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死去的那六年时光对虞甜来说是空白的,她只是从旁人嘴里才偶尔窥见傅凛知当时的状态,可这远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让人心惊。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傅凛知不吃不喝,仿佛一具傀儡,只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政事中,睡觉的时间都少之又少,好像这才没有多余的时间想其他的。
    虞甜在旁边看的心急,终于,在这样的压力下,他的身体不堪重负病倒了。
    傅凛知在床上休息了几天,醒过来的时候仿佛变了个人。
    他开始恢复正常作息,看不出来丝毫的异常,只是性情却变得越发喜怒无常。
    宫里时不时就要死人,众人变得愈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
    朝堂上,有大臣惹了傅凛知不高兴,他眼睛也不眨地将人杀了,丝毫不顾忌会不会寒了老臣的心。
    有敌国献上美人,虞甜瞧着,那美人的模样竟和她有五分相似。
    傅凛知的眉眼有片刻恍惚,然后极温柔地笑了:“这样的美色……”
    敌国来使露出得意的笑容。
    虞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下一秒,傅凛知就吩咐人将那美人剥皮揎草,还是在宫宴上,当着众人的面。
    他支着下巴懒洋洋赞道:“合该停留在最美的时候。”
    如此血腥的场面看吐了不少王公贵族,众人看向傅凛知的眼里藏着浓浓的畏惧。
    傅凛知毫不意外成为了臭名昭著的暴君。
    君主残暴不仁,朝廷内里腐败,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怨声载道,对暴君恨之入骨。
    傅凛知每日声色犬马,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牵动他的情绪,只有虞甜知道,他几乎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夜不能寐。
    虞甜睡在旁边,看着他脸色惨白,满头冷汗,眸子黝黑,眼里的情绪浓重的吓人。
    她熟练地环住他,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心疼中难免抱怨:“怕做噩梦还作那么多孽?”
    傅凛知连夜去了趟冷宫,虞甜也看到了小小的阿昭。
    暴君不在意这个儿子,宫人也见风使舵,对他根本不上心,四五岁的年纪,他却瘦小的可怜,这会儿正蜷缩在冰冷的榻上,眉尖轻轻蹙起,连睡着也不安稳。
    虞甜眼泪倏地滚了下来。
    耳边响起低低的呢喃:“你在怪我么?”
    她吓了一跳,险些以为傅凛知能看见她了。
    只见他怔怔地盯着傅明礼,神色透着隐忍,这时候的他看上去极为脆弱:“你在怪我没有照顾好他,所以迟迟不愿入我的梦,一次也没有。”
    他瞳孔极黑,紧抿着苍白的唇,连难过都是悄无声息的:“可是阿虞,你好狠心啊。”
    “你不在意我,也不在意阿昭,所以才离开的那么绝决,是么?”
    虞甜眼泪簌簌落下,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正是因为太在意,她才宁愿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伤害他,可没想到这却成了他一辈子的心结。
    傅凛知听不见虞甜泣不成声的话,他眼角滚落一滴泪,静静地站在那里,满室的月光也照不亮他的眼底。
    也看不见虞甜红着眼抱住他,颤抖地吻掉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
    自那以后,傅凛知好像突然想起了这么个儿子,把他带到了人前,让先生教导他。
    暴君是掰不过来了,朝臣们纷纷把希望寄托到了小太子身上。
    然而他们不知道,小太子的根也是坏的。
    接下来的事情依旧按照轨道进行,傅凛知在傅明礼六岁的时候,在战场上遭人暗算,中了朝生,命悬一线。
    然而这次冲喜的虞甜却没出现。
    出现的是另一个人,菩提老道。
    老头臭着一张脸,看着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傅明礼:“我与你父皇有一段缘分,今日我便来了结这段孽缘。”
    傅明礼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和菩提老道的渊源,他好像一只刺猬,对谁都不放心,生怕别人会谋害傅凛知。
    直到亲眼见到傅凛知醒过来才松了口气。
    虽然他醒了,可朝生的毒并不是那么好解的,他的腿依然落下了毛病,成了残废。
    傅凛知对此毫不在意,反倒是傅明礼,暗自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
    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傅凛知逐渐丧失了求生的意志,他恢复了往日暴虐无常的作风,引得更多的人前赴后继刺杀。
    虞甜眼看着他一日比一日颓废,眼里的生机也逐渐淡去,几乎是意料之中的,傅凛知走上了原著中的结局。
    在一次宫变中,傅凛知被困在摘星楼,和虞甜的尸身一同葬身火海。
    众人皆以为暴君是作恶多端罪有应得,只有虞甜和傅明礼知道,那是他自己选的路。
    事发的时候,虞甜就在傅凛知旁边,她亲眼看着他打翻了火烛,从密室里抱起她的尸体端坐在殿中。
    他冰冷的面容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慢条斯理给“她”梳着头发。
    “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
    青年的神色变得小心翼翼,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阿虞,你会恨我么?”他说到一半,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没关系,你本来就恨我。”
    虞甜极力咬着唇,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明知他听不见,还是轻声道:“我不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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