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裴芙的脸色也精彩极了。
大抵是明白在赵瑾这里讨不了什么好,她立时起身:“大嫂的话,妹妹记住了,望来日可莫要有大嫂来求我的一日!”
“好走不送!”赵瑾不置可否。
便是来日她裴芙当真扶摇直上,便是自己当真有难,裴芙不落井下石就算良善了,还帮她?
赵瑾可不敢这么自作多情。
裴芙的白眼狼属性那是有目共睹的。
通州离京不过几日路程,几年也不见她回来一回,要钱要人脉倒是要的欢,亲生兄长沙场战死连吊唁都懒得回来,送一封信回来后就绝了联系。
甚至很难说老平阳侯夫妻过早离世有没有被这个幼女气坏的缘故。
就这样无利不起早一切向利看的人,赵瑾哪敢指望。
说来裴承志与这个姑姑倒是半斤八两,不能说相差无几,只能说一脉相承。
一样的恋爱脑,一样的白眼狼。
裴芙没想她竟真要撕破脸一样的做派,遂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潘宝珠看着裴羡与裴欢颜身上漂亮的衣裳和精致的首饰还有些不甘心,不过到底还是跟着她离开了。
她们离开后,赵瑾对裴羡两人道:“不必理她们,先生还在等着,你们快回去吧。”
“是。”裴羡起身道,“母亲也不必在意,依女儿之见,姑母虚张声势,想法简单,倒出不了什么乱子。”
这是隐晦的说裴芙的脑子闹不出什么大幺蛾子了。
裴欢颜也点头,眼露不屑:“她们那母女俩一向都如此,没规没矩惯了,竟也能安然活到现在,不知走了什么运。”
“庆华大长公主与你们祖母曾为手帕交,到底要关照你姑母一二的。”赵瑾笑了笑,“不必管她们,一切都有你们父亲顶着,你们只管自在学习玩乐便好。”
裴羡也笑了,两人很快便行礼告退。
她们离开后,赵瑾这才看向惜夏:“说吧。”
方才她就看到惜夏不停使眼色了。
“是。”
惜夏点头道:“夫人,是卫封方才传来消息,有人求见您。”
“谁?”赵瑾挑眉。
“是……甄思文,他说自己手中有您感兴趣的东西。”
“他?”赵瑾一顿,“他如何找到的卫封?”
惜夏低声回:“卫封先前在甄家露过面,后来一直忙着歌舞坊的事,不知甄思文从何得知,径直找到了赌坊,使了法子见到卫封,这才说明来意。”
赵瑾若有所思:“他倒是个能耐的。”
卫封如今说是赌坊管事,可实际上早就不大管赌坊了,而是专门为她处理私底下的事,甄思文倒是好本事,竟还能挖出卫封来。
惜夏看了她一眼,斟酌开口:“夫人,能将消息藏得严严实实还不露您分毫,奴婢觉得,这甄思文倒不像来者不善。”
赵瑾看了她一眼,诧异道:“你对他的好感倒是持久。”惜夏可很少在她跟前替某个人说好话。
惜夏眨了眨眼:“自那日见后,奴婢便总觉得他不错,合该是夫人的儿子。”
赵瑾笑了一声:“便是我愿意,他可未必愿意给我做儿子。”
他们中间隔着吴桂香,没有不死不休就算是和睦共处了,还母子情深?
“那夫人,您见不见他?”惜夏问。
“见。”赵瑾放下手中的茶盏,“左右无事,便去瞧瞧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
赵瑾换好衣裳便坐马车从偏门出去了。
她没去赌坊,而是叫人将甄思文带去了刚装修好的书肆。
走到准备好的隔间时,卫封已经候在门外:“见过夫人,甄公子已经在里头候着了。”
赵瑾点头:“你同我一起进去。”
她只带了惜夏,甄思文到底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万一这人当真脑抽想弄死她,以卫封的身手好歹能制住。
“是。”卫封抱拳应下,接着利落推开门,请赵瑾与惜夏先进去。
甄思文正坐在窗边,闻声转头看来,起身对赵瑾一礼,斯文儒雅。
“学生见过夫人。”
第154章 五斗米可折腰,却折不断志气
“甄公子不必多礼。”
赵瑾看了他一眼,走到窗边桌前坐下。
“多谢夫人。”甄思文又是一礼,这才缓缓直起身。
很快有伙计端着茶盏进来,惜夏帮着上茶:“甄公子请坐。”
甄思文忙又回礼:“多谢姑娘。”
直到伙计出去,屋内只剩下四人,赵瑾才开口道:“甄公子找我有事?”
甄思文浅浅一笑:“正是,想来卫管事已同夫人禀报过。”
赵瑾点头:“你手中我感兴趣之物,为何?”
