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只因一切法大师将其身上一甲子功力传给了小僧,小僧这才得以打败了那玉箫仙。”
    “一切法大师?”裴昀默念了几遍,小心翼翼道,“恕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过这位高僧大名。”
    一心正念,大光明寺“一”字辈高僧中最出名的便是当年护驾高宗的四大金刚,其余诸位江湖上也有姓名,可这一切法大师之名,她委实闻所未闻。
    “裴施主不知家师名号也属实正常,家师如小僧一般幽居雪涛山苦修,轻易不见外人。当年佛武会上玉箫仙耀武扬威大杀四方,大光明寺危在旦夕,家师因故不能下山,故而收下小僧做徒弟,将毕生功力传给小僧,嘱咐小僧击退强敌,保住大光明寺声誉。”心明镜笑了一下,“在此之前,小僧不过是饭堂一帮厨杂役罢了,那日恰好来雪涛山送斋饭。”
    当年佛武会上万众瞩目的小和尚,竟是以他人六十年内力与一套简简单单的无量掌,力挫强敌,拔得头筹。此事阴差阳错,机缘巧合,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难怪心明镜道自己晕头涨脑,记忆模糊,寻常人乍得一甲子内力,不筋脉炸裂,爆体而亡已是难得。而他的身量相貌自此维持在当年之态,停滞不前,怕也是因此所致。
    裴昀听罢呆愣许久,回过神来,疑惑也渐渐涌上心头:“当年一切法大师因何故不能下山?如今大师你又为何继续在此苦修?”
    “此事乃敝寺门规,不可谓外人道也,恕小僧不能对施主多言。”
    “是在下逾越了。”裴昀急忙施礼道。
    她想了想,又问道:
    “方丈大师道,那玉箫仙与妻子并称赤碧双仙,却不知佛武会上,另一女仙可出手了?”
    “其妻绰号赤衣仙,二人一人使碧箫,一人着红衣,这才得名。说来奇怪,那赤衣仙虽与玉箫仙同行,却是不曾出手,似乎对胜负全然不放在心上,仅在玉箫仙败于小僧之手,方丈师伯欲趁机将其一掌毙命之时,她才阻拦,方丈师伯无可奈何,只得叫其立下誓言。”
    心明镜想了想,又道:“不过那次佛武会过后没多久,赤衣仙倒是又跑到宝陀山上来了一趟,口口声声叫寺里交人,似乎是她的丈夫不知去向,可敝寺并未藏人,又如何交人?那赤衣仙闹了一通,最后只得不了了之了。”
    赤衣,碧箫,裴昀心中不禁想起当初在师公房中看到的那幅画,有了不好的联想,脸色因此变得难看了起来。
    见她不语,心明镜也不追问,只手持念珠默诵经文,二人相对而坐,一时沉默。
    不多时,有二僧自山下而归,二人一高大,一瘦小,高大僧人挑水,瘦小僧人抱柴,二人见有客至,不禁皆是一愣。
    高大僧人颔首行礼,瘦小僧人却不知为何脸色一白,身子一抖,丢下手中干柴,噌的一下蹿进了屋中,关紧木门,再也不肯出来。
    然而此时此刻,裴昀却已顾不上此人的古怪,她一见那高大僧人,不禁霍然起身,高喝道:
    “正志?!”
    狂僧正志!当初因妖女桃姬叛出大光明寺,投靠北燕世子府,在悯忠寺内看守赵韧的正志!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志不识裴昀,但见她语气不善,也知是敌非友,当即摔下水桶,扁担在颈间转了一圈落在手中,眉宇间闪过狠戾之色:
    “若想寻仇,冲我大和尚来!莫叨扰我师父清修!”
    “正志。”
    心明镜轻飘飘唤了一声,语气无奈道:“为师难得来一外客,你还想将他赶走不成?为师等你挑水做饭已等了一个时辰有余,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却又将水洒了一地,是想饿死为师不成?还不快去重新挑水?”
    正志一愣,脸上狠意渐渐褪去,他收起手上招式,愣愣的站在原地,颇有丝手足无措,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
    “弟子知错,弟子这就去挑水做饭。”
    说罢他重新捡起水桶挑在肩上,胡乱冲裴昀行了一礼,转身跑下了山。
    “这——”
    裴昀看得一愣一愣的,这还是之前那个欺师灭祖,目空一切的狂僧吗?
    “裴施主见笑了,这二位是小僧的徒儿正志与正命。裴施主似乎认识正志,可是与他在山下曾有过节?”
    悯忠寺之事不易宣扬,裴昀谨慎道:“过节谈不上,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对其往事略有耳闻,听说他被白眉黑面僧心业大师捉回了寺中,却不知如今为何又投到了大师您的门下?”
    心明镜微微一叹:“正志当年因心性偏执,一时想不通下山而去,可巧心业师兄也同样偏执如狂,千里迢迢将他擒回寺中,要按照寺规戒律,把他杖毙。小僧于心不忍,为他求情,方丈师兄给了小僧三分薄面,只将其武功废去,改拜小僧为师,终生不得离开雪涛山一步,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大师真乃大慈大悲菩萨心肠。。”
    裴昀留意到,提及正志之事,心明镜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正邪”“对错”这般字眼,除去救命之恩,恐怕这也是正志能对其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一大原因吧。
    宝陀山与其他寻常寺庙不同,从上到下,人人嫉恶如仇,性烈如火,就如那寺中绝学金刚伏魔功一般,刚猛霸道,以暴制暴。而这心明镜大师却是难得的平和宽宥,慈悲为怀,这本是出家人应有之道,然而放在这大光明寺,却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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