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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节

    华佗看了眼苏轼。
    苏轼的痔痛已经让华佗先用栓剂止住了,所以他现在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之中:割,还是不割,这是个问题;割一边,还是割两边,这也是个问题。
    不管古往今来,做手术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件大事,像这种摘除“外客”的手术还好,理论上愈合后便对患者身体影响不大。
    换成那些切肝切肺切脑子的,造成的影响可就难以预料了。
    按照中医的思想,人体是一个整体,五脏六腑相互联系、相互制约,令整个机体维持在相对稳定的状态。只有整体保持这种平衡,人才会维持在正常状态。
    要是其中一环被你切掉了一部分,整体的平衡就很容易崩溃,各种问题会接踵而来。
    对医家而言这算是坏病中的坏病,治坏病时得想方设法调整治疗方案,这种能力并非所有医家都有的。
    要不怎么古时有六不治之说,如果患者采用了别的治疗办法(比如“信巫不信医”)把病给治坏了,医家往往也无计可施。
    所以在是否进行手术这件事上,医生会很慎重,患者以及患者家属也会很慎重。
    华佗见苏轼还拿不定主意,宽慰道:“你别担心,在给你动手之前我会先进行至少十次的模拟试验,保证会给你选个最好的手术方案,过程无痛,愈后极佳,保证能让你一身轻松地长命百岁。你也不想再和它相依相伴四十年的吧?”
    苏轼一想想自己真的有可能与这老朋友相伴四十年,背脊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来。
    割!
    必须割!
    华佗让苏轼签下手术同意书。
    苏轼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大名。
    华佗转头看向李长生:“劳烦你搭把手帮这位苏居士备皮,我去给他确定最佳手术方案。”
    他还仔细给李长生讲了讲怎么备皮。
    很简单的,就是先用这个专业备皮器帮患者把相关区域的体毛去掉。
    放心吧,手术室提供的备皮器伤害很小,去掉的体毛能完整地保留毛根,要不了多久就能再长出来。比起脱毛膏之类的优势要大得多!
    苏轼:?????
    现在要回手术同意书还来得及吗?
    第99章
    有些事, 很快,也很慢。
    苏轼走出那间神秘屋舍之后,走路姿势都有些古怪。没办法,有些东西有的时候没感觉, 失去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
    可华佗是个很负责的医者, 刚才已经给他详细讲了好好备皮的重要性, 这是防止术后感染的必要手段。
    人绝对不是故意折腾他。
    既然都决定请对方帮自己治病了, 苏轼肯定得予以华佗足够的信任。这位可是东汉末年的著名神医!
    作为一个业余医学爱好者,苏轼还琢磨着跟华佗他们学两手来着。
    苏轼很快适应了备皮后的怪异感, 开始在庄子里转悠起来。
    苏轼曾经在黄州自己垦地种粮食, 对种地还是有点心得的, 他见庄子上正在筹备春耕, 好奇地要过庄户的犁看了眼,与李长生讨论道:“这就是传说中要用两头牛来拉的犁吗?”
    李长生本来还琢磨着怎么把苏轼忽悠去给霍善做芝麻茯苓饼, 听到苏轼的话后心中一动,笑着说道:“铁犁沉重, 自是得二牛抬犁。不知苏居士可知道什么改良之法?”
    苏轼已经六十岁了, 地方官都当过好几任,尤其是最后这段遍贬谪生涯更是让他把目光从经史诗文上移开,看到了更多以前没关心过的事。
    苏轼道:“生铁做犁沉得很才得用二牛抬犁,倘若可以用熟铁做犁便只消一牛挽犁即可, 这样做出来的铁犁也没那么容易坏。”
    他还给李长生介绍怎么给铁犁用上钢刃。
    南北朝时期有个叫綦毋怀文的道士把汉末出现的灌钢法给整合起来, 后来大伙都用这种办法炼钢了, 这样做出来的铁器轻耐用。
    就拿这铁犁来说吧,给它弄个钢刃, 犁起地来咻咻咻的!
    要是拿来做刀的话,据说能一刀砍破三十件铁甲!
    宋代锻造兵器和农具用的基本就是这种灌钢法。
    简单来说,想改掉这笨重的铁犁,首先得改掉冶炼方式。
    谈起冶炼来,苏轼干货也多得很,当初他在徐州任上就曾命人在当地搜寻石炭以供冶炼和御寒,也就是煤炭。
    他顺利找到煤炭矿藏以后十分高兴,写了首《石炭》记录这件自己任内发生的重大事件,欣喜地表示“为君铸作百炼刀,要斩长鲸为万段”。
    这可都是他在地方任上累积的宝贵经验。
    论起搞基层工作,苏轼还是很有一套的。
    李长生听完苏轼的介绍,忍不住问了一句:“拥有这样的武器,你们的军队一定很厉害吧?”