甄思文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缓缓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赵瑾眼眸微眯:“甄公子的玩笑可没意思。”
“并非玩笑。”甄思文又笑了笑,“学生偶然得知卫管事在网罗江湖能人异士,学生虽不才,但自觉才智尚可,便厚着脸皮向夫人毛遂自荐来了。”
赵瑾表情未变。
惜夏道:“甄公子既有此志向,直接找卫管事便罢,又何需一定见我们夫人不可?”
“不见夫人,卫管事又如何敢收学生?”
赵瑾道:“见了我,我便能应你?”
甄思文心里自然清楚:“以我甄家与夫人的恩怨,自是不能。”
他话落,赵瑾便道:“望甄公子明白,我今日能坐在这里同你说话,只因你往日待我女儿尚可,却不是你刻意卖关子的底气。”
甄思文点头,打了直球:“学生带了诚意上门。”
“哦?”
甄思文拿过手边的几张纸,双手递到赵瑾眼前:“夫人不妨看看这个。”
赵瑾依旧稳稳坐着没动。
甄思文丝毫不恼,自己缓缓说了起来:“先前我爹娘上侯府门前闹,想要回二妹,并非他们自己意愿,而是有人授意,想来夫人也知道,不过您的人大概只查到了秦王府?”
赵瑾眼神微沉:“你知道的倒是多。”
“事关己身,自多留意了几分。”甄思文又是一笑,“不过关于此事,秦王府沾手不多,以秦王之地位,也不屑与我区区甄家沾染,同我爹娘有来往的,是程尚书的人。”
“工部程尚书?”赵瑾眼里闪过一抹深思,“他与我平阳侯府的确不睦。”
甚至先前给裴承志名声添砖加瓦,都被她将脏水泼给了程尚书,更因此叫他间接得罪了不少勋贵。
甄思文微微点头:“程尚书是已故秦王妃的父亲,同秦王府素来连接紧密,此事与秦王府无关,却是程尚书用的秦王府的人,证据便在这里。”他指了指那几张纸。
赵瑾自然是信。
程尚书大抵也是防着有人探查,这才将秦王府推在前头。
毕竟秦王的名头可太好使了,不说满京,便是整个大齐都没几人敢同秦王硬刚,多的是听见这名头就偃旗息鼓的。
甄思文一时没说话。
赵瑾手缓缓搭在那几张纸上,轻点了点:“能查到程尚书,甄公子的确有些能耐,只是仅凭这些……可不够。”
闻言,甄思文面色未变:“筹码不够,再加便是。”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几页纸,“当初世子遇刺一事的幕后主使究竟何人,夫人直至如今怕依旧只有猜测,不知学生如此诚意,可够?”
赵瑾的脸色终于变了。
见状,甄思文又是一笑:“想必夫人心中有过猜测,不过据学生查到的东西来说,夫人大抵恨错人了。”
赵瑾没说话。
她低头看了一眼递到眼前的纸,抬手接了过来。
同时甄思文清亮的声音也缓缓响起:“学生在查到程尚书时,又不慎查到了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当初那当街刺杀世子与三公子的匪寇更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见赵瑾还在看着那几页纸,他继续道:“学生能力有限,只查到了那所谓匪寇其中一人的家眷与一些银钱往来,确与程尚书脱不开关系。”
赵瑾终于抬起头:“你很聪明。”
一个毫无势力的农家子能查到这些东西,甄思文不可谓不能耐。
而他交出来的证据也很有意思,不够大理寺立案调查,对幕后主使却足够指向明显。
甄思文闻言却无奈一笑:“夫人高看学生了,并非刻意吊人胃口,而是学生当真只查到这些东西,程尚书不是蠢货,若非学生早有后手,只怕挖不出这些来。”
赵瑾不知信没信,面上却是点头。
倒是她误会建文帝了。
只是程尚书与平阳侯说是不睦,实则只是某些政见不合,这两人也相看两相厌罢了,互黑使绊子正常,若说能到买凶杀人这一步,怎么也不可能是普通恩怨。
回去得好好问问裴西岭了。
“不知夫人可满意?”甄思文这时道。
赵瑾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甄公子才学匪浅,于我手底下做个管事,岂非委屈?”
甄思文道:“学生从前之志的确在科举入仕,安民报国,无奈天不遂人愿,科举路断,总要求条谋生的路。”
赵瑾挑眉:“习过四书五经,历过风花雪月,有青云之志,读史论典信手拈来的读书人,怎愿为碎银几两折腰从商?”
“若家无余粮,上有双亲下有弟妹,碎银几两便足够折腰。”甄思文唇边依旧浅笑,“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昂首有凌云壮志,俯身亦有柴米油盐,二者并不冲突,五斗米可折腰,却折不断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