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温沫菀看着书,觉得困便起身想要冲咖啡,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回到桌前时,手机响了,温沫菀一愣,电话屏幕的来电人清清楚楚地写着:黎非烟。
    黎非烟。
    温沫菀不自觉地念出这几个字,她第一次觉得,黎非烟的名字诗意又感性,念出来很好听。
    电话还在不停闪烁,温沫菀看了看坐在客厅的叶南诚,他正锁着眉头看电脑,温沫菀把椅子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门,接了电话。
    “喂。”温沫菀在想需不需要向黎非烟解释她为什么不拒绝接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没有动静,
    温沫菀问:“黎非烟?”
    还是没有回答。
    等了一分钟,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挂电话。温沫菀直觉是出事了,黎非烟一个人住,并不排除会发生意外。
    黎非烟毕竟只有十九岁,小了自己整整一轮,温沫菀终究于心不忍,她保持手机通话,用座机查到黎非烟公寓的物业电话,要求物管人员上楼查看。
    物管人员很快回话说黎非烟在物业留有备用钥匙,但是由于黎非烟是女性,物管不方便擅自开门入内,温沫菀愣了愣,问:“她没有留亲戚的电话?”
    物管说:“搬来那天全是她一个人在张罗,在本市应该没有亲戚,她也没有留过其他人的电话。”
    新三无人员?
    温沫菀忽觉得一阵头疼,门外叶南诚好像听到动静,不时抬头往这边看。温沫菀不方便再与物管通话,只好挂了电话,重新坐回椅子拿起书。
    但是温沫菀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中全是黎非烟出意外的场景,洗澡的时候煤气中毒,在浴室用电吹风触电,烧水被开水烫到,甚至连入室抢劫都想到了,温沫菀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蛮丰富。
    “谁打来的电话。”叶南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温沫菀身后,温沫菀没转身,没回答,顿了顿才说,“我出去一趟。”
    叶南诚提醒道:“现在已经很晚了。”
    温沫菀顾自回房间换衣服,说:“你先休息。”
    叶南诚有些恼,温沫菀还是他老婆么?他跟着温沫菀回房间一手拦住门:“我是你老公,有权知道你的行踪。”
    温沫菀看看他,露出一个含义深邃的微笑:“我从未过问你去哪儿,见过什么人。”
    叶南诚一愣,温沫菀没再等他说话,转身拿了钥匙出门。
    正值夜生活开始的档口,街上很热闹,沿途的霓虹灯亮得很好看,灯光从车窗照进来,温沫菀清楚地看到交错的光影在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形成忽明忽暗的斑驳,gps上赫然显示着她的目的地,翠玉阁公寓。
    她要到翠玉阁去。
    这是第三次,第一次受黎非烟邀请做客,第二次受黎非烟邀请过生日,今天她是自己去的。
    去干什么呢,看看黎非烟有没有事?去叶南诚为黎非烟买下来的爱巢,看叶南诚的情妇?
    出门之前还心乱,然而真正到出发的时候温沫菀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没有情妇的概念,没有妖精的称号,就算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好了,她只想确定黎非烟还安好。
    手机保持通话状态,温沫菀一直戴耳机听,电话那头黎非烟仍然没有出声,只有gps不断发出路线提示音,温沫菀没发现,她的车速已照往常提高了二十码。
    翠玉阁公寓距离温沫菀的住处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一路心无旁骛地开着,车终于拐进大院,温沫菀停车找到物管,拿了备用钥匙便要上楼,物管叫住她:“小姐,你的车?”
