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安贵人看着襁褓中的十皇子,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看这模样,八成像了自己。当初她怀着孩子的时候,还满心希望孩子能长得像皇上,这样就能博得皇上的喜爱,可是此时此刻又十分感激孩子能长得像自己,或许,或许慧贵妃看着孩子不像皇上,就不会来夺......
    安贵人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话。
    “求求晨妃娘娘......帮帮嫔妾吧。”
    看着抱着孩子跪倒在地的安贵人,陈筱艾只能快速地收了针,站回晨妃的身边。
    “本宫已经帮了不是吗?”晨妃将未动的热奶茶推给陈筱艾,冷笑道,“为了你和十皇子,本宫与慧贵妃彻底翻了脸,慧贵妃现在都恨不得掐死本宫,你还要本宫怎么帮?”
    安贵人抱着襁褓膝行两步,看到晨妃没有带着九皇子,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道:“请您看在嫔妾救了九皇子.......”
    念诗和念书根本来不及阻止安贵人,晨妃已经将一盏茶水扔到安贵人脚边,甩手怒道:“你还敢提这件事,九皇子差点掉进冰湖里就是你们谋划的!为你就是给你可趁之机,好让本宫欠你恩情,帮忙对付慧贵妃罢了!”
    安贵人大惊,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念书,念书根本不敢看她,只伏头在地。
    “嫔、嫔妾不知道娘娘说的是什么......”
    陈筱艾小口小口的喝t着热奶茶,闻言道:“安贵人何苦还嘴硬,念书都在这儿了,说明张贵人也不继续帮着你了,难道真要我家娘娘去把张贵人请来与你当面说话?”
    晨妃冷笑道:“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自幼相识,一起想出来的还有什么好策略。”
    连她们自幼相识都知道了……安贵人牙齿打颤,死死的抱着怀中襁褓。
    她原本就是手中有把柄才能威胁张贵人帮她的,若是真当面对质,张贵人肯定能撇得干净。只有她,的确在九皇子的必经之路上动了手脚……晨妃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晨、晨妃娘娘.......”念书突然上前来跪在安贵人身边,她拼命解释道,“主子也是走投无路的才会、才会去找张贵人帮忙的!张贵人说晨妃娘娘心善,又得皇上太后喜欢,若有晨妃娘娘相助,肯定不会让慧贵妃得逞,定能助我们主子保下孩子。我们才会出此下策.......若不是张贵人提及,我们主子又向来敬重您,是绝对想不到这样的法子的.......”
    安贵人的确愚蠢,若不是张贵人出主意,她估计也想不到晨妃有这个能力去帮她。
    但此时此刻念书这种将错误都抛到张贵人身上的做法,也让人不齿。
    “念书姐姐尽挑好的话说,”陈筱艾对她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不认同,“张贵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凭自由相识就能帮忙得罪我们娘娘?真有这样的交情,为何在宫中这么多年不见你们二人说话叙旧?这到底是张贵人主动帮忙,还是被威胁帮忙,可不好说啊。”
    “你!”安贵人张嘴就想开骂,迎面而来的又是晨妃掷来的一个果子,到嘴边的话只能又咽了回去。
    “......姑娘又何出此言?”念书强自镇定道,“我们主子和张贵人的确自由相识.......但多年不见,也不过儿时情份罢了。张贵人性子冷淡又甚少出门,就算主子想与她叙旧,也找不到时机。”
    “哦,那安贵人又为何在张贵人面前提起她的哥哥呢?”陈筱艾看向瞪大双眼的安贵人,“能聊到家里人,说明你们关系不错呀。”
    安贵人跌坐在地,她没想到张贵人居然什么都跟晨妃说了,难道她就不怕,不怕自己破罐破摔,将那件事捅破出来,他们张家也要遭受连累吗?
    陈筱艾看安贵人一脸惊慌苍白,就知道事情点的差不多了,晨妃给她剥了橘子,她便开开心心的到一边吃去。
    晨妃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看着安贵人说道:“你想与张贵人怎么闹,本宫无所谓。不过奉劝你一句,如今你父亲尚在牢狱,任人拿捏,先想想张家为了女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吧。”
    安贵人掉下眼泪,她知道父亲入狱定是慧贵妃的手笔,她父亲只是一个五品的地方官员,在朝中又无任何助力,进了牢狱肯定受足了苦头.......
