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三娘道:“嘿!我是个粗人,也知道甚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杀要剐还不是你一句话之事?俺们姊妹母女几个,全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今日死在一处,也算应了‘但?求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皇后道:“真是感人肺腑,可惜并?非本宫要泄私愤,你这好女儿?欺君之罪、通敌之罪两重大罪在身,容不得本宫通融。”
    三娘道:“更是胡言!钧儿?杀了这许多朔荇人,怎会?通敌!”
    皇后抬了抬手,道:“多说?无益,搜罢。”
    侍卫兵卒们又要前行,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五娘忽然开口?道:“闻傲霜。”
    皇后不悦地道:“大胆,竟敢直呼本宫名讳。”
    五娘接着道:“我和你也算师出同门,今日可否看在师父的?颜面之上,放钧儿?一马?我任凭你处置。”
    皇后道:“明飞尘,我和你只有几面之缘,谈甚么师门之谊?更何况师父已然作古,便是健在,恐怕也并?不在乎甚么同门情谊罢。”
    这句倒是实话,五娘还是将门小姐之时,拜过江湖上一位有名高?手为师。这高?手也是怪人一个,花费银钱大手大脚,从来?都存不住哪怕一个铜板,因而时时饥一顿饱一顿。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她想了个主意,专教世?家小姐武功,吃住也不花钱,得了银钱便足够花费了。
    这高?手在一家待了几年,教的?小姐出了师,主家在她身上使的?银钱便少了,她就?再往下一家去。她赶上了好时候,当年的?皇子中有几位喜好舞刀弄枪、爱往江湖闯荡的?,对?那?些?会?功夫的?女子也青眼有加。因而有些?富贵人家便动了心思,想叫自己女儿?学了功夫,好做王妃。那?些?小姐们学功夫本就?不是为了练就?甚么绝世?武功,因此好些?学了一年半载,便觉得可矣,也不在那?高?手身上使钱了。
    如此,那?位高?手辗转几家,也从来?不提自己教过何人,徒弟几何,故而有些?徒弟彼此之间都不知晓。皇后和五娘便是这般关系。
    五娘和这位高?手学艺,是真真对?武功有兴趣,故而这高?手在五娘家住了很久,有时酒后便会?追忆往昔,无意中带出了皇后的?名字,五娘便也知晓了有这样一位同门。
    抄家流放之时,五娘不曾寻过皇后,便是知晓这同门之情太过脆弱。而如今走投无路,她只得放下身段,死马当作活马医,为岳昔钧试一线希望来?。
    皇后也聪颖,闻言便知五娘何意,却?断然绝情。这也是五娘意料之中的?事情。
    五娘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露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柄砍柴刀。五娘悍然道:“如此便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太子高?声道:“护驾!”
    皇后也听闻过五娘威名,昔日明家小姐在京中以武功闻名,在同辈中更是佼佼,若非为女子之身,定然如她兄弟般战功赫赫。更有那?心高?气傲的?儿?郎不服,与明飞尘切磋,却?被?打得心服口?服,甘拜下风。京中书馆为她编的?故事更是神威非常,甚么武神下凡,打遍京城无敌手都是寻常话本,更有离奇的?,说?她能幻化出三头六臂,六只手分别使刀、枪、剑、戟、斧、钺六种兵器,八面威风,故而无人能敌——总而言之,将明飞尘的?武功传得神乎其神,高?深莫测。
    后来?,明家与罪臣有亲缘,属九族之列,举族抄家流放。有人私下议论,皇帝诛九族实乃是大清洗,军中势力也一朝换血,明家人跌落尘埃,永无翻身之日。
    如明家一般的?,并?不止一家。当今皇帝心狠手辣,快刀斩乱麻,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二十多年前的?腥风血雨,如今都尘归尘,土归土。涉案之人死的?死、残的?残,勉强活着的?也都不愿去想那?往日家破人亡的?漫天血色。而如今皇后和娘子们打了照面,那?些?尘封的?往事便死灰复燃,横冲直撞着要冲破封印。更遑论一方锦衣玉食,侍从开道,而另一方颠沛流离,流浪生死。
    道不同,不相为谋,早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目下,皇后见五娘剽悍,心中有些?发怵,仍不愿跌了面子,道:“刺驾乃是杀头大罪,你想清楚了!”
    五娘道:“我既为此,便不畏死。”
    皇后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自己一死,你的?姊妹们便可苟活么?匹夫之勇罢了。”
    五娘道:“左右都活不了,不如你陪我同师父叙叙旧。”
    皇后色厉内荏地道:“尔敢!”
    五娘上前一步,道:“试试。”
    岳昔钧担忧地唤了声:“五娘。”
    五娘只当未闻,并?不应答。
    三娘也大笑道:“甚好甚好,我等贱命,死不足惜,要你这金贵之身陪葬,却?也不亏!”
    皇后冷然道:“敢前进一步,便立斩立诛!”
    护卫兵卒们缓缓围拢,刀剑挡在身前,成护驾之势。皇后和太子在护卫圈中望向对?面,对?面五娘提刀当先,三娘略后,其余娘亲也取出防身武器,各个戒备。安隐搀着岳昔钧站在一旁,岳昔钧右手握紧拐杖,盯着那?些?护卫兵卒。
    而谢文琼就?孤零零站在这两方之间。
    前是廿载养育相亲的?亲人,后是琴瑟和鸣的?爱人,如今两方剑拔弩张,是不死不休的?绝命局面。谢文琼好若站在楚河汉界,她恨不能割裂成两半,一半劝住母后,一半随着岳昔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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