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会生气
在『爱在星空下』的片场里，菲比踩着高跟鞋，身着米色限量版套装走到吴导演身边。
「怎么样？我们家小舟表现还可以吧？」她特别用了比较甜美的声线问道。
吴导演将视线从监视器移开，满脸笑容道：「不错！出乎意料之外啊！一开始你给我推个转型偶像，说真的我还有点不甘愿，没想到这小子细节方面处理得不错，看得出来有下过功夫，不是来耍帅的。」
菲比略为夸张抚胸道：「听见吴导演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第一次拍戏，还得麻烦吴导演多多担待，有什么不对的直接骂，不用客气！成果最重要。」
「那我就直说了啊！」
「是哪里发挥得不好吗？」菲比有些担心道。
吴导演摇了摇头道：「你家小舟确实做得非常好，特别是情绪起伏小的场景。他眼神不空洞，有灵魂，又正好是上镜好看的脸，画面看起来生动有趣，一般新人常有的面瘫问题他统统没有，但情绪起伏稍微大些的场景他就有点使不上力了。是不是本身没什么脾气，所以日常生活缺少借镜啊？」
菲比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我知道了，吴导演。我们会赶紧加强这一块的。」
同一时间，王轻舟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休息的车厢中反思着。
小狼正好走了进来，在门口对剧组的化妆师交代道：「他这个牌子的粉底不能用b开头的。他不是冷皮，要用p03或02，上镜才不会黄。」
刚关上门，就听见王轻舟冷冷道：「人家是专业化妆师，怎么化妆还需要你教？」
小狼不以为然道：「今天不是折腾了很久吗？提醒一下唄，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换人来。」
王轻舟皱了皱眉，提高音量道：「都你会，都你想得周到，要不导演也你来当？」
觉得有些不对劲，小狼顺着他的意思回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其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一把将桌上的剧本扫到地上，王轻舟破口大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助理教我怎么做事了？」
看着地上散落的纸张，小狼叹了口气道：「装生气就装生气，没必要砸东西吧？」
王轻舟沮丧起身，边捡剧本边道：「很明显吗？」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就不是这种人啊！」
将剧本放回桌上，王轻舟烦恼道：「主角是个火爆脾气，跟我差太多了...后天要拍吵架的剧情了，现在还没抓到感觉...」
小狼想了一下后道：「会不会是我跟你太熟了才没被骗过去？要不找个没那么认识你的人试试？」
王轻舟看着小狼，几秒后露出了有些诡异的微笑。
「怎..怎么了？」小狼被看得有些不寒而慄。
挥了挥手，王轻舟示意小狼过来些。
在听完了他说的话后，小狼觉得用灯笼鱼来形容王轻舟实在是太贴切了。
【愤怒的铺陈】
小马有些胆怯道：「真的..真的可以吗？我从来没演过戏啊！」
「没事！照着念就行了。」王轻舟笑道。
站在学校礼堂的台上，就算场下没人小马也忍不住双脚发抖。
战战兢兢拿起手中的剧本，他开始念道：「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王轻舟立刻进入状况，皱着眉对道：「你是被我牵连的，当然要让我知道啊！」
「我自己可以解决，不需要你多事！」小马已经努力带情绪了，却还是十分生硬。
王轻舟正在酝酿下一句的情绪，这时候小狼跑了进来。
指着小马，小狼不悦道：「他就是个粉丝，你找他对什么戏啊？你想明天就全世界都知道王轻舟演技堪忧吗？」
王轻舟放下剧本，怒道：「我不是正在努力吗？」
小狼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人家是看中你的演技才找你演戏吗？别浪费时间了！」
王轻舟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激动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有多努力，你难道不清楚吗？」
「努力？自己优势在哪里不知道吗？花时间搞这些，还不如去做脸！花瓶。」小狼讽刺道。
小马见气氛不对，忙缓颊道：「别这么说啊！大家都是为了变更好，别说这么难听的话。」
王轻舟却大力将剧本丢到地上，握拳大吼道：「我忍不了了！今天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抬起脚步衝向小狼，但走了两步发现小马没上前，王轻舟有些尷尬，转头问道：「你..你不阻止我们打起来吗？」
「啊？！你们要打起来了吗？」小马傻道。
「不像吗？」
看着一脸状况外的小马，王轻舟知道这一场戏又失败了。
没错，这就是演给小马，看看他会不会当真的一次演技测试。
沮丧靠在椅子上，王轻舟只觉得后天应该没救了。
「明明生气的表现都有做到，怎么就是不行呢？是对话内容不自然吗？」王轻舟悠悠道。
「我觉得不是内容的问题，是你情绪唰一下突然上来，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小狼分析道。
小马点了点头，也提出看法道：「有点像是剧本上写了提高音量，你就提高了音量说，反正就是有些彆扭...」
王轻舟认真消化大家的意见，点头沉思。
冷不防，小马揪住了王轻舟的衣领，大声喝斥道：「你小子怎么回事啊？大家都在帮你想办法，就不能说句话吗？」
王轻舟看了看小马揪住自己的手，有些茫然。
小马露出了心虚的表情，缓缓放手道：「我想说试试看，能不能惹怒你，让你抓到感觉...」
叹了一口气，小狼吐槽道：「你这不也是莫名其妙吗？跟王轻舟刚刚有什么不一样？」
