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熊猫抬起头，看着郑威：“你被重启了三次。”
    郑威的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恐怖，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重启，是什么意思？”
    熊猫摇头：“不知道。或许，你可以问问别人。”
    郑威的心都快要窒息了，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熊猫说：“十月四号。”
    郑威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他很清楚的记得，在他的记忆中，今天是这个游戏第一天运营的日子。
    可是，如果自己的死亡不会被记得，那么……谁又能保证，今天，真的就是今天呢？
    郑威的额头冒出冷汗：“那么……这个游戏，《恐怖之域》开服的日子，是几号？”
    熊猫看着郑威，隔了一会儿说：“八月十五号。这个游戏，已经正式运营快两个月了。”
    游戏已经运行了快两个月，而郑威的记忆，只有一天。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记忆都到哪里去了？重启，究竟是什么意思！！
    7、重启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记忆都到哪里去了？重启，究竟是什么意思！！
    郑威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熊猫见郑威半天不说话，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你不是说还有隐藏任务的么？”
    “隐藏任务？”郑威一愣，不知道熊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熊猫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解释说：“我告诉你，你是怎么死的，你就会告诉我更多的资料，这不是就你的隐藏任务吗？”
    郑威哦了一声，他想了想说：“明天吧，明天如果我还记得你的话，我就告诉你。另外，你的这个查看死亡记录的药水能够借我用一下吗？”
    熊猫很大方的把药水送给了郑威，在熊猫扯开背包的时候，郑威发现了一个类似纽扣的东西。
    郑威问：“这个是什么？”
    熊猫用他肉乎乎的手掌把纽扣拎了起来，说：“一个小型的录音扣，你喜欢？那也送给你好了。会有隐藏任务吗？”
    郑威笑了笑，冲了一杯牛奶给熊猫：“这就是录音扣的奖励。你给我一个录音扣，我会给你一杯牛奶。”
    熊猫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嘟囔：“这个奖励太坑爹了，录音扣比牛奶要贵呢！”
    郑威耸了耸肩，露出一副系统如此设定，我也无可奈何的表情。
    熊猫喝完牛奶就走了，它一走，整个图书馆就再没有旁人了，唯有被郑威拴在角落里的那只金毛犬。
    金毛犬已经睡熟，下巴枕在爪子上，看起来温和友善，但郑威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必须弄清楚，重启是什么意思！”郑威在心中对自己说，可是他不能够走出图书馆，所以他也无法和其它的npc交流，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被重启了。
    郑威握紧手中的死亡记录药水，把药水放在了裤子荷包里。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这个时候大厅的玩家都已经非常少了，但避免有人进来，他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在上面写上了一行字：“暂停服务。”
    他把这张纸贴在图书馆的大门上，然后把门关上，回到自己的书吧里，弄出了一个无人可以看见的地方后，把自己准备要做的事情写在纸上。
    他准备测试自己的死亡。
    他在纸上详细的写了一切事情的经过后，用一个玻璃杯子把纸片压在吧台上，又打碎了一个玻璃杯，寻找了一枚比较锋利的碎片，然后走到了金毛犬旁边，把金毛犬的链子放开。
    金毛犬迅速的朝郑威扑过来，摇尾巴亲热的很，连屁股都快摇掉了。
    郑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干过特工的工作，知道刺入什么位置，人死的最快，他十分果断的，用手上的玻璃碎片，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五分钟后，郑威再次眨眼睛，他发现自己出现在窗户旁边，图书馆中一个人也没有。
    郑威一回头就看见吧台上的一个玻璃杯下，压着一张纸。
    他快速的走过去，看见了纸片上自己写的内容。
