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糟了

    25
    邓月馨当然怕蛇,那是她接触过的所有动物里最怕的,还记得小时候在路上遇见都要被吓得瑟瑟发抖,魂不守舍,甚至梦见关于蛇的噩梦都要吓醒。
    可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邓月馨突然就不那么怕了,她步伐只是迟疑了几步,便又恢复原来的速度,折了个向就往田埂间快速跑去。
    或许潜意识里对于她来说,陆栖庭比那些蛇要更难以应付。蛇或许是怕人的,可陆栖庭却是一点也不会怕她的。
    哪怕她对他下了狠手。
    在他的眼里,她或许只是个长了爪牙的猎物,多半只会让他觉得捕猎变得饶有趣味。
    邓月馨迎着昏暗的亮光,一步步踏上柏油路,沿着来时的路跑去。
    她不敢停下步伐,她知道陆栖庭体育很好,高个腿长的,跑起来很容易就能追上她。
    但她的担忧似乎有些多余了,跑了百来米也没听见身后有动静。
    邓月馨微微回头看去。
    远远的,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油菜花地里出来,步伐紊乱踉跄,向来如松一般挺拔的身姿也如病殃殃的患者般佝偻着。
    陆栖庭没有来追她。
    这一切都归功于那包小米椒。
    她的右手都这么痛,何况是那脆弱的生殖器官,下面一定痛得萎了吧。
    邓月馨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起来,眼底满是大仇得报的畅意:“哈哈哈活该!”
    她由衷地在心里祈盼这死变态产生心理阴影,最好阳痿了,这样他就再也不能用那玩意儿欺负她了。
    远远的,陆栖庭似乎抬头朝她这边望了一眼,邓月馨感受到那阴鸷的令人恶寒的视线,心里不悦起来。
    她不是不知道这样可能引来的后果,但即便事后会引来陆栖庭疯狂的报复,她也不后悔刚刚的举动,她绝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如果有下次,她依然会这么选择。
    唯一遗憾的是,太暗,也太远了,她没能好好欣赏男人脸上绝妙的表情。
    那是光在脑海中想想,都能愉悦到指尖颤抖的事情。
    邓月馨暗叹可惜,可很快,邓月馨又想,看不到就看不到吧,一个垃圾,多看一眼难道不是对自己的侮辱吗?
    邓月馨转回头,迎着夜晚微凉的风继续跑了起来。她想她永远也不会束手就擒,她永远会衷于自己的内心。
    不过是被麻烦缠上,一定有各种方法可以解决。
    正面、迂回、暗度陈仓、武力、智取……
    哪怕一次,两次,或数次失败都没关系,她需要的只是做足够多的尝试,她不相信没有解决办法,除非她自己先认输了。
    脑子里浑浑噩噩地想着,邓月馨也累得气喘吁吁,前方就到公园门口了,后面也依旧没人追上来,她索性放低速度,最后变为缓慢地行走。
    一口口浊气和热气从身体里散出去,身上的汗液也被风一阵阵吹凉。
    邓月馨走到电瓶车面前时,已经平复了许多,但她还是微微喘着气。
    高潮过后本就有些乏力,紧接着又疾跑了一段,这时候实在是累得慌,想赶紧回家休息了,她爬坐上自己的小电瓶车,伸手去摸裤兜里的钥匙。
    这一摸不由有些呆住。
    里面空空如也。
    不只是钥匙,连另一边的手机也不见了。
    邓月馨脑子里“嗡”的一声出现空白,盘旋着“糟了”两个字。
    她不死心地又去翻自己的包,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唯独就是没有钥匙和手机。
    邓月馨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钥匙是一串的,一把电瓶车的,还有两把是大门和卧室的,手机的重要性就更不用提了,何况里面还有私密照片和录音,这意味着她必须回去一趟。
