
“自家人说什么外道话，以后我也不会客气的。”庄王妃笑了笑，侧目看向初雨，初雨正含着微笑看她。二人四目相对，令庄王妃很是欢喜，这说明她未来媳妇紧张她，是好事。将来等初雨进了庄王府，必然也是个好管教的媳妇。想到这，庄王妃很安心，吩咐人把她带来的东西拿上来。
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盒子，庄王妃亲手打开，里面明黄的锦布上端正的放着一堆玉镯子，成色极好，质地柔滑圆润，玉质比太后赏赐给初晨的差些，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优质好玉。
庄王妃送玉镯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她是在安慰初雨，即便没有太后的赏赐，她们庄王府也不会亏待初雨。张氏瞧见这一幕很开心，赶忙催促初雨向庄王妃道谢。
庄王妃晓得她们领情，很满意，说明道：“我该给你们母女打个提前量的，该说的没说，这事儿也算怪我。老太后和太妃当年共同伺候先皇，太妃受先皇恩宠，时为皇后的太后娘娘免不得嫉妒，二人时常争风吃醋的。后来先皇宠爱上李贵妃，才令二人平息了内乱，一致对抗专宠的李贵妃。等先皇驾崩，她们年岁大了，早年的争斗成了过眼云烟，方以好姐妹相称。可临到老，也改不了当年好斗的性子，偶有比一比一争高下的念头。她们没当真，我们这些小辈也都瞧着顽的。”
张氏本对初晨被太后青眼的事情很嫉妒很不忿，听庄王妃这么解释，倒开阔了许多，原来只是俩老太太之间的斗气啊。
初雨听说后，也没有原来那么介意了，再说庄王妃对她这样好，时常来看她送东西给她，这些都是初晨没有的。提到秦王府，初雨不禁有些奇怪，真是好些日子没听说秦王府的消息了。
“真是好些日子没听说秦王府的消息了。”张氏和初雨想到一块去了。
“哼，你们当然听不着，她们都猫起来了。”
庄王妃得意的翘起下巴，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她今儿个就是听说了这么个天大的秘密，才忍不住来找张氏一起分享。她要让张氏知道，和庄王府结亲是她最明智的选择。怀璧公子？什么破落东西，根本不值得羡慕。
张氏和初雨见庄王妃的心情大好，二人互看一眼，料想是什么喜事儿，也跟着笑了，询问缘故。
庄王妃环顾四周，再次确认屋子里没有外人，才悄悄道：“我和你们说的可是皇室秘密，千万不可外传。”
初雨点头，张氏纵然躺在床上不方便，也迫不及待的点头允诺。
“怀璧那小子被圈禁了！”
初晨听说这个消息，蹭地站起来，拽住陈妈妈的胳膊确认问：“她真听清楚了？”
“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别的没听到，公子被圈禁这句话听得真晰的。”得亏平乐闹肚子，那小丫鬟才有机会端茶进去，听见这么重要的情报。
陈妈妈见自家姑娘脸色不太好，也跟着担心，这怀璧公子太不靠谱了，这次不知道又闹出什么样的大事儿，连累了咱们的小姐。
陈妈妈叹口气，想问初晨要不要调查一下，被楠芹拦住了。楠芹拉着陈妈妈去了外间，把屋子留给七姑娘一个人。
初晨脑子里回荡起怀璧被圈禁那句话，刚开始真有些慌神儿。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以她对怀璧的了解，那么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干出悔自己一辈的傻事。就算被圈禁，也只是暂时的。
怪不得，这半年来一直没有秦王府的消息，原来是因为怀璧圈禁了。秦王妃素来疼小儿子，怀璧圈禁，相当于把她圈禁了。而秦王一个男人，肯定不会伸手去管后宅的事儿。这就造成秦王府女眷这半年来销声匿迹的缘故了。
圈禁半年还没被放出来，怀璧到底惹了什么火势？还有，太后赏赐给她的镯子，只是为了安慰她？
初晨一时间想得太多，心乱了。
这时候外间传来吵闹声，可以听见楠芹拦着初雨说“七姑娘累了正在休息”的话。初雨的话很冲，似乎是来耀武扬威的。
初晨扶额，对门口喊了句“进来吧”，随进看见平乐推门，初雨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进来。