    这是提醒温沫菀还未把车停入车库。
    地下车场就在一千米远外,但温沫菀觉得现在做这些事纯粹是浪费时间,她留下钥匙和钱,对物管说:“我赶时间,麻烦你代劳。”
    “……急什么呢,还没见过这么急的。”
    物管嘟囔着,温沫菀只把声音留在身后,踩着高跟鞋推开了入口处的大门。
    高级公寓电梯很给力,二十楼半分钟就到了,温沫菀找到黎非烟的住处,先敲了门,意料之中的没动静,温沫菀说了声:“黎非烟,我进来了。”随后就拿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黑漆漆的,温沫菀走了几步,估摸着开关的位置打开了电灯,客厅里没有人,温沫菀转入卧室,刚推开门就看到趴在地上的黎非烟。
    她背朝上伏在地毯上,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大半个身子,手里捏着手机,不断闪着电量耗光的告警音。
    一瞬间,温沫菀只觉得有点懵,她并不确定黎非烟是怎么了,可能只是睡着,也有可能是晕了,但是在做出任何一个判断之前,温沫菀却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地疼了一下,她宁可看到嚣张跋扈的黎非烟在她眼皮子底下闹她,逗她,也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形同崩溃,面容枯槁的黎非烟。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烟烟好可怜噢~~~~~~~~~
    ☆、第42章
    黎非烟近乎休克的状态让温沫菀措不及防,温沫菀不明白的不仅是黎非烟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她不明白的还有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儿,心里为什么会有一丝紧张和心悸。
    也许比一丝还要多。
    “黎非烟。”温沫菀走近了蹲下,刚抚起黎非烟的头发就感觉到黎非烟体温很高,额头的温度甚至烫到了手心。
    应该是发烧了,温沫菀转身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没有找到预想中的冰袋,其实不止冰袋,就连普通的生活用品都没有,这哪是冰箱啊,活生生一个冰窟窿,温沫菀返回到洗漱间找了条毛巾蘸好凉水,这才回到卧室,把黎非烟翻过来平放在地毯上,给她敷上毛巾。
    黎非烟像是动了一下,轻轻地哼出声来,温沫菀低下头又喊了一声:“黎非烟?”没有动静。黎非烟睡得很安稳,额上毛巾有一溜儿水流出来,温沫菀想找纸巾擦,在房间里环顾一周居然也没看到纸巾在哪儿,眼看着水滴儿就要越过眉梢钻进衣领,温沫菀很快伸手直接把水珠儿从黎非烟的眉间擦掉。
    黎非烟的脸是烫的,原本冰凉的水,现在也变得微温了。
    然而黎非烟开始蜷缩身子,微微发着抖,嘴唇也变得青紫,温沫菀没办法把黎非烟转移到床上去,只能找了条厚毯子给黎非烟裹着,看她稍微平静了一点,温沫菀这才穿好外衣,下楼给黎非烟买药。
    所幸小区里的药店还没有关门,温沫菀选了退烧药便重新上楼,临近电梯的时候,叶南诚打了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温沫菀只淡淡地说:“我还有事没有忙完。”
    叶南诚语气变冷:“你知道现在几点?九点了,你究竟在做什么?你还当我是你老公么?”
    温沫菀看着电梯上的红字跳到二十,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冷静一点,大晚上这样莫名其妙很难看。”
    叶南诚说:“沫菀,难道你觉得没什么?白天临时取消结婚纪念典礼,晚上出家门整晚不回,你觉得这没什么?”
    温沫菀已经打开了门,临走前她留了一盏灯,房间里安静又昏暗,叶南诚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听起来特别刺耳。
    “沫菀,”叶南诚继续说,“为什么你这么不在乎呢?我并没有要求要怎样,我只是……”
    温沫菀现在心思根本就不在叶南诚身上,她自动过滤掉叶南诚的咆哮,只淡淡地说:“如果你一直抱持这
    种态度,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你冷静一下。”
    没等叶南诚回话,温沫菀在进门的一瞬间已经挂掉了电话,她觉得叶南诚的声音在这间屋子里非常突兀,她一点也不想听到叶南诚的声音,尤其是同时要面对黎非烟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兑好热水,温沫菀回到房间,找了药喂给黎非烟吃,黎非烟一点不安分,吐出来好几次,等到终于把几粒白色小药品吞下去的时候,黎非烟穿着的睡衣已经一片狼藉,根本就不能再看了。
    温沫菀皱皱眉,她有轻微的洁癖,眼前的人儿这幅尊容让她实在不能接受。
    怎么办呢?帮黎非烟换干净衣服?
    脑海中才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就被温沫菀否决,若是黎非烟中途醒来她该怎么解释?说我接了你的电话没听到声音很担心所以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中途去买了药喂你,顺便帮了你换了身干净衣服。
    这一连串解释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问题是,温沫菀和黎非烟为何要有这么多牵绊?早就说好为了各自省心不再见面,温沫菀以为做不到的人是黎非烟,没想到,今日违反约定的是她自己。
    而且违约违到人家里来了。
    一向最能自持自律的温沫菀,何时变得这么心口不一,优柔寡断了?
    温沫菀对表现出种种弱点的自己并不满意,但她却无法解释会这样做的原因,她甚至无法预料接下来她还会做出些什么让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事情,为了避免这种失控感,温沫菀决定离开。
    药喂过了,毯子好好的盖着,接下来只要黎非烟睡到第二天早上就没问题了。
    温沫菀站起身找到包,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刚走出卧室,忽听到睡在地上的黎非烟好像说了点什么,温沫菀停住脚步,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也许是幻觉,温沫菀抬表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窗外的夜早就黑透,下午的乌云散去之后,天空像被洗过一样澄澈,这会儿满天的星星亮晶晶的,没有了城市霓虹灯的累赘,格外美。
    温沫菀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和黎非烟兜风时候一起看夜景,黎非烟为了证明她已经是个大人,便捧着奶茶向温沫菀讲她的经历。这在温沫菀看来着实像是自白似地交待自己的过往,偏偏黎非烟还很细致,连一件小事都能讲上半天。说实话,在此之前温沫菀从来没觉得黎非烟是个这么婆妈的女人,但
    是那个时候的黎非烟纯真又可爱,一如既往地骄傲得像只白天鹅,然而又带着点倔强的认真,就像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
    到今天为止,她和黎非烟也算是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了,有输赢么?