    她知道若将十皇子交给慧贵妃,父亲定然能无罪出狱,但是她不甘心啊!出身遥远的小门小户,好不容易进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争得皇恩夺得宠爱,只要生下皇嗣,她和她的母家下半辈子就可以脱胎换骨,不必在那偏远小地不尴不尬的耗着。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父亲受了这样的侮辱和苦痛,到最后还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去,她不甘心!
    安贵人眼里露出一抹恨意,她抱紧怀中孩子,冷笑道:“事到如今,我倒要赌一把了,张家与我安家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大不了将十皇子交给慧贵妃,但她张家,必须与我同存亡!”
    晨妃微惊,就见安贵人将孩子抱给念书,自己爬回床上,取出藏在枕头里的几封书信来。
    念诗来不及阻止,安贵人就将书信扔到晨妃的脚下,她冷冷道:“这是张贵人的哥哥张贵成,在我进宫后给我写的信。”
    这下连陈筱艾都惊到了,一个外男,居然偷偷给皇帝的妃子写信?这要是被发现,可是事关家族性命的大事!这张贵人的哥哥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陈筱艾将书信捡起来一一翻开,这些书信压根儿就是情信,从头到尾都在述说对安贵人的爱意,与二人这辈子有缘无份的遗憾,和按耐不住心中思念与情爱的大胆......落款上虽然只有笔名,但这种东西很快就能查验出来。
    有这些东西,难怪可以威胁张贵人。
    晨妃翻看后,蹙眉道:“你将这些书信保持得这样好,说明心中对他留有情意,皇上会如何看你?”
    安贵人昂起头颅,临到这时,她反而变得聪明起来,笑道:“我只要将这些书信和十皇子交给慧贵妃,慧贵妃会好好帮我善后的。”
    这是要置张家于死地啊.......
    “我倒有一事不明白。”陈筱艾将其中一封书信翻开,“安贵人你是选秀进宫的,虽说有官之家的适龄女子都得参与选秀,但皇上太后仁慈,有情之人只要定下婚事便可。看这书信,你跟张贵人的哥哥情投意合,也算门当户对,为何你最后还进了宫?”
    晨妃看着安贵人,说道:“而且本宫还听说,你当初选秀的时候,还重金贿赂了教养嬷嬷和御前太监,一看就野心不小。”
    安贵人咬了咬苍白的嘴唇,陈筱艾看她这样模样,扶着下巴笑了一声,道:“安贵人你明明进了宫成了皇上的妃子,若是真的喜欢张公子,便该断了念想与联系才是,却依旧收他的书信,纵容他的爱意,还把这些书信保持得这么好,如今又把这些当底牌......从头到尾你就是在利用张公子和张家罢了,一旦你落了难,靠这些就足够让张贵人搭救。”
    “我没有!不是的!我并没有.......”安贵人失声尖叫,她惊慌失措的摇头否认,嘴里却吐不出半句为自己解释的话来。
    她当初成功进宫后的确很兴奋,收到张贵成偷偷送来的书信却更是开心,这是一个真心实意爱她的男人,她明明只是想珍藏这份珍贵的爱恋,为何,为何最后会成了威胁别人的手段?
    晨妃嗤笑一声,说道:“张公子愚蠢的情意被你利用了个透彻,还要带累整个张家,不知道他知情后会怎么做呢?”
    安贵人突然扑下床来,朝陈筱艾爬去,竭力伸着手朝陈筱艾抓去,她面色苍白,眼眶却是哭过一般的通红,她哭道:“还给我,把信还给我......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些信.......我明明只是想带到棺材里去才藏着它们的........”