    可她刚刚明明才从里面逃出来。
    邓月馨抬手放到痛得厉害的额头上,脑海里闪过陆栖庭扯她裤子,她又将裤子挂在手臂上跑的画面,太急又太乱,她完全记不清情况,只希望是落在了油菜花地里,而不是另一种可能,不然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陆栖庭现在一定气得慌,她避开还来不及,哪可能撞上去自投罗网。
    邓月馨深吸一口气,转身先去旁边公共厕所的洗手池把辣红的右手洗冲一番,然后出来又去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手电筒,才瞅了眼陆栖庭的轿车步入公园。
    因为接近十一点半,这时候公园里没人了,四周比之前更安静,虫鸣蛙叫声也更明显,每盏路灯下都可以看见飞舞的蚊虫。
    邓月馨一路找到桥头时,看见昏暗的路灯照耀下有个人影蹲在湖边。远远的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想也知道是陆栖庭在用水洗辣椒。
    邓月馨奸笑一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观察着那抹身影。她看到陆栖庭双手伸到腰间将裤子和内裤拖了个干净,又掀起衣服从头顶上脱下来丢在地上,然后便迈入水中,平静无波的湖面立刻荡漾起来,一圈圈映着远处的灯光,粼粼生辉。
    眼看着他像青蛙一样潜入水里,邓月馨突然计上心头,琢磨着要不趁此机会去将他的衣服偷走,叫他体验一把社死,可又觉得太晚了没必要跟着这王八蛋浪费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而且她觉得自己偷看的行为似乎有点猥琐变态,这和那些跟踪她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深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邓月馨对这种行为自然也颇为不屑,她回过神,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时不时浮出水面的陆栖庭,一边像老鼠一样以桥边上的石栏为掩体悄咪咪挪过去。
    公园里的灌木树丛够多,邓月馨路过仍是有被看到的风险,她东躲西藏,费了好一会儿才来到油菜花地,这里离水边约五十米的距离,她打开手电筒,正想沿着之前踏出来的痕迹一点点找进去时,又开始纠结要不要先趁此良机去搜陆栖庭的裤兜。
    如果东西真在陆栖庭那儿,这样不就避免了和他正面撞上的可能吗?
    邓月馨缓缓关上手电筒,转了个身,放轻步伐偷鸡摸狗般朝水边摸去,最后像猴子一样蹲到水边的灌木后面。
    透过随风飘扬的柳枝,她可以看见陆栖庭在河里穿梭,熟练的切换泳姿,蛙泳,自由泳,蝶泳,仰泳……
    呵,他倒是有兴致,看样子下面不疼了吗?
    邓月馨咬牙切齿地眯起双眼,她的右手都还痛着,是辣椒不够辣,还是这死变态耐力惊人?
    邓月馨长长地吸了口气,不再看他,她视线在岸边扫过,看见碧绿如茵的小草坪上堆着衣物,她又抬头去看陆栖庭。
    这一刻,她如同黑暗里优秀的潜伏者般耐心,直到陆栖庭往相反的方向游去时,才蹲着挪小碎步到衣物边。
    在掀衣服前,她看到地上有叁只鞋,多的那只是她遗失的,她立马迫不及待去翻衣物。上面有情事时弥留下来的淡淡汗液味,也有陆栖庭身上独有的木质香水味。
    在陆栖庭的裤兜里,邓月馨发现了自己的手机,本来以为钥匙也是,却发现钥匙串比她的大得多,数目也对不上。
    她下意识抬头瞅了一眼水面,见陆栖庭整个人消失在水面,潜进水里了,顿时又着急忙慌低下头去继续掏另一边裤兜。这边除了陆栖庭自己的手机外,她掏出来一团被揉成褶皱的布料,邓月馨本来没想管,却突然发现有些眼熟,她两只手将布料扒开,顿时瞪大了双眼,手都颤抖起来。
    这不是她被撕碎了的内裤吗!
    这死变态,居然把这东西揣在兜里,是想干什么?!
