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可事与愿违,你越想压制,它越是不容忽视。
    上课时,吃饭时,洗澡时,大脑任何的一个放空,都有可能让其趁虚而入。世上若真有恶魔,这荒诞又yin糜的梦,便是诱我堕落的饵料。
    而齐阳,则是那支将我射向深渊的箭。
    我弄不清心中所想,迷惑于对盛珉鸥的感情,这份不确定使我日夜煎熬。终于在某日,我决定自己求解,彻底将此事了断。
    我翘了学校晚自习跑去找盛珉鸥,当进到那座老旧的筒子楼时,心中的紧张,又或者说冥冥中的预感。让我放轻了脚步。
    上到盛珉鸥租住的楼层,走道里传来微弱的灯光,我听到了两个男人的争执声。
    “齐阳,别再来烦我。”
    耳尖微动,这声音我绝不会认错,是盛珉鸥。
    “别赶我走……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我完全接受,完全包容……”
    另一个声音也很熟悉,特别是那种故作温柔的语气,让我胃部一阵不适。是那个神经病。
    我很快也认出了齐阳,两人的谈话内容引起了我的好奇,我没有出声,选择偷偷探出头,于黑暗中围观那两人。
    盛珉鸥立在半开的房门前,齐阳离他很近。他们头上亮着一盏昏暗的感应灯,除此之外的走廊都隐在黑暗中。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只要你高兴,我绝不会反抗……”齐阳缓缓跪下来,掀开自己的衣服下摆,露出赤衤果的肚腹。
    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盛珉鸥看后半天没有移开眼,似乎是愣住了,又像是……被迷住了。
    齐阳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拉过盛珉鸥的手,虔诚的、仿若一名忠实的信徒般,吻在了他的指尖。
    “你可以以我的血作美酒,以我的肉作面包,在床上搅‘弄我的身体,将yu望喷洒在我的伤口……”他眷恋地松开盛珉鸥的手指,目标明确地抚上了那个因他的话逐渐起了反应的地方。
    “我会发出凄厉的惨叫,哭着向你求饶,但我心甘情愿。”齐阳的蛊惑还在继续,他缓缓解开了盛珉鸥胯’间的扣子,目光贪婪,神情亢奋,“阿盛,我爱你……我好爱你……”
    我睁大眼,手指紧紧抠住掌下的安全门门板,脑海里忽然涌现无数个声音,前赴后继地尖叫,让我过去踹开齐阳那个神经病,让他离盛珉鸥远一点。
    眼前都像是覆上一层血色,我正准备施展身手,痛殴死变态,那边盛珉鸥却先我一步,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齐阳撞在对面的墙上,捂着肚子蜷缩起来,嘴里发出难耐的呻吟,似乎颇为痛苦。
    但他还笑得出来:“对,就是这样……不要压抑你自己咳咳……”
    盛珉鸥眸色阴沉,冷笑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他站在那里,悠然扣上了那粒被齐阳解开的扣子,拉好拉链,薄唇轻吐,“滚。”
    他转身进屋,门关得十分用力,连那盏微弱的灯都轻轻摇晃了两下。
    齐阳盯着紧闭的房门痴痴笑起来,随着他的笑,紧捂着的腹部透出血色,顺着衣料一点点向外晕染。
    活该。
    我无声勾起唇角,心里痛快不已。
    齐阳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离开,而盛珉鸥也不像是有心情和我好好说话的样子,权衡了下利弊,我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去再说。
    走到楼下,我又回头看了眼盛珉鸥租屋的位置。那里亮着灯,一盏普普通通的白炽灯,却像是有着某种魔力,让我一直看向它。
    齐阳和盛珉鸥打的哑谜让我有些焦躁,那就像有个世界,只有他们能进,我却必须被挡在门外。
    同齐阳一样,我曾经也以为自己很了解盛珉鸥,但看来事实并非如此。我也不过是一个只配被盛珉鸥唾一句“你以为你很了解我”的人罢了。
    回到家后,由于班主任如实向我妈报告了我逃课的行为,直接导致她在我耳边对我施行了半个小时惨无人道的狂轰滥炸。