    她当初的确可以与张贵成定亲免于选秀,但那一天,来宣旨的太监公公满脸殷勤的对她说——皇上很满意安姑娘呢。
    那是个陷阱,一个名为贪婪与虚荣的陷阱,皇权与富贵让她一脚踏了进去,从此无法翻身。
    看着安贵人痛哭流涕,陈筱艾将书信递给了晨妃。
    晨妃看着信纸上张公子飞舞的笔迹,低头对安贵人说道:“这些书信,由本宫拿着。你与张贵人的命门就在本宫手中,这是你们谋划九皇子的代价。”
    安贵人低头哭泣不已,晨妃接着说道:“此事再与本宫无关。皇上皇后再过两日便回宫,能不能保下自己的孩子,是你这个做母亲的本事。”
    襁褓中的十皇子轻轻哭泣起来,安贵人连忙回身抱过来哄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孩子的脸上。
    晨妃叹了一口气,扶着陈筱艾说道:“十皇子饿了,叫乳母过来吧。”
    储秀宫一夜之间恢复平静。
    御驾紧赶慢赶地回到宫中,盛成帝先是见了哭闹不休,控诉安贵人等等罪名的慧贵妃,后见了暂理六宫的瑾妃,最后才去了储秀宫抱他的第十个孩子。
    安贵人躺在床上起不来,脸色灰白,不知与盛成帝说了什么,当天盛成帝便宣旨,因安贵人位份不高,身子虚弱,不利于亲养十皇子,十皇子将由瑾妃抚养。
    据说瑾妃得知旨意时正在陪端太后喝下午茶,闻言喷了半杯茶水,呛得连话都不会回了。
    端太后也纳闷,虽说瑾妃德行兼备,养孩子的话也的确是个好选择,但她在后宫也只是有个资历罢了,抚养十皇子,这不以后就得和慧贵妃为敌了嘛。
    盛成帝给出的理由却让人意想不到,十皇子与长阳大公主乃同月同日出生,由瑾妃抚养,最合适不过。
    瑾妃噎了半响,想起自己的女儿,再看襁褓中十皇子软嫩的小脸,最终还是含泪谢恩。
    而慧贵妃张口结舌大半天,自己白费一场,眼睁睁地看着十皇子被瑾妃抱走,看着瑾妃的眼神恨不得上前去撕下她一块肉来。
    几日后,难得出了会太阳,晨妃从瑾妃处回来,进门就看到陈筱艾正在教春晓写药方子。t
    “哟,春晓的字有进步。”晨妃笑盈盈的看着春晓临摹的字帖。
    春晓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羞涩道:“娘娘别笑话我了.......”
    “娘娘不是要留在瑾妃处用膳吗?”陈筱艾问道。
    “唉别提了,瑾妃自顾不暇呢。十皇子不好带啊,白天吃得不多,晚上成夜的哭闹,总要瑾妃抱着才肯睡那么一会。”晨妃说起来也有些叹气,“瑾妃那性子,十皇子既交给她抚养,她便凡事亲力亲为,不敢疏忽一会,这才几日,人就瘦了一大圈。我刚与她坐下,十皇子不过一声动静,她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太医和乳母都在呢,瑾妃未免太小心了些。”
    晨妃摇摇头道:“虽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但瑾妃毕竟生育过,对她而言,更是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刚刚她还与我说,她近日总怕皇上过来,就怕皇上收回成命,把十皇子交给慧贵妃.......她才养了这几日,但已这般不舍。”
    陈筱艾想了想,说道:“皇上罚了慧贵妃的母家,因为对安贵人父亲一事擅作主张,正冷着慧贵妃呢。瑾妃如此亲力亲为的照顾十皇子,断不可能被慧贵妃夺走的,还是让瑾妃安心吧。”
    “我也是这么说的。”晨妃按了按脖子,打了个哈欠,“早上起早了,这会子发困了。筱艾,陪我去睡会午觉吧,昨日你读到哪里来着?”
    “您饶了我吧。”陈筱艾听到午觉就害怕,“春晓最近识字越来越多了,您让春晓给您念去,我是不想再念了......”
    晨妃一直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午睡前让人给她念话本子,这活原本是蔓琪和仙茅做的,但随着晨妃口味越来越刁钻,话本子的走向也越来越.......奇怪。蔓琪和仙茅实在顶不住,就把这活扔给了陈筱艾。
    那边春晓一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晨妃撅嘴正要说话,小蒙子刚好上前来回话道:“娘娘,张贵人又来了。正跪在门口呢。”
    “怎么还跪上了?本宫不是说过不见她吗?”