    侃侃而谈的苏轼一下子卡壳了。
    大宋的军队厉不厉害?那肯定是挺厉害的,打仗也是赢得多,就是……就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宋会有三十年后那场劫难。
    霍善骑着小马驹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脸惆怅的苏轼。
    霍善想到听起来很好吃的芝麻茯苓饼,跑过去关心好生关心了苏轼几句。
    苏轼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霍善居然这么不记仇,见到他时已经不像早上那样气鼓鼓的了。
    想到自家也有这么大点的孙儿以及侄孙,苏轼对这个给自己带来机遇的小孩儿也十分喜爱,笑着表示自己没事。
    霍善是不藏事的,听苏轼说没事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口是心非,马上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可以给我做胡麻茯苓饼了吗?”
    苏轼:?
    敢情你来找我,就是图我的饼子!
    苏轼道:“我接下来得术前禁食。”
    霍善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啊,所以是给我做。”
    苏轼:“……”
    论会折磨人还得是你们大汉人。
    苏轼本来就是能往外跑就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躺着的好动分子。看看他写的词,下雨天都不忘出去溜达,还表示自己“竹杖芒鞋轻胜马”。
    比起让他枯等在病房里熬到做手术,苏轼觉得还是去做饼比较和他心意。
    除了能看不能吃比较煎熬以外,他还是很享受亲自做出美食与亲朋好友分享的快乐。
    苏轼跟着霍善他们去了庖屋那边。
    庄子上建了个很大的庖屋,烹、蒸、烤、煎、炸的各项器具都不少,还有好几口负责给浴室那边烧水的热灶。
    苏轼踏进里头只觉这灶房建得当真是宽敞明亮,灶王爷来了恐怕都不想走。他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还给霍善他们介绍了几样缺少的厨房用具和餐具。
    还颇为惋惜没有瓷器。
    瓷器与茶饮更加相配。
    霍善是跟着李时珍见识过瓷器的,只是他对这些东西不甚在意而已。这会儿听苏轼说大汉没瓷器,他哼道:“只要我们想要,肯定就能有!”
    苏轼道:“你这小孩儿还挺会讲大话的。你知道哪里有适合烧瓷的土吗?”
    他之所以和李长生大谈灌钢法与曲辕犁之类的东西,就是因为清楚这些东西的革新并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事。难道世上还有人光凭几句介绍,就真的把这些东西给捣腾出来不成?
    不可能的!
    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他又不是不认识道士,他的道士朋友老多了,也没见他们能炼钢或者搓瓷器。
    苏轼那副“告诉你你也捣鼓不出来”的态度让霍善很不服气。
    可他连瓷器是用土烧成的都不晓得,哪可能知道什么地方的土能烧出这玩意?
    霍善很有些郁闷,决定回头就问李时珍去。
    苏轼见自己又把霍善给气到了,不由哈哈大笑。
    他一边研究庄子这边都有什么食材,一边和霍善聊起他们宋朝的几大名窑。
    霍善将来真要造出来了也是好事,造出来后他以后过来复诊不也可以用上吗?
    接下来他要去的地方可是儋州,那地方偏远又荒凉,眼前这些好食材他恐怕吃不上了。这不得得厚着脸皮多过来蹭口饭吃吗?
    这次吃不上没关系,下次来了多吃点就好!
    霍善哪里晓得想来他庄子这边蹭吃蹭喝的人又多了一个,他认真记下苏轼所说的东西,不时还转头看向旁边的李长生。
    他那小眼神里的意思可明显了:师父!要这个!我们记下来!要这个!
    李长生轻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了。
    苏轼对墨家传人的本领一无所知,瞧见有人送来半扇猪肉,还问霍善想不想吃,想吃他把猪肉也炖上。等饼做好了,猪肉估计也炖好了。
    猪肉一直都是“贱肉”,一来是肉质粗糙又腥膻,二来是许多人养猪是把猪养在厕所下面的,人在上面拉,猪在下面吃,实现了非常完整的寄生虫传播链。
    李长生此前特意让人换了种养猪法,专门来养给霍善吃,今年才让猪肉上了他们家餐桌。
    这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了。
    只要手头的钱足够多,你想让人怎么养人家就帮你怎么养。像孙思邈还研究过用药材喂牛,再拿牛乳来治病。
    苏轼愿意贡献新菜谱,李长生便把易知安排去给他打下手,顺便看能不能学几手苏轼的绝活。
    苏轼本来就是热爱分享的,三两下就给霍善他们掉落了芝麻茯苓饼和东坡肉的做法。
    听得霍善怪馋的。
    因为不管饼还是肉都没那么快做好,霍善眼巴巴地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才在李长生的劝说下骑着霍小黑回福寿里遛弯去。
    一见到自家小伙伴们,霍善又快快活活地跟他们玩耍到一块,掏出他的竹哨子重操旧业——当蹴鞠比赛的裁判。
    霍善正站在土墙上呼呼吹哨,忽听一阵马蹄声从后头传来,转头一瞅才发现居然是刘彻来了!
    刘彻还领着他舅公卫青和好些个生面孔。
    霍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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