    饶是自以为见多识广的邓月馨也不禁为陆栖庭的卑陋龌龊震撼了叁观,脸色发烫的同时也变得难看起来。
    一想到她以前还觉得陆栖庭和那些猥琐男不一样,就感到羞愧。完全看走眼了!他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除了有那张脸和身高身材,和那些人没有不同!
    邓月馨脸色黑如锅底气势汹汹朝水面看去,这一看哪还有陆栖庭的影子,水面连落石般的涟漪都没有。
    即便在气头上邓月馨也察觉到了隐隐的不对劲,她像兔子般呆滞地看着水面静了十来秒,发现水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声。
    夜晚并不冷的风一阵拂过,邓月馨后背打了个寒战。
    陆栖庭该不会是淹死了吧?
    念头刚冒出来,邓月馨又安慰似地想应该不至于,才十多秒,水中闭气完全可以做到的,陆栖庭看起来很会游泳,闭气应该不在话下。说不定陆栖庭早就发现了她,在跟她闹着玩,准备吓唬她。
    她按耐住忐忑的心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十秒秒,二十秒,叁十秒……
    一边默数的同时,空白发麻的大脑一边不安地闪过各种新闻报道和溺毙传闻,被水草缠住脚,被水鬼拖入淤泥,抽筋,体力不支,氧气殆尽……
    还有那个在岸边明明可以救助,却因为顾忌或猜疑眼睁睁让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死亡的人……
    邓月馨咽了咽喉咙,瞳孔里满是惊骇,不对,现在过去了……多久了?
    一分钟?
    两分钟?
    不对,肯定还没到两分钟!
    可是,陆栖庭他能闭气多久,邓月馨一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随着时间一秒秒过去,自己额头冒出冷汗,压抑的心跳再也按捺不住,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着。
    就好像呼救声一样急迫。
    每一次都鼓得她胸口闷痛,振聋发聩。
    邓月馨的脸色变得异常惨白,她不再等下去,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望着平静地湖面喊道:“陆栖庭!”
    无人回应。
    邓月馨想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了,她拔高音量,呐喊:“陆栖庭!你别玩了!快出来!”
    依旧无人回应。
    邓月馨彻底慌张起来,脚步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也更加大声,“陆栖庭!没死就快滚出来,这一点也不好玩!”
    邓月馨听到自己声音含着不加修饰的恐慌,“陆栖庭你有听到吗?回答我!”
    她从怀疑变为肯定,一瞬间想要转回去拿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又觉得等到救援人早就死透了,急忙中她下意识迈进水里,鞋底踩到软趴趴的泥,凉水一下灌进裤里,淹没腰际,她又忽然想到自己虽然会游泳,可并不能拖动陆栖庭的大块头,甚至可能不能自保,于是又堪堪停下步伐,脸上是一副急得快哭了的表情,无措地喊道:“有人吗?有人落水了,快来救命啊!”
    这么晚的时辰,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公园,会有人能听得到吗?
    邓月馨颇有些绝望地想到,这才是遭了。
    她丢的钥匙和手机,根本不能和人命相比。
    邓月馨深知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可她还是一边大喊来人救命,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这时候争分夺秒,如果自乱阵脚,将毫无希望,要是能冷静下来想到办法,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邓月馨改变了叫喊的内容,“陆栖庭,你出来我就和你在一起!你不出来那就算了,你死了我最开心了!立马就会找一个新的男朋友!我们会立马结婚,生很多很多小孩!你以为你给我阴影了吗?不!我只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回岸上,目光先是扫过衣服上的手机,然后最后落在将灌木丛围起来的栅栏上,上面有很长的竹竿。
    邓月馨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她将身体转回去,抓住岸边的草抬起右腿就上岸。
    就在最后一只脚抽出去即将采在岸边的时候,水里冒出来一只手攥住了那只脚踝。
    “你休想!”陆栖庭沙哑阴森的声音像隔着风沙一样传来,邓月馨被一股力道往下拽,右脚滑过沙泥,跌进水里“扑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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