    “奴才都转达了,但张贵人说,若是娘娘不见她,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在宸徽宫门口跪满三个时辰。”小蒙子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晨妃的神色,“张贵人还说,为了不给娘娘添麻烦,她可以在后门处跪,以免别人闲话。”
    “好呀,这还帮本宫考虑上了。”晨妃反而被气笑了,“那就让她到后门跪去,顺便给她送个垫子,茶水照样伺候着。”
    小蒙子赶忙去了,蔓琪对晨妃说道:“反正娘娘不打算将书信给她,找个理由禀告给皇后,打发了她就是了。”
    “就这样打发了她我心里头不痛快。”晨妃冷哼一声,“帮安贵人的注意到底是她出的。”
    陈筱艾嗑着瓜子,说道:“她现在跪得再心甘情愿,也是为了那些关乎她家族性命的书信而来。”
    就这样,张贵人在宸徽宫后门跪了两天,每天三个时辰,这冰天雪地的,张贵人被冻得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就靠一个口气撑着。
    到了第三天,晨妃正想着要不要放过她的时候,她托了小蒙子进来回话,说愿意拿一样东西换取晨妃的原谅。
    “什么东西,能让我心动?”晨妃正无所事事,一听来了点兴趣。
    张贵人被冬绘扶着,一瘸一拐的进门来,这两日的跪罚让她受足了苦头,本就白皙的脸被风雪扑得毫无血色,嘴唇发紫干裂。
    见到晨妃,她一声不吭地跪了下去,她早知晨妃知道了全部,此刻也没有丝毫辩解,沉默的认下错误。
    “你今日就可以回去了,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晨妃垂眼吹茶。
    “娘娘宽宏大量,嫔妾谨记在心,不敢再造次。”张贵人看着自己冻僵的手指,说道,“嫔妾不敢奢求娘娘的原谅,只求娘娘不要因为那些书信惩罚嫔妾的母家.......嫔妾的哥哥确实有错,嫔妾愿意替哥哥担下一切责罚。”
    “你哥哥的错,原也不是本宫能罚的。本宫也没想把那些书信怎么样,你心里头怕着,是你自己的事情。”
    张贵人咬着嘴唇,说道:“求娘娘放过嫔妾的哥哥.......嫔妾有样东西可以交给娘娘,事关小侯爷,或许能让小侯爷......欠下您不小的恩情。”
    陈筱艾抬起头来,眯着眼注视张贵人。
    第89章 迷|情香
    晨妃听着这话古怪,直起身体看了眼陈筱艾。
    陈筱艾朝晨妃点了点头,她想听听张贵人能说出什么来。
    “真能让卓小侯爷欠下恩情的东西,你又何必来找本宫?”晨妃轻哼一声,懒懒地抚摸着自己的指甲,“找小侯爷去不就好了。别拿什么乱七八糟的来支吾本宫。”
    “娘娘以为嫔妾不想么?”张贵人表情无奈,因为嘴唇干燥发裂,她说话时嘴角疼痛,但她只能忍着,“.......卓小侯爷是什么人物,嫔妾一个位份低下的深宫妃子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何况小侯爷除了太后处,根本不踏入后宫,老实说,嫔妾也是没办法........”
    晨妃瞅她一眼,道:“你倒是怪实诚的。你办不到,你家里人呢?本宫记得,你父亲与哥哥如今可都在金都里。”
    “嫔妾在晨妃娘娘跟前,不敢有妄言。”见晨妃提及家人,张贵人低下头去,将姿态摆得十分低下,“我父亲他.......不知道我哥哥往宫里送信的事,哥哥家里是唯一的男丁,父亲对他多有期望,根本不敢想象若是知道此事.......父亲身子不好,我也只能帮忙瞒着。”
    “那张公子呢?这事儿原本就是张公子自己惹出来的。让张公子自己找小侯爷去。”
    张贵人脸上滑过一丝尴尬,她说道:“我哥哥他.......一心只想着念书,在金都里甚少结交世家朋友,如今也没有功名傍身.......哪里有资格与小侯爷说上话。”
    陈筱艾和晨妃忍不住一起翻了个白眼——这张公子真是好大一个猪队友。
    晨妃心想自己要是有个这样的兄弟,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这样一对比,阿景真是又乖又省事。
    “罢了,本宫先听你说的是什么吧。”晨妃揉了揉额角,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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