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刚还说不许祁禛之蹭吃蹭喝的莫金金大方地捧出一个刚蒸好的馒头。
祁禛之没客气,抓过咬了一口:“还行吧,比阿爷略强一筹。”
莫金金撇嘴:“好了,你别在这里碍事了,回去陪你家那病秧子吧。”
祁禛之叼着馒头,晃晃悠悠地出了门。果不其然,在街角瞧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他哼笑一声,抬手招来莫小天,把这小孩的脑袋当珠子盘。
那白衣公子看了一眼坐在莫家门槛上不走了的祁禛之,摇摇头,转身走了。
长河坊外,一辆形制典雅的马车静静地停着。
白衣公子一撩衣袍,钻进了门帘紧闭的轿厢。
“大殿下。”马车里坐着一个留着两撇小黑胡的中年男子。
白衣公子——敦王谢裴神色淡漠,坐到了这中年男子的对面:“都查到了什么?”
“大殿下,您没猜错,他就是威远侯那个从配军中逃出来的二弟,祁禛之。”这中年男子答道。
“果真,”谢裴眼微眯,“他果真在傅召元这里。”
“大殿下,刚刚小人已把长线放出,一旦情况有变,就能立刻收网。”这中年男子说道。
谢裴意味深长道:“很好。”
“大殿下,您是打算一离开天奎就动手吗?”中年男子问道。
谢裴勾了勾嘴角:“还不是时候。”
中年男子疑惑。
谢裴不紧不慢地一笑:“当初,那姓祁的在桐香坊里误打误撞救了傅召元一命,撞破了父皇幽禁折磨大司马一事,惹得威远侯激愤上表了十几封奏疏。若不是他,召元现在恐怕还可怜巴巴地被谢青极拴在身边当狗玩呢。所以,这种事,要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去办才好。希望来日,傅召元能明白我的苦心。”
“是。”那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应道。
“行了,走吧,再在这里守着也没意思,去樊岳楼吧。”谢裴淡淡道。
樊岳楼,天奎镇中唯一一座酒楼,就立在入城那条大道的尽头,与身后比它高出了几乎三倍的天关要塞遥遥相望。
敦王谢裴在跑堂小二的带领下,一路来到第二层中最奢华的那间雅室。
杭六杭七守在门口,目不斜视地点了下下巴:“大殿下。”
谢裴冲这两尊罗刹一笑:“好久不见。”
杭七侧身开门,没理会敦王这说和善也不算和善,说热情也不算热情的示好。
谢裴习以为常,他一迈步,跨进雅室,门旋即在身后合拢。
“大殿下。”傅徵站在窗下小几前,向谢裴轻轻一拱手。
谢裴来信说要见一面傅徵时,傅徵起先并不同意。
无缘无故,不明不白的,京梁来的大皇子要私下会见戍边的四境兵马总帅,若是被朝中谁瞧了去,无论是谢裴还是傅徵,都得被御史台的唾沫星子淹死。
但谢裴,又是个傅徵不得不见的人。
他是毕月乌暗地里的操控者。
不管傅荣有再大的野心,在如今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他都得听敦王的命令。
一切始于敦王,傅徵就算唯恐避之不及,也得和颜悦色地坐在敦王对面,听一听这个他曾以命相救、看着长大的年轻人心里,到底装了什么阴谋诡计。
“天奎真是穷,整座城里,就这么一个破酒楼,往城里一走,处处民不聊生。”谢裴端起茶盏,本欲饮一口,却在看到杯中漂浮的次品茶叶渣滓后,笑了笑,又放了下来。
“所以大殿下在指使傅子茂侵吞民粮时,心里没有丝毫愧疚吗?”傅徵问道。
谢裴一顿,抬起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为什么告诉子茂我的事?”傅徵又问。
“你的……什么事?”谢裴温和地笑道。
傅徵皱起眉:“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谢裴笑意更深:“我想干什么,召元你应当很清楚才对。当初在察拉尔盐湖之畔,我发过誓,这天下,终将是我的。”
傅徵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年轻人时,傅徵几乎和他现在一般大。那时的小傅将军刚及弱冠,他跟在才就蕃不到一年的谢悬身边,见到了一个瘦得像只猫似的小孩。
谢悬说,这是他在北卫为质时留下的种儿,种儿的生母是罗日玛皇后身边的侍女,阿央措。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又见不得光的孩子,就这么被谢悬丢给了傅徵。傅徵拖着他回了四象营,带着那生了一双清亮眼睛的男孩,在塞北的无尽辽原上喝风。
后来,一次出乎意外的战事,让男孩于乱军中走失。
傅徵为了救他,伪装成俘虏,一路从天昴追去了察拉尔盐湖,最终在那里,找到了失踪的小皇子。
小皇子说,将来必有一日,他要把这天下握在手中。
“天下还有数万万苍生黎民,殿下可记得?”傅徵偏过头,避开了谢裴灼热的目光。
谢裴从腰上解下来一个小酒壶,拧开壶口:“召元啊,有的时候,站在高处,是看不到脚下人的。”
傅徵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也是殿下的脚下人。”
谢裴笑了:“召元,你还在为了那事恨我。”
“臣不敢恨殿下。”傅徵神色如常,“我只是想问问殿下,若是来日边关起了战事,毕月乌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