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门开了,周晟看到书案前的萧胜雪,挥退了小黄门,大步走向桌案。
    萧胜雪身体一轻,被抱起坐在周晟腿上。
    “胜雪,你气消了么?你说,我听着呢……”
    “我们……”萧胜雪叹气:“你故意把见杨沉舟的时间安排在昨天下午,故意留他到晚上,无非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们的事。你的目的达到了,杨沉舟该看的和不该看的都看到了、猜到了,现在他死心了,但我觉得在外臣面前这样……我很难堪。”
    “胜雪,对不起。昨天杨沉舟有政事要和我谈,我们确实谈到了晚上,但留他用晚饭是我故意的。我没想过你会难堪,这是我的错,你不理我,我不怨你。以后我不这么做了好不好……”
    萧胜雪沉默着没有回话。周晟知道萧胜雪心情依旧不快,于是也没说话,而是握着萧胜雪的手在等,等萧胜雪开口。
    不一会儿,萧胜雪轻轻说:“周晟,我的身世你想必也知道的。我母亲是宁国郑妃的宫女,母亲在郑妃怀孕时被老皇帝奸污生下了我。老皇帝宠幸郑妃,也不敢得罪郑家,所以我出生起就和母亲在宁城郊外讨生活。还朝后我虽名为皇四子,实际上和笑柄没什么两样。”
    周晟拍了拍萧胜雪的肩膀:“我知道的,你那个时候很辛苦。”
    “可有些你不知道。”萧胜雪点点头:“我被人当作笑柄,所有政见也都被认为是跳梁小丑的胡言。整个朝堂,能和我说上话的,也就那个于世不容的杨沉舟罢了。昨天被杨沉舟看到那些事,我有了一种以色侍人的羞辱。”
    萧胜雪想到这里又嘲讽一笑:“我在宁朝被人羞辱也不是一天两天,那时我都面不改色,唯独到你这却生气起来。真是可笑……大概是我迁怒到了你吧。”
    “不。胜雪,这不是你的错。我明知道你的身世如此,还没考虑好这些……那些外人不理解你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眼光你本就不必在意。反倒是我,你那么信任我,我不该在你伤口上撒盐,我应该尊重你的。”
    午后阳光正灿烂,照耀着窗外的新雪。雪面洒下了粼粼的金光,旁边的树上白梅花开得正艳。
    周晟揽过萧胜雪,抱着他坐在了窗口的软塌边,感受爱人靠在自己怀中暖暖的温度。两个人一起看向窗外,雪胜梅花几分白,怀中人又胜雪几分风采。微风吹来,清风夹杂着梅花的冷香顺着窗边扑入两个人怀中,萧胜雪感觉抱着自己的周晟紧了紧双臂,在一片安静中,他听到周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胜雪,你愿意做我的皇后么?”
    “周晟,我不想做你的皇后。”萧胜雪摇了摇头。
    “胜雪,我可以问问为什么么?”
    “我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一直待在后宫里做一些消磨人生的事。”
    “胜雪,我们不像宁国风气闭塞,皇后是可以参政的。甚至有的皇后做到了大理寺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不是参政。”萧胜雪摇了摇头:“杨沉舟和我一直想要在宁国推行盐税改革,可那时我地位不够,只能眼看着杨沉舟获罪。也不光是这件事,还有宁国之败。看似败在老皇帝荒淫无道,诸皇子内斗,实际败在士族做大,土地兼并,压抑农商,私产误国。你也知道的,当年我上过折子,也被人拿来当滑天下之大稽的笑料。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试试。”
    周晟知道萧胜雪的身世凄苦,对宁国皇室半点感情也无,但他冷漠地说出“老皇帝、皇子”而非“父皇、兄长”时,还是心疼了。
    “胜雪,盐税改革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扬汤止沸,于你的名声并没有任何好处。但如果彻底改,牵动的利益太多,容易自伤。杨沉舟去做也就罢了,我不想让你冒这个险。”
    “朝堂上想改盐税的不止我和杨沉舟两个,但敢改盐税的,不多。我也想顺便为你做些什么。”
    “我知道了胜雪。”
    周晟从书案上拿出两张奏疏递给萧胜雪。第一张上表人是杨沉舟,内容是潞城盐税改革。第二张是礼部拟定封号的。
    萧胜雪笑得开心:“看来杨沉舟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很想把奇珍异宝都给你,可你好像从不在意这些外物。你今天和我说昨晚的安排让你觉得羞辱,又怕自己不够懂你而失去了你……”周晟无奈一笑:“可反观杨沉舟,他懂你、更敬你,我真怕你什么时候就被他吸引走了。胜雪,我无法掩饰对杨沉舟的嫉妒。”
    萧胜雪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周晟,内心泛起了无法言说的喜悦。眼前的人好像不知道他自己的吸引力到底有多致命。
    萧胜雪抱住周晟:“没人会讨厌漂亮和贵重的东西,你给我礼物我自然是欢喜的。杨沉舟的追慕、尊敬和理解我都是知道的。可如果我只想要有人追慕我、尊敬我、懂我,大可以去城郊开个学孰当先生,不必留在这里。所以,周晟,你知道你的魅力么?”
    萧胜雪换了个坐姿,他靠在周晟怀中,双臂越过周晟的肩膀,双手交叉着环在周晟颈后。萧胜雪抬头看着周晟,双眼中仿佛掬了两汪清澈的潭水。周晟在一片水光粼粼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心如鼓擂之时,耳边响起萧胜雪轻轻的气声:“我喜欢你的一切,你的好,你的坏……还有你对我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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