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节
白皎抱着果子,薄薄果肉隔绝不了汹涌澎湃的灵力,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就知道他不好撩。
泄愤似的,低头“啊呜”咬了一大块,一瞬便被它的味道所惊艳。
她吃得嘴巴上都染了色,像是突然长出一圈粉毛,吃相快速却并不狼狈,反而可爱至极。
东渊蜷起指尖,笑意自眼底一闪而过,忽地,他怔住身体,好似才反应过来。
几千年后,白皎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之所以这么久,是因为她之前伤得太重。
白皎第一千一万遍发誓,别让我知道你是谁,还敢顶着师父的壳子,真是不要脸!
害得她跟师父分离几千年。
白皎恨恨地想,殊不知,紫黎宫大殿,一位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已来到三十三外天,紫黎宫大殿。
可惜因缘际会,白皎不在现场,也更无从知晓。
流风上神一袭粉衣灼目耀眼,襟边覆盖凤栖花纹,抬眸时,狭长凤眸勾勒出无尽沧桑,偶尔流光闪烁,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他为了白皎找遍四海八荒,甚至连人间都寻遍了,却始终不见她任何踪影,以至于魔性无法遏制,几近堕魔。
关键时刻,他却硬生生压制魔性。
堕魔的神仙只能在魔界生活,那里没有皎皎,他要等她回来。
流风垂眸,晦涩眼底映出一片赤红,骨节修长的指尖摩挲腕上粉珠,这是她给自己留下的东西。
他不出声,携来满身萧瑟。
软榻上的东渊微蹙眉心,昔日骄傲风流的流风上神,此时竟满身颓然。
倒是看他目光,过于热切和炙热。
尽管早已知晓他的事迹,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东渊不由皱眉:“许久未见,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四海八荒皆知,那位执掌三十三外天,居于紫黎宫的东渊帝君不问世事,隐退多年,乃是所有神仙心目中最神秘的帝君。
当年宇宙初开,四界紊乱,是他以杀止杀,以身入局,一手开辟了如今平静祥和的四海八荒,虽已过去多年,连当年经历的上神都已寥寥无几,陨落无数,唯有东渊帝君似定海神针,坐镇大局。
即使已将权力交接与天帝,他也仍是四海八荒公认的天地共主。
流风:“我要你用昆仑镜帮我找皎皎。”
东渊一怔:“就是你那位丢失的徒儿?你还没找到?”
流风面色不变,指腹一遍遍摩挲珠串,声音沉沉道:“所以我才要你用昆仑镜帮我。”
他已找遍天上人间,却无她一丝踪迹。
思及此,流风周身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魔气,顷刻间,眼瞳染上点点猩红,强烈的魔气似翻滚的沸水不停涌动。
东渊将一切尽收眼底,收起散漫姿态,却并不着急,他们乃是至交好友,深知对方秉性,他未开口,他就不会出手。
片刻后,魔气散去,流风面色未变,显然早已习惯。
东渊心中生出些许好奇。
流风满心都是失踪的徒弟,不惜封山寻人,就连他这居于三十三外天的帝君都知道,可想而知,此事闹得多大。
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将他迷成如此模样。
东渊没有隐瞒,而是说了出来。
流风呼吸一窒,眉眼铺开一片黯然:“她没有什么尊贵身份,是我捡来的一只小狐狸。”
想到他们的初见,流风满足地笑了起来。
眉眼间一片温柔,如沐春风。
他毫无隐瞒地告诉好友,自己如何收徒,又是怎么与她相处,直到后来,她突然失踪,彻底杳无音信。
“只要能找到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不知何时,他的声音染上几分喑哑。
却又饱含坚定和虔诚。
他没发觉,东渊神色凝重,长且浓密的眼睫低垂,遮住眼底翻涌的错愕。
流风描述的太详细,同样是八尾狐狸,同样也叫白皎,令他垂在袖子里的手掌轻轻攥握,一切都对上了。
东渊目光微凝,好友颓废模样映入眼帘,他本该说出真相,更该成全他们,可这一瞬,他什么都没做。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东渊突然出声,意味不明地问他:“你对她如此上心?”