    温沫菀再清楚不过,就算叶南诚真的从此与黎非烟断了关系,她与叶南诚之间也不可能再回到以前那种平淡而真诚的日子了,一朝失足,万劫不复,对婚姻来说更是如此。温沫菀之所以隐忍到现在不提这件事,是因为在她看来,这种事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实际性的损害,婚姻,财产,对温沫菀来说都是浮云,她只不过不想捅破这层纸让原本简单的局面变得复杂而难堪。
    只是,叶南诚不再是那风度翩翩温柔体贴的好丈夫,温沫菀也不再是居于幕后悠然自得的叶太太,他们的婚姻,从今之后,也只有一个名不副实的空壳了。
    都是因为黎非烟么?
    温沫菀停下脚步,转身慢慢回到卧室门边,黎非烟仍然好好躺着,但刚才似乎是翻了个身,裹好的毯子已经从身上滑下来了,露出了单薄的睡衣,领口边缘还沾着吐出来已经慢慢干掉的药末。
    自从认识黎非烟还没有见她这么狼狈过。
    如果说温沫菀输了婚姻,那黎非烟又赢了什么呢?她这个样子,是个赢家该有的样子么?
    人都说成王败寇,然而对于女人来说,也许在感情中从来都无所谓赢,只要在乎了,就输了。
    黎非烟在乎什么呢,她也输了?
    温沫菀蹲下来,把毯子捡起来重新给黎非烟盖上,没想到黎非烟紧紧抓住滑下来的毯子边缘怎么也不肯松开,温沫菀拽了一下,黎非烟反而攥得更紧,还特委屈地哼了几声。温沫菀只好停止和黎非烟拉锯,她小心翼翼地掰开黎非烟的手指,等到全部松开才趁机把毯子抢过来,谁知道黎非烟这边刚松手,下一刻马上就抓着温沫菀的手不肯放开了。
    温沫菀想用同样的办法让黎非烟屈服,她刚动了动黎非烟的手指,蓦地发现黎非烟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俯□一看,黎非烟的眼角竟然流出眼泪来了,一颗一颗的很快滚落下来连接成串,顺着脸颊滑过鼻梁,嘴角,最后沿着下巴的线条滚到地毯上。
    晶亮的液体在灰色的地毯上很快消失不见,然而黎非烟小脸上的泪痕却清晰可见。
    温沫菀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下手挪开黎非烟,她反手攥
    着黎非烟的手坐了下来,想了想,又把黎非烟挪过来,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入眠。
    黎非烟在温沫菀屈腿形成的弧度里翻了翻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终于安静下来,看样子是准备乖乖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烟烟继续卖萌,要吃下女王需要耗费不少功力呀,o(n_n)o~
    ☆、第43章
    黎非烟睡得很沉,她的梦里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亲切地唤着她的名字,问着:“黎非烟,你有没有事?”
    虽然努力想说话,但是黎非烟的喉咙滚烫滚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那人不停不停温柔地问候她,让她好想醒过来说句不要担心,但她又舍不得从梦境中醒来离开那个人,她好喜欢听那人唤自己的名字,静静地,定定地,不带有丝毫功利和猥亵,洁净温和得犹如雪山上倾泻而来的涓涓溪流,一尘不染,玉洁冰清。
    可是,如果醒过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在梦里,那人才会毫无芥蒂地对她温柔,才会如初见时那般清宁和蔼,她们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相处起来就如行云流水般舒适宜人。
    那人在呼唤她名字的时候,平素冷冷清清的眼眸中,柔光满溢,仿佛有说不尽道不完的情愫,一点点,一丝丝,均由那双眼眸,传到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似乎那份欲说还修,那丝若有若无,那深深压抑的担忧和不放心,都还萦绕在心头;伸出手,掌心似乎还留有那人握过的余温,身体似乎还记得和那人相拥,触手就可及的,柔软温暖却格外可靠的怀抱。
    那个人,是温沫菀。
    一切都是梦吗,抑或根本没有发生过,统统只是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如果仅仅是欲念演化成了这个梦,就让梦永远不要醒好了。
    黎非烟打定主意之后,却突然觉得好冷,身体冷得受不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伸手抓被子,但是在极冷中短短挣扎一会儿过后,身体竟然渐渐觉得温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总之她被紧紧地包裹起来,寒意很快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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