    她说,她那么苦都是为了我,我为什么不能懂点事?又说我爸死了倒也轻松,不用累死累活管教我。
    为了逃避她的念叨,我躲进了卫生间。
    “你要是有盛珉鸥读书那么好,我倒也省心了!”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我泼着冷水洗了把脸,脑海里梦境与现实交相辉映,一会儿是梦里盛珉鸥激烈的喘息,一会儿又是走廊里齐阳贪得无厌的眼。
    水滴自发梢滴落,我撑着洗手台抬起脸,一下有些愣神。要不是脸还是我自己的脸,看了十几年早已熟悉,我都要以为齐阳是不是跟着我回了家。
    镜子如实映照出我的模样,脸色苍白,眼眶泛红,嘴唇紧抿着,显得眉宇间更加阴鸷。
    我和齐阳的眼睛是那样相似,贪婪、嫉妒、爱慕……这双眼里包含着对盛珉鸥所有的复杂情感,我何苦还要去找他求解,答案早就写在了我的眼睛里。
    我和齐阳那变态是一样的。
    这个认知让我颇受刺激,心绪起伏下,一拳砸在了镜面上。
    血丝顺着蛛网一样的裂纹缓缓流下,我妈听到动静一下开门闯进来,见我所作所为,惊恐地尖叫起来。
    “小枫,血……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冲动呢……妈妈瞎说的,妈妈以后再也不说了。”
    她以为是她的话刺痛了我敏感的内心,此后再不敢随意拿我和盛珉鸥比较。
    她不知道,我的自尊好好的,摇摇欲坠的,是我十几年了来对盛珉鸥自以为是的“兄弟情”。
    自从知道方磊是来回游走于盛珉鸥头顶那片青青草原的老王,我就格外关注他。每次他来当铺,我都要和他多说两句。久了连沈小石都觉得奇怪,问我是不是也臣服于“沙哥”的魅力,不然为什么他人一来我就显得特别高兴。
    这他就在睁眼瞎说了,我最多有些兴奋,高兴还不至于。
    “……他要走,老板不放人,就这样僵持着。要我说就待在自家公司有什么不好,自己创业多难啊。”
    方磊眉飞色舞说着他和他那金主白富美的二三事,说到盛珉鸥的部分,洋洋洒洒一大段,简而言之,就是盛珉鸥想跳出美腾单干,白富美他爸不允许。
    盛珉鸥能有今天都是靠这位大老板,也不好闹得太难看,所以暂且就这样僵持着。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吃软饭。”沈小石开着玩笑,“那白富美真的爱上你了吗?”
    “她昨天还说要和我一起私奔去欧洲呢。”方磊笑说,“我都有点心疼她未婚夫了,老子把他当随意拿捏的称手工具,女儿背着他要和别人私奔,除了工作没有任何爱好,他这人生是有多失败啊哈哈哈哈哈……”
    我盯着他的笑脸,向后靠到椅背上,不由也跟着轻笑出声。
    “是挺失败。”
    在牢里十年,我一共与三人交情最好——魏狮、沈小石,猴子。
    我出狱那天,魏狮和沈小石一起来接我,猴子由于要蹲点拍明星八卦,身处另一座城市,没来得及赶回来。
    猴子并非他真名,只是他体格瘦小,体毛又浓密,活似猕猴,这才叫他“猴子”。
    猴子不喜欢别人叫他真名,因为他真名叫易大壮,与他个人形象可以说极为不符,每次别人叫他“大壮”,他都觉得是对方在嘲讽他。
    猴子进去前是做私家侦探的,不过和福尔摩斯、波洛之流不同,他不处理凶杀案,只帮富太太、富先生抓小三查婚外情。
    一次帮个富太太拍她老公别墅密会小情人的照片时,他不小心和别墅保安发生冲突,一拳揍歪了人家鼻梁骨。富太太在他事迹败露时便与他划清界限,他被控故意伤人和非法入侵,最后赔了钱还坐了一年半的牢。
    由于职业关系,他那里狗屁倒灶的故事特别多,他又很有表现欲,久而久之,便成了67号监室公认的相声大师。
    茶余饭后,闲暇时间,哪里有他,哪里就有听不完的段子。以致于他蹲满一年半走人之后,我与魏狮和沈小石都颇为想念他。
    猴子出狱后,不再干老本行,转而做了狗仔。
    我觉得也挺好,不算完全埋没自己的手艺。
    出狱后,我与他虽然彼此加了好友,但除了平时互相给朋友圈点个赞,节日问个好,很少有闲聊的时候。
    所以当我主动打电话给他,约他出来谈一笔买卖时,他有些惊诧。
    第8章 嫉妒是骨中的朽烂
    虽然我不信教,但我还挺喜欢教堂,那里总是很安静,能让人静下心来想事情。