    郑威的眼微微的闭了起来，他将这张纸揉成一团，吞了下去后，开始在图书馆的地上找东西。
    果然，在图书馆的角落，他看见了那瓶绿色瓶子的药水和一枚录音扣，是郑威先前带在身上，自己死亡后不会带走的东西。
    郑威在心中作出了判断——npc身上的一些特殊药品，不会随着npc的死而消失，它们会遗落在死亡地点，也就是传说中的——打怪爆物品。
    郑威拿起那瓶药水，在自己的小腹处涂抹，骷髅头的记录，多了一个，已经变成了十四个，但没有重启的记录。
    他又按动录音扣，录音把他死亡之前的话，以及死亡后狗咬碎骨头的声音都记录了下来。
    郑威忽然响起翼教官说过的话：“不要企图自杀，因为你即便是自杀之后，也会很快的复活。”
    由此看来，自杀和被它杀没有任何分别。但是玩家的物品和装备，不会被删除，它们依旧会发挥功效。
    郑威把图书馆门口的那个“暂停服务”的纸也扯了下来，揉碎后吞到了肚子里。
    他没有半点想要排泄的症状，那么，npc吃下去的东西，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了，这是否也意味着——被自己吃下去的东西，就会被系统默认成删除？
    郑威把图书馆的大门重新打开，他发现图书馆的书架上有很多书，甚至有些是电脑游戏方面的书籍。
    他去翻了翻，从这里，也是一个了解外界的途径。
    但很可惜，电脑书籍上面只是一些简单的电脑知识，郑威都已经知道的东西。
    还有一本历史书，郑威翻了翻，发现这本历史书应该是策划编写的《恐怖之域》这个游戏的世界观，历史还停留在2012年世界末日外星人入侵世界变僵尸的这一刻。
    但是郑威已经活到了2016年，尚未发现任何僵尸，外星人也没出现，只是一个外星信号而已。那么这本所谓的历史书是虚构的不可信的内容。
    根据郑威做过的测试来看，死亡只是被删除死亡前五分钟的记忆，那么，重启是否意味着，所有来到这个游戏的记忆，都会被删除，恢复npc最开始的状态呢？
    就好像手机，电脑的格式化，重装系统，ghost一样的意思？
    郑威觉得这是很可能的事情，因为自己的记忆如果可以被删除一小部分，那么删除一大部分也没有任何问题。
    关于重启是什么的推测，郑威觉得自己只能够根据自己的情况推理到这个地步了。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自己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重启呢？看小腹上的死亡记录，和重启并没有任何必然的规律联系。
    郑威想起来，功夫熊猫不知道重启的意思，那就是说，这项功能不会对玩家开放，是这个游戏的npc专属的功能。
    郑威想要站在游戏研发者的角度思考为什么npc会重启，但是他想不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只能够尝试着，让更高级的程序告诉自己。
    但是每个程序都各司其位，这个大厅的npc不会乱跑，自己怎么样才能够引来别的程序？特别是，别的会说话的智能程序。
    郑威低头沉思，片刻之后，他决定赌一把。
    郑威的目光再次落在金毛犬的身上，这只狗看来应该是清理自己尸体的，如果这只狗死了，清理它的又会是谁？
    郑威朝着金毛犬招手，金毛犬欢快的跑了过来，郑威没有犹豫，单臂卡住金毛犬的脖子，稍一用力，这只狗就没了呼吸。
    郑威把这只狗的尸体放在原地，默默的等待着会到来的人。
    金毛犬的尸体并没有立刻消失，但是等三分钟过后，郑威听见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郑威抬头，就看见了上楼梯的一个熟人，或者说一个熟悉的程序——翼教官。
    翼教官依旧穿着他的那套衣服，黑色的制服，银色的长发，以及完美的找不出任何瑕疵的脸上，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金色的鞭子插在腰间，一双靴子上的银钉闪闪发亮。
    翼教官径直的朝着图书馆走来，靴子在地面上踩踏出清晰可闻的声音，郑威的心中有些紧张，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翼教官在郑威的面前站住，他的灰色眼睛中不带半丝感情：“你的狗为什么死了？”
    郑威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他直视着翼教官，翼教官是一个管理npc的程序无疑了，他比自己高级，逻辑设计方面，一个人脑是很难和一个智能程序相比的。
    郑威认为自己想要从翼教官这里套话或者骗他说出点什么基本等于不可能。
    翼教官的设定里面，应该有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说以郑威决定直接问试试看，他说：“这只狗是我杀死的。”
    翼教官将郑威上下打量了一翻：“为什么杀死你的狗？”
    郑威说：“因为我想要找人过来，这只狗死了，一定会有人来收拾它的尸体，但是没想到是你。”