“妹妹能嫁给怀璧公子，真真是幸运啊。”初雨笑得别有意味儿，她见初晨面色平平淡淡的，很生气，恨不得将庄王妃刚才的话说给初晨听。如果这丫头知道她未来的夫君被圈禁的话，会是什么表情？
初雨咬了下嘴唇，到底忍住了。拍一下初晨的肩膀，笑眯眯的问她：“妹妹，我要的白菊贡茶半斤，你怎么弄半两糊弄我？”
“照例来的规矩。”
“别和我讲什么规矩，现在我亲自来要了，你给不给？”
初晨神色纹丝不改：“四姐，您没听明白么，照例我只能给半两，贡茶只留给贵客喝，这是老太太早就交代明白的。您想要的话，自己找老太太要去。”
“周初晨，你拽什么！”初雨气呼呼的指着初晨，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呢，周家库房里的新鲜样儿，哪个不是先紧着她挑。就算魏氏当家，也不敢亏了她的要求。
今儿个偏偏在初晨这栽跟头，没门！
初雨一时火大，指着初晨鼻子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未来夫君被圈禁守灵去了？你将来嫁过去，要把坟墓当成新房的，啧啧……七妹妹，你真可怜。”
“哼，四姐客气了，在可怜也没你可怜。”都快生不出孩子了，还在这蹦跶。初晨也笑了，如花般的容貌立时照亮了整间屋子，与之一同出现的，变成了光亮下的阴影。
初雨突然觉得后脊梁发冷，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初晨那笑里头带着阵阵阴风，令人寒颤。这极大地激起初雨的反抗欲，她欲再拿怀璧这个把柄说事儿。
身后突然来人通传：“七姑娘，怀璧公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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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8079
“七姑娘,怀璧公子来了。”
传话的婆子重复一遍，初晨才神儿来，不是被圈禁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初晨不明白的看向初雨。
初雨慌忙躲开初晨的眼神儿,好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转念想，她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初晨，扬起下巴回瞪回去。岂料眼前早空空如也，人家早跟着传话婆子走了。
初雨寻思了会儿,一乐，也带着丫鬟跟着去。她还是头次听说定亲对象自己上门找人的。如果初晨私自去和怀璧碰面，正好可以让她拿到把柄。抓了那丫头的软肋，她还敢不听话？
初雨快速迈着步子,跟紧了前头的初晨,出了抱厦，那丫头转到正门去拜见老太太。初雨在她挑起帘子瞬间，瞧见里头立着一名少年，恨恨的跺脚。心里埋怨怀璧那小子怎么懂规矩了，竟然晓得来周家先拜见老太太。初雨丧气的吐两口气，突然想起一个人，赶紧交代平乐去传话。
不一会儿，初露果然满头大汗的出现在她面前……
初晨一进门，就觉得有两束目光盯着她。她低着头先去拜见老太太，用余光打量左侧坐着的那两个人，正是怀璧和那个上次给她传旨的戚公公。
老太太笑道：“还不快见过公子与戚公公。”
初晨这才向二人行礼。
戚公公笑着伸手，欲上前扶起初晨，身后突然有人咳嗽一下，戚公公立马讪讪的缩手，隔空示意初晨不必多礼。上次传旨他着急给太后回复，没来得及瞧周家七姑娘。今儿他得闲了，可要好好瞧瞧这传说中的七姑娘，听说这丫头把怀璧公子迷得七魂少了六个。待初晨仰起头来，戚公公瞪大眼睛盯着那张脸。
妈呀，这是人么，天仙啊！
戚公公咽一口口水，眼睛不肯眨一下，直勾勾的盯着初晨。
初晨感觉到戚公公的目光，微微颔首，对方仍没有收敛的意思。
这时候，戚公公的身后又传来一声咳嗽，声音比前一个重些。戚公公吓得一哆嗦，嬉笑着转身，冲怀璧歉意的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