    为方便有信仰的人做祷告做礼拜,监狱里也有教堂,神父每个月会来一次,有时候我闲着无聊也会跟着去听一听圣歌,读一读圣经。神父知道我不是教徒,但也从来没有驱赶过我。
    他总说他等着为我受洗,让主赦免我的罪,一说好多年。最后他老得来不了了,教会换了个更年轻的神父过来,不怎么爱搭理牢里的犯人,我才算清静。
    要是老神父知道我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一定会后悔曾经说过那些话。
    主是不会赦免我这样的人的。
    阳光从玻璃彩窗外透进来,在褐色的桌椅上投下斑斓的点。
    不知是谁在桌肚里遗留下了一本圣经,被翻过无数回的纸页已经有些残缺翻卷。
    我随意翻了两页,停下时,入目便得一句:“心中和平,是肉体的生命;嫉妒是骨中的朽烂。”
    操,好有道理。
    我盯着那行字久久,一字一句品味。
    这时身下长椅微动,边上又来一人。
    “枫哥,你怎么约我来这边谈事情?”易大壮脸上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简单的卫衣牛仔裤,脚踩一双有些脏污的白球鞋,因为周围十分安静的关系,他声音压得也很低。
    “电影里间谍卧底和上峰接头,都是选这种地方的。”我将圣经塞回桌肚,道明来意,“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把这个“忙”的前因后果和他说了,想要的结果也说了,最后我问他怎么收费。
    易大壮一下没压住嗓门,震惊道:“你要我调查美腾制药老板的女儿和牛郎偷情的事?”
    我食指抵在唇上:“嘘。”
    他连忙看了看周遭,见不少人已对他投来关注的视线,点头致歉的同时,尴尬地捂住了嘴。
    “枫哥你知道我已经不做私家侦探很久了。”他悄声道,“不过你开口,这个忙我一定是要帮的,更何况事关你哥头顶帽子的颜色。你放心,不要钱,我保准把那对奸夫淫妇底裤都给扒出来!”
    我深受感动,拍了拍他肩膀道:“那就麻烦你了。”
    “客气客气。”易大壮一摆手,起身就走。
    我还打算再坐一会儿,就没动,想不到没多会儿易大壮又折返回来,面色颇为严肃。
    “枫哥,下次别选这儿了,选个天台也比这强啊。”
    易大壮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三天便出了一份初步的调查报告。
    美腾制药的老总叫萧随光,他只有一个女儿,名为萧沫雨。国外名校毕业,长得美艳不可方物,同许多富二代一样,骄奢淫逸是作风,挥金如土是日常。
    这样一位上流社会典型白富美,从不缺男人追捧的真凤凰,一年前却和盛珉鸥订了婚。
    “萧随光没有儿子,女儿又整日只知道玩乐,他很早便在物色未来接班人了,你哥是他第一人选。”易大壮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从你哥大学开始,他就在资助你哥了。当然,你哥只是萧随光众多资助对象中的一个,但从他毕业进入美腾制药开始,出色的个人能力很快引起了萧随光的注意。至此之后,萧随光就开始大力栽培你哥,甚至在女儿回国后,做了月老,撮合了两人。”
    这老丈人还挺上道,怪不得方磊说盛珉鸥能有今天全靠对方。
    “不过……”易大壮拖长音调停顿了下,“他们的感情明显出现了问题,萧沫雨在三个月前认识了金色年华的萨沙,也就是方磊,两人近来打得火热,每周都要去酒店开房两次以上。前两天萧沫雨一掷千金,还买了辆超跑给方磊。”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其实高看了英雄,也低看了美人。美色当头,谁也躲不过。英雄躲不过,白富美也躲不过。
    “盛珉鸥要脱离美腾自己单干的事是真的吗?”我问。
    “是真的。说到这个我也觉得神奇,他好好驸马爷不当,非要自己另起炉灶到底是为什么?好日子过腻了,要挑战下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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