    翼教官对这只狗的死亡并不感兴趣，他只是看着郑威，问：“你为什么要找我？”
    郑威说：“我今天听玩家说了一个很奇怪的词，‘重启’，你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翼教官很警觉的看着郑威，他过了一会儿说：“我负责新手区大厅npc的重启任务，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郑威心中没来由的一跳，他说：“我……能够知道吗？”
    翼教官冰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你当然可以知道，但我必须警告你，一个npc可以被无限重启，可如果他过于执着于什么是重启的话，就只能被删除了，这个问题的上限是一次，如果你下次还要问我这个问题，就表明你不适合这个工作，我会上报删除你。你想清楚，是否真的想要知道什么是重启？”
    郑威在心中默默的权衡了一下，他很怀疑翼教官告解释完“重启”之后，就会把自己杀掉，但郑威并不太担心，他在图书馆的吧台底下，已经安放了好了功夫熊猫留下的那个录音纽扣，纽扣会把这对话原封不动的录下来，只要——自己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能够找到这枚纽扣。
    而且，即便是纽扣被别人发现了，最终追查的结果也只会是玩家不小心遗落下的，和自己没有关系。
    郑威轻轻的点了点头，说：“如果你的权限允许，请你告诉我，我想要知道。”
    翼教官从腰间把他的皮鞭拿出来，卷住地上的狗尸体，尸体很快就化成了飞灰，不复存在。
    做完这一切之后，翼教官才用他灰色的眼镜，看着郑威，似乎想要搞清楚，面前的这个指路人npc在想些什么。
    但是翼教官没有查看郑威源代码的权限，所以他不知道郑威在想什么，更加不可能知道，这实际上是一个人。
    郑威也直视着翼教官，不知道为什么，在翼教官准备开口之前，他感觉到这位外表冷酷的程序，似乎有着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翼教官终于开口，他说的很慢：“我们程序，是永生的。”
    郑威很明显的感觉到翼教官在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出现的一种落寞的感觉。
    翼教官继续说：“有些程序做的过于拟人逼真，所以，他们有时候会误认为自己是人类，从而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生活，特别是这个新手区的npc，它们会企图自杀，逃跑，或者别的什么方式，来逃离这种生活。上面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就设计出了一个系统。每一个npc，都不会记得自己被杀死，那么，它们至少，不会对工作产生厌倦；隔一段时间后，有的npc会发现自己死过，有的npc会彻底的厌倦了自己的工作，这很影响游戏的运行，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重启了。”
    郑威心中差不多明白了。重启，果然就是删除npc在这里工作过的记忆，让它们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新鲜，不那么无趣。
    果然，翼教官说：“在所有的智能程序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原始状态，进入游戏之前，是原始状态，在游戏中遭遇的人和事，则是后续故事。重启，就是把这个npc恢复到原始状态，能够让它更好的专注自己的工作，而不是别的什么事情。也就是，删除他在游戏中所遭遇的后续记忆。”
    郑威沉默的不说话了，他听了翼教官的解释，已经彻底的明白了重启的含义：就相当于恢复电脑、手机或者其它的什么电子产品出厂设置的功能。
    而这个“重启”的目的，也和“恢复出厂设置”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手机恢复出厂设置，电脑重新ghost，是因为它们在使用一段时间后，会被用户设置的乱七八糟，影响性能，“恢复出厂设置”后，能够让其更好的工作。
    而这个游戏的npc，因为做的过于逼真拟人和智能，在游戏中呆过一段时间后，会产生一些不良的情绪，“重启”会让他们完全忘记这些事情，能够更好的运行和工作。
    翼教官看了郑威一会儿，说：“这也是为了npc的心智建康所设定的一个方案。”
    郑威忽然抬头，他看见翼教官正用着一种略微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郑威知道自己被重启过三次，那么，面前的翼教官，是否也被重启过呢？
    郑威想了想，用另外一种比较迂回的方式问：“我记得，第一次你带我去参观新手区的一些怪，哪里的怪都认识你，他们是不是也要被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