流风想到杳无踪迹的白皎,顿时心头一痛,他看向东渊,一字一句正色道:“我们是好友,我也不瞒你,皎皎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失去她的感觉,足以媲美剜心之痛。
一片沉寂。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流风没有任何羞涩,笑着说:“你不懂。”
他的笑容里藏着伤怀,自责,温情脉脉,却唯独没有后悔,他从未后悔与她遇见,只恨自己太过疏忽,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跟前。
每每想起,流风懊丧得近乎绝望。
东渊并未出声,面色如常地取出昆仑镜,大殿内瑞光四射,昆仑镜徐徐展露,镜面如梦似幻,环绕一圈华光宝气。
这是他的伴生先天灵宝,可逆转时间,俯查万物。
找到她,也只需一缕气息。
流风闻言脱下腕上静水髓珠,柔和惹眼的粉色令他不禁多看一眼,流风笑着解释,眼底绽开一片醉人甜蜜:“这是皎皎送我的礼物,她亲手雕琢,上面有她的气息。”
他满目憧憬:“东渊,帮我找到她。”
东渊并没回答,深深看了眼珠串,宝气氤氲,一缕他再熟悉不过气息和流风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
可想而知,他对她有多恋慕。
他试图牵起唇角,却似有千斤之重,毫无波动,紫眸微垂,启动昆仑镜。
流风紧紧盯着镜子,心中抱有莫大期望。
只是,他期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
昆仑镜中有四海八荒,日月山川,世间万物,却唯独不见她的踪迹。
“怎么可能。”
流风颓废又不可置信,刹那间,浑身散发出浓重且叫人窒息的绝望和失落,情根深种,莫过如此。
东渊沉默一瞬:“这世间并非没有昆仑镜探查不到的地方,也许她无意中落入了某个秘境。”
他的话如阳光破开黑暗,给他希望,纵使知道几率不大,流风也不得不相信:“对,皎皎可能掉进秘境了,或许,她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了,我不会放弃。”
他也不能放弃。
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皎皎还活着,而不是消散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只有这样,他才能拾起希望,不至于被这无底的绝望吞噬。
流风眼中赤红微微闪烁,攥紧静水髓珠,淡淡的温热成为他麻木中唯一的温暖,仿佛白皎的手,抚平他心头一切慌乱。
紫黎宫中。
东渊拂过昆仑镜,呆板的风景画骤然变幻,画面瞬间跃入眼帘,正是殿外的场景。
流风寻求不得的白皎在殿外嬉戏,小狐狸身后的大尾巴摇摇晃晃,宛若盛开的蓓蕾,和坚硬的青金石地面,宽大巨硕的廊柱相比,她简直小得可怜。
东渊眼中划过一缕了然,果然是她。
随即挥手,画面霎时散开。
流风并不知道,昆仑镜虽可搜查万物,却也受主人掌控,所以,即便查到白皎踪迹,在他操控之下,那画面便也不会显现。
他骗了流风。
东渊起身,眼神明灭不定,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来不及多想,被大殿里响起的轻快足音拉回神智。
摇曳生姿的小狐狸跑进主殿,昂首挺胸,骄傲得很。
身后是下属青霖,边追边说:“帝君吩咐过,紫黎宫今日有客到访,让我看着你。”
白皎摇着八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什么客人,为什么我不能过来?不让我来,我偏要过来!”
她嗖地一下钻进大殿。
和之前狼狈不堪又奄奄一息的模样截然不同,温养多年,白色狐毛柔顺细腻,光泽飘逸,尾巴上晕染的粉色狐毛颜色略有加深,变成近乎赤红的火色。
她奔跑起来,好似流星陨落,在夜空擦下长长的燃烧焰尾,纯白中一点绯红,灼目又耀眼。
东渊轻轻挥手,最后一丝残留气息消弭无形。
白皎跑过来,粉嫩的鼻尖耸了耸,还没闻到味道已经一扫而空,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一双大手已经将她捧起:“青霖,退下。”
看到这一幕的青霖早已见怪不怪,娴熟地离开,关上殿门,白皎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突然被人抱起,失重感传遍全身,白皎狐毛都炸了,反射性挣扎,反被他熟练钳制,大手抚过皮毛,软软的尾巴,动作激烈的小狐狸瞬间软成一团。
甚至因为太舒服,被兽性占据上峰的小狐狸,在他掌下发出嘤嘤的撒娇声。
最后,白皎躺在小矮几上,摊成一张狐狸饼。
“不守规矩,这是惩罚。”东渊幽幽出声,视线落在摆烂的白皎身上,紫色眼眸一片沉郁。
白皎抖了抖耳朵,小幅度摇动的尾巴咻呼停止,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危险,像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狩猎的目光牢牢锁定她,令她不自觉地颤栗。
她小声嘤嘤,狡辩:我又不是故意的。
东渊轻笑一声,并不说话。
白皎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袖子,打算糊弄过去,冷不丁被他反手捧在掌心,疑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吃了我那么多东西,怎么还是这么小?”
白皎猛地抬头,被他一下戳到痛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狐形不大,甚至比不过出生几个月的普通狐狸,单从外表来看,就是一只长不大的幼崽,没有半点威严气派!
白皎被他气得炸了毛,宛若一团雪色毛球,嘴上不服软地反驳:“我这明明是精致,是你没眼光!”
东渊眉头一挑:“是吗?”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戏谑,散漫又随意。
白皎愤愤不平,一口咬上男人指尖,尖尖的犬齿微微研磨,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不过谁还不能过得嘴瘾啊。
东渊眉峰微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