「我尽力了...」小马抓头道。
三人对视，都觉得很蠢，哈哈大笑了出来。
研究不出所以然来，小马也不想回家，边想边散步，不自觉到了蔡旖旖打工的热炒店附近。
来都来了，乾脆等她下班一起回去算了，反正住隔壁，没准路上还能讨论一下。
擦着桌子的蔡旖旖见小马状态不对，问道：「你怎么啦？愁眉苦脸的。」
见店里没什么客人，小马把刚刚的事解释给了蔡旖旖。
蔡旖旖想了一下后道：「你们会不太执着于表现生气了啊？」
小马有些不懂。
演戏，不就是喜怒哀乐的表现吗？就连外行人也知道啊！
「生气只是吵架时会出现的一种情绪，而不是最终目的。没有人会为了让对方知道我在生气而去跟你吵架的！」蔡旖旖补充道。
「是这么个道理。」小马同意道，却还是不懂这跟王轻舟的演技有什么关係。
「两个人会吵起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意见不同。因为你不懂我的想法，我又没办法成功让你理解，才会吵起来啊！这也代表某程度上，我在乎你的想法，你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既然是重要的人，你再怎么样也不会没事就衝他发脾气吧？就算是脾气火爆的人，也会先经歷一段想要冷静沟通的情绪，最后才会因压不下怒火而爆发。」
小马依旧是有听没有懂的模样。
蔡旖旖决定解释得再具体些道：「像你刚刚说的例子，之所以王轻舟的怒意不真实，就是因为你只有看到他愤怒的表现，却没有看到他在那之前的情绪铺陈。
「他不是跟小狼为了演技起争执吗？在他强调自己很努力后，小狼的回应不是说他不努力，而是不需要做无谓的努力对吧？照理说王轻舟应该针对这一点解释，譬如说我并不想当花瓶啊什么的，但他没有。连沟通都没有尝试过就要上手打人，特别还是对像小狼这样日夜相处的人，根本不合逻辑。」
小马看着蔡旖旖，久久不发一语。
蔡旖旖有些发怵，问道：「怎么了？」
小马掏出手机道：「我嘴笨，你按照刚刚说的，原原本本去小舟面前再说一次。」
「啊？」
啊？？？！！！！
【傻子才上鉤】
夜晚的江临公园里，蔡旖旖把之前的话原原本本又跟王轻舟说了一遍。
王轻舟点了点头，好像能体会到问题的癥结了。
蔡旖旖看着剧本道：「你看在这里，当女主角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时，你其实就很不开心了。心里应该会想说你怎么就不懂呢？还要我说出来吗？」
「不然，我们来试一次？」王轻舟提议道。
看着他的脸，蔡旖旖突然觉得一切没什么真实感。
哪家粉丝能有荣幸跟爱豆试戏啊？
但若自己能帮助王轻舟提升演技，不也是一种非常实际的支持吗？
不就是吵架吗？演别的戏不行，论吵架蔡旖旖可是整个江临无敌手啊！
大力拍了一下脸颊激励自己，蔡旖旖道：「来！」
按照剧本，她念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情绪明显比小马好上不只一星半点。
「你是被我牵连的，当然要让我知道啊！」
王轻舟在经过提点后，这句话明显多了些烦躁的情绪。
「我自己可以解决，不需要你多事！」
王轻舟叹了口气，又道：「你能不能解决不是重点，而...」
这次，蔡旖旖没有等他说完台词，直接插道：「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轻舟明显有些震惊，张大了嘴不知道该不该接下一句。
「喂喂喂！照着念都不会吗？你抢词了！」一旁默默看着的小狼忍不住道。
蔡旖旖笑道：「我是故意的。」
王轻舟不解问道：「为什么？」
「你刚刚是不是特别不爽啊？有话想说，却没机会说，是生气前最常见的情绪之一！」蔡旖旖自信道。
王轻舟点头笑道：「确实，就像是胸口堵住一般。」但想了一下后，他又道：「但这是女主角的部分，我不方便左右她的发挥吧？」
蔡旖旖摇头道：「吵架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怎么能埋头一个人练习呢？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你分析情绪，你还是要去跟女主角沟通一下的。」
小狼歪头道：「你是学过演戏吗？怎么这么专精啊？」
「热炒店几乎每天都有人吃到一半起争执。别的不行，我分析吵架特别在行，看一眼就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吵起来。我已经厉害到只要我想，跟任何人都能吵给你看！」也不知道蔡旖旖哪来的底气，十分骄傲道。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个性讨人厌吗？」小狼挑眉道。
蔡旖旖瞇眼道：「讨人厌的是你吧！我好心来帮你们，不感激就算了，还阴阳怪气。」
小狼冷笑一声道：「我阴阳怪气？你才诡异吧！热炒店每天人来人往，你啥不鑽研，光鑽研吵架？怎么不说你兴趣邪门呢？」
「你个粉红公鸡，耳朵上还戴了个殭尸铃鐺，怎么看你都更像鬼吧！」蔡旖旖指着小狼的耳环窃笑道。
这下子小狼是真上火了，怒道：「这是苗族避蛊铃鐺！」
然而蔡旖旖非但没收敛，还变本加厉道：「你还要避蛊？谁会给你下蛊？是疯了吗？你活脱脱就是隻妖啊！」
「给你点顏色你就开起染坊了是吧？我今天就要好好教你怎么说话！」小狼双眼冒火道。
蔡旖旖边往后退边道：「顏色最多的就是你了！小画家调色盘打开都没你身上顏色多！」
小马看了看小狼今天的衣着，正好是三四件萤光色背心多层穿搭，加上向来张扬的各种首饰，只觉得蔡旖旖也没说错，一个不小心笑了出来。
这一笑，小狼更是怒不可抑，忍不住上前了几步，就被王轻舟给一把推了回去。
「你没看出来吗？蔡蔡这是在示范怎么吵架！你也是够单细胞了，她都这么说了你还能上鉤。」王轻舟耻笑道。
见小马也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小狼只想一把火